晏然盯著戚無量森冷的目光,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下一秒,他雙膝重重砸在布滿碎石的地面,發出悶響。
洞外呼嘯的風聲與冥幽微弱的喘息聲交織,襯得這一跪格外沉重。
“戚兄!”晏然聲音沙啞,額頭幾乎抵到地面,“我晏然此生從未求過人,但今日……”
他猛地抬頭,眼底血絲密布,“只要你肯幫我,獵殺其他蠱師所得的戰利品,我只取煉制治療蠱的蠱材,其余全部歸你!”
戚無量碧瞳微縮,盯著跪在地上的晏然,他沒有想到,晏然居然為了救下冥幽,不惜做到這一步。
戚無量長嘆一聲,他抬手一揮,青色氣旋卷起晏然幾縷發絲,“起來吧,別弄臟了我的山洞。”
而一邊的冥幽,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但是沒有蠱蟲相助,就是肉體凡胎,根本無法抵抗毒素的侵蝕。
“戚兄可是答應了?”
晏然的聲音里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戚無量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晏然,碧瞳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晏然,你可知獵殺其他蠱師絕非易事。福地之中的蠱師,哪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且他們背后或許還有勢力支撐。一旦動手,我們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處處提防。”
晏然咬了咬牙,堅定道:“我清楚其中兇險,但為了冥幽,這些我都不在乎。戚兄,我晏然向你保證,只要能救他,往后在福地中,你若有任何需要,我必定赴湯蹈火!”
戚無量神色微動,忽而嗤笑一聲:“赴湯蹈火?說起來倒是輕巧。不過……”
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奄奄一息的冥幽,“看在你這份執著的份上,我便應下了。但先說好,行動時一切聽我指揮,若因你壞了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晏然如蒙大赦,眼中閃過狂喜之色,連聲道:“多謝戚兄!多謝戚兄!我定當全力配合!”
戚無量擺了擺手,示意晏然起身,隨后走到山洞洞口。
朝外張望片刻,收回目光道:“此地不宜久留,黑毒蜂群雖暫時退去,但難保它們不會再次尋來。且其他蠱師說不定也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我們必須盡快行動,找到合適的目標下手。”
晏然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冥幽背起,生怕觸動他身上潰爛的傷口。
“走吧。”戚無量轉身踏出山洞,周身青灰色氣旋流轉,警惕地感知著四周的動靜。
晏然先將冥幽安置在了山洞之中,隨后,緊隨其后的離開。
兩人在石林間穿梭,尋找著合適的獵物。
忽然,戚無量抬手示意兩人停下,低聲道:“前方有動靜,小心戒備。”
在這片福地,基本上只能使用一只蠱蟲,大部分都不會被分到偵查蠱,所以并無偵查之能。
晏然屏住呼吸,只見不遠處,兩名蠱師正押送著一名渾身是傷的同伴,那傷者身上的傷口不斷滲出黑血,顯然也是中了黑毒蜂的毒。
“機會來了。”戚無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兩人實力不算頂尖,且還帶著個累贅,我們出其不意,定能得手。”
晏然握緊了拳頭,眼中殺意翻涌:“動手吧!”
戚無量指尖凝聚出數道青灰色氣刃,如彎月般在掌心旋轉,寒芒閃爍。
他低聲道:“我先出手制住那兩個完好的蠱師,你趁機搶奪他們的蠱材,看看有沒有治療蠱材。記住,動作要快!”
話音未落,戚無量如鬼魅般疾掠而出,氣刃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嗡鳴。
兩名蠱師面色驟變,慌忙催動蠱蟲防御。
其中一人周身燃起赤紅火焰,形成火墻阻攔氣刃,另一人則操控著數十條銀色絲線,如蛛網般朝戚無量纏去。
晏然看準時機,周身菌絲瘋狂生長,化作尖刺暴雨般射向兩人。
他的菌絲蠱早已蓄勢待發,控制著地面的菌絲纏住受傷蠱師的雙腿,防止對方逃脫。
激烈的打斗聲驚動了遠處的獸群,隱隱傳來低沉的咆哮,戚無量眉頭緊皺,知道必須速戰速決。
他大喝一聲,氣旋在掌心急速旋轉,凝聚成巨大的青色漩渦,將火墻與銀絲盡數吞噬。
“不好!是戚無量!快走!”其中一名蠱師認出了戚無量,眼中滿是恐懼,拉著同伴轉身就跑。
晏然怎會讓他們輕易逃脫,菌絲蠱操控著周圍的灌木,如手臂般伸出攔住去路。
就在晏然與兩人纏斗時,受傷的蠱師突然暴起,從懷中掏出一枚赤紅色的蠱蟲,狠狠捏碎。
“既然逃不掉,戚無量,你們就陪我一起死吧!”
