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莊國棟稍微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擦擦玳瑁眼鏡上的粉筆灰，接著便露出狂喜的笑容，

“沒錯，這樣寫的話就對了，非常好！”

高樹同教授也贊不絕口的點頭。

就這樣，兩老一少在辦公室中，津津有味的對拋物線軌道與雙曲線軌道的拼接問題，推導(dǎo)了一整個下午。

就連莊國棟的幾個趕來開每周組會的弟子，都被晾在了外面，壓根跟老師說不上話。

一些還沒見過陸航的研究生，則好奇的詢問已經(jīng)讀博的蔣松和周茉，

“周師姐，里面那個學(xué)生是誰啊，居然能跟莊老師和高老師一起推導(dǎo)公式？”

“是啊，還能把莊老師反駁得一聲不吭，這難道是屠院士新收的弟子？”

“兩位老教授幫他扶著梯子寫公式，這待遇簡直沒誰了呀……”

周茉目光筆直的盯著那個站在梯子上，意氣風(fēng)發(fā)、揮斥方遒的年輕人，嘴角微微一翹溫柔的笑起來，

“他呀，可不是屠院士的弟子，不出意外的話已經(jīng)被莊老師提前截胡了，將來就是自己人啦。”

言外之意，就是此人還沒讀研？

眾人聽后，差點一頭栽倒，紛紛感覺世界觀塌了。

自己這幫讀研的師兄師姐，見著莊老師和高老師，都被訓(xùn)得跟孫子似的。

里面的學(xué)生卻跟大爺一樣，跟兩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坐而論道？

陸航和莊國棟、高樹同仨人，在辦公室里沉浸式的討論著方程，渾然不覺時間的飛快流逝。

直到天色昏暗到連黑板都看不清時，陸航才抬頭看了一眼鐘表，發(fā)覺已經(jīng)傍晚六點鐘了。

他后知后覺的扶了扶腰，感覺有些腰酸背痛，便擺手道：

“要不今天就到這里吧？天都快黑了。”

莊國棟和高樹同倆人也反應(yīng)過來。

等扶著陸航從梯子下來后，仨人一齊望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式子，滿滿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地上扔著幾盒掏空了的粉筆，還有兩塊抹了白膩子似的抹布。

再看看彼此的臉上、身上，像兵馬俑似的落了一層粉筆灰。

陸航說：“不好意思啊兩位老師，沒想到一打擾就是半天時間，耽誤你們不少事吧？”

莊國棟笑著擺手說：

“這算什么打擾，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神清氣爽的專心推導(dǎo)過公式了，好像又找回年輕時候的感覺了，你說呢老高？”

高樹同撣了撣粉筆灰，跟著點頭，

“是啊，還是跟你們這些聰明人一塊寫公式，才過癮吶。不像我?guī)У哪菐捅客降埽粋€平動點軌道的定軌方法都要我手把手的教，嗐！”

說完，高樹同又目光炙熱的拉住陸航的胳膊說：

“小陸啊，真不去我那里喝喝茶？”

莊國棟趕緊拉住另一條胳膊，“老高，這么晚了不趕緊回家吃飯，還啰嗦什么呢？桂蕓等著你回家開飯呢！”

陸航看著自己被分別拽住的兩條胳膊，一臉無可奈何。

見狀，高樹同也不好再拉扯了，目光依依不舍的在小陸身上停留幾秒，才擺手道：

“那行吧，改天再說，我先下班了啊……”

等高教授走后，陸航去把辦公室的燈拉亮，然后拾起笤帚準(zhǔn)備幫忙打掃一下，結(jié)果被莊國棟制止了。

“行了，這些垃圾不用你收拾，趕快去食堂打飯吧，再晚一會兒都賣完了，晚上餓肚子睡啊？”