“不好,是自爆蠱!”
戚無量瞳孔驟縮,碧瞳中氣旋瘋狂運轉,抬手在身前凝聚出三重氣盾。
晏然見狀臉色大變,菌絲如潮水般回卷,纏住自己的腰肢猛地后拽,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自爆蠱的氣浪掀飛。
熾熱的紅光吞噬了整片石林,巖石如紙片般紛飛,無數菌絲在高溫中化作青煙。
晏然重重撞在石壁上,喉間腥甜翻涌,眼前一片模糊。
他強撐著爬起來,卻見原本站立之處已被轟出巨大的深坑,熱浪裹挾著碎石撲面而來。
“戚兄!”晏然在塵埃中大喊,卻被劇烈咳嗽嗆住。
待煙塵稍稍散去,只見戚無量半跪在坑邊,衣襟破碎,肩頭插著尖銳的石片,青灰色氣旋都變得黯淡無光。
至于,那兩名蠱師早已逃出了升天,不見了蹤影。
晏然踉蹌著撲向焦土堆里冒著青煙的包裹,指尖拂過碳化的布料,只摸到一塊冰涼的有常石。
碎石硌得膝蓋生疼,他攥著這塊無用的石頭,喉間溢出一聲苦笑——方才驚心動魄的廝殺,竟只換來這樣一塊雞肋。
戚無量倚著巖壁緩緩起身,肩頭石片帶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灰色氣旋上,暈開點點暗紅,“你以為獵殺幾個雜魚就能湊齊材料?關心則亂,晏.....晏然是吧?你的心亂了,再這樣下去,可就自尋死路了。”
“戚兄,我們繼續找。”晏然抹去嘴角血漬,將有常石狠狠塞進懷里。
對于蠱材,戚無量也十分需要,氣道蠱材也比較難找,只能陪著晏然繼續找下去。
........
戚無量揉了揉發酸的肩膀,碧瞳突然一亮:“晏然,我倒是想起個地方。之前探索福地時,在西南方向發現一片青華木林。那青華木可是極為珍稀的木道蠱材,想必會有不少木道蠱師在那里出沒,我們可以去碰碰運氣。”
晏然眼神瞬間燃起希望,背起虛弱的冥幽,沉聲道:“那就走!”
兩人加快腳步,朝著西南方向疾行。
一路上,晏然始終緊繃著神經,不斷警惕地掃視四周,而戚無量則是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
一個時辰之后,一片泛著淡淡青光的樹林出現在眼前。
青華木高大筆直,枝葉間流淌著絲絲縷縷的光澤,其中生有風葉蟻,玉生藤,草皮豬,以及蝶戀花等生靈。
晏然眼界甚高,知曉這些生靈與青華木相輔相成,想必應該是蠱仙生前栽培的資源點。
“小心,我察覺到了有蠱師的氣息,想必這里有人提前埋伏。”戚無量壓低聲音提醒道。
晏然剛要回應,無數藤蔓破土而出,如巨蟒般朝著兩人纏來,并且有數位蠱師殺來。
“果然有埋伏!”戚無量臉色微變,迅速凝聚氣刃斬斷靠近的藤蔓。
晏然的菌絲蠱也全力發動,生長出無數灰白色的菌絲,與藤蔓相互糾纏。
但是這藤蔓威能不俗,一時之間,居然讓兩人落入了下風。
晏然一邊應對,一邊喊道:“戚兄,麻煩的還是那藤蔓。我識得此蠱,想要使用必須得靜止盤坐,否則就不可能有這樣的威能。我來拖延敵人,你去殺了那位蠱師。”
“好,晏然,你纏住其他蠱師,”戚無量說完,周身氣旋暴漲,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向前沖去。
晏然不敢怠慢,菌絲蠱瘋狂生長,將周圍冒出來的零散蠱師紛紛纏住。
這些蠱師擅長操控植物,有的驅使毒蘑菇噴射毒霧,有的指揮荊棘叢發動攻擊,一時間晏然險象環生。
而另一邊,戚無量已經找到了那個操控青藤的敵人,是一位青袍蠱師。
青袍蠱師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木藤如靈蛇般竄出,與戚無量的氣刃激烈碰撞。
“戚無量,你雖然是五轉強者,但是在這里,你也只能動用一只蠱蟲!殺了你,我們就能揚名立萬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青袍蠱師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沒想到,他也是得了機緣,在這片青華林之中,捕捉煉化了一只轉樹為人蠱!
此蠱,能夠讓樹木變為樹人,戰力根據樹木品階為定,是木道向奴道方面衍變的蠱蟲。
隨著他一聲令下,附近的青華木林仿佛活了過來,五六個樹木開始移動,樹冠化作巨手拍向戚無量。
戚無量面色凝重,氣旋瘋狂運轉,在周身形成一層堅不可摧的防護罩。
晏然這邊也陷入苦戰,一名木道蠱師射出無數木箭,將他逼到了一棵青華木旁。
“青鬼雙魔之中的青魔,呵呵,也不過如此嘛。今日,你這大好的頭顱,可是要歸我葛辟了!”
葛辟哈哈大笑,就要壓上去,取走晏然性命。
可下一秒,只聽見噗嗤一聲,大好的頭顱嘰里咕嚕的滾落在了地上。
而出手的人,正是他的同伴,一個二轉蠱師。
只見這位二轉蠱師的耳朵里,冒出了幾根灰白色的菌絲,肌肉干癟,顯然是被菌絲蠱的孢子給寄生了。
“呼,總算是拖到孢子蠱發作了,再慢些,我可能就要身首異處了。”晏然長長的呼了口氣,身上的傷勢開始逐漸恢復。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他額頭處那朵隱藏的生機青蓮,此蠱雖為仙蠱,但是卻不需要消耗仙源。
而是可以依靠自己,汲取天地生機,供養自身。
晏然催動它,只需要一個念頭,非常方便。
唯一的缺點是它沒有治療的效果,要不然,晏然也不至于如此費心的收集蠱材,煉制治療蠱救治冥幽。
不過,也并不是毫無用處,在臨走之前,晏然使用了生機青蓮蠱把生機注入到了冥幽體內,幫他暫時穩定傷勢。
“轟!”
一聲巨響傳來。
戚無量與青袍蠱師的戰斗進入白熱化。青袍蠱師的木人被氣刃摧毀大半,而戚無量的肩頭也被木刺入。
青袍蠱師怒喝一聲,操控最后兩個樹人發起猛攻,粗壯的樹干裹挾著破空聲砸向戚無量。
戚無量咬牙將氣旋凝成巨錘,轟然擊碎左側樹人,卻被右側樹人的樹冠纏住右臂,木刺如鋼針般扎進血肉。
就在他掙扎之際,一道黑影從林間疾掠而來,來人手持一柄骨刃,是位三轉蠱師!
“戚無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黑影獰笑,直取戚無量后心。
“戚兄!”晏然心急如焚,菌絲蠱瘋狂纏住周圍敵人,卻被青袍蠱師僅剩的木人阻攔。
就在這時,黑影突然舍棄戚無量,猛地刺入大意的青袍蠱師后背!
青袍蠱師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回頭:“你......為什么!”
黑影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耳朵里緩緩鉆出灰白色菌絲,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晏然擊碎了面前阻擋的木人,大笑道。“不好意思,你的人頭,我收下了。”
戚無量閃身避開,看著黑影身上不斷蔓延的菌絲,瞬間明白過來。
他顧不上傷口劇痛,抬手凝聚氣刃,與晏然里應外合,將剩余蠱師盡數剿滅。
戰斗結束,晏然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戚無量,額間的生機青蓮黯淡無光:“戚兄,抱歉來遲。這黑影蠱師被我的孢子寄生,為了騙取信任,讓戚兄你受驚了。”
戚無量擦拭著嘴角血跡,碧瞳中閃過一絲復雜神色:“罷了,此番若不是你留了后手,今日我們怕是要栽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