東航的北區(qū)、西區(qū)、東區(qū)三座食堂，原本只在早晨、中午、傍晚的固定時間段開放，過時不候。

后來隨著蘭州拉面、沙縣小吃等民營食堂的崛起，漸漸造成了競爭和沖擊。

于是校區(qū)食堂的營業(yè)時間延長到了全天候的7~19點。

即便如此，現(xiàn)在時間也挺晚了，陸航再不抓點緊，連剩菜剩飯都打不上了。

莊國棟揮了揮手，“快去吧，這里我來收尾，黑板上的式子我會找周茉抄下來備份。等你哪天沒課過來，咱們繼續(xù)推導(dǎo)！”

陸航哎了一聲，將自己的書包收拾好后，說聲再見就噔噔的躥出辦公室了。

……

隔天上完課，陸航又背著書包到了圖書館。

果不其然，轉(zhuǎn)悠了一圈，成功在角落的兩個空桌上，發(fā)現(xiàn)一只精致漂亮的馬克杯，上方繪著彼得兔的圖案。

這是他跟顧小宛約定的占座暗號。

輪流早起占座的時候，要在桌子上擺自己的杯子，來提醒對方坐在這里。

如果是陸航占座，他就擺自己的65式軍用水壺，反之顧小宛則會擺她的馬克杯。

剛坐下沒多久，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就撲面而來。

顧小宛今天穿了件及膝的A字百褶裙，里面隱約套著一件淺色背心，正輕手輕腳的把自己的粉色書包摘下來。

然后就揉著眼睛靠坐在那里，氣喘吁吁的拍了拍胸口，應(yīng)該也是剛下課過來的。

在窗外陽光照耀下，那張白皙細(xì)膩的鵝蛋臉如同瓷器一般，瑩潤的能掐出水來。

美中不足的是，眼尾淡粉的化妝品根本遮不住那對困倦的熊貓眼。

等喘過氣來，她才懶洋洋的打招呼：“上午好呀陸神！”

陸航頭也不抬的繼續(xù)寫筆記，“你也好，熊貓俠。”

原本放下書包就伏在桌子上，準(zhǔn)備瞇著眼睛曬會兒太陽的女生，頓時急了，

“不許給我起外號！”

陸航撇過頭笑，“你是不是又每晚熬夜看小說啊，怎么同樣是早起占座，我的黑眼圈沒那么嚴(yán)重呢？”

“也沒……怎么看啦，就是隨便翻幾頁，犯困了就開始睡……”

顧小宛支支吾吾的解釋，算是承認(rèn)了熄燈后看小說到深夜的事。

陸航說：“你要是能把看小說的勁兒，分一點到學(xué)習(xí)上，哪還用得著參加馮如杯鍍金？直接考個全系第一不比什么都有說服力。”

顧小宛苦哈哈的自嘲，“算了吧，我可不像你們這些鬼才，各個都是天賦怪，隨便翻翻課本就能穩(wěn)拿第一。”

“嗬嗬，其實我不翻課本，這學(xué)期測試應(yīng)該也能拿第一。”

“啊呀，陸神你一點都不謙虛，太打擊學(xué)渣的自尊心啦！”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后，顧小宛又開始小聲抱怨起來，

“陸神，你昨天跑哪里去了，占好座位也不來。一直拖到下午的時候，我實在不好意思了，就騰出來給別人坐了……”

陸航解釋道：“上午有課，下午去了一趟辦公樓，跟老師討論歐拉公式的變型推導(dǎo)，所以就沒過來。”

“歐歐，那推導(dǎo)出結(jié)果了嘛，還需要繼續(xù)幫你翻譯拉格朗日的《函數(shù)論》嘛？”

陸航搖頭，“沒那么快，別看討論了一下午，離出成績還差著遠(yuǎn)呢。”

顧小宛還是頭回見陸神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禁心有戚戚然，

“連你這種鬼才都能遇到難題，那我們這些學(xué)渣可怎么辦呀……”

陸航嘿嘿一笑，“你杞人憂天什么勁啊，就算解不出方程，天照樣是晴的、海依舊是藍(lán)的、地球始終會繞太陽公轉(zhuǎn)，你的生活還是很美好。”

顧小宛一聽，眉梢高高揚起，

“有道理喔，反正天塌下來，有你們這些學(xué)霸頂著。一個下午解不出來，十個下午、一百個下午總能搞定的！”

陸航卻幽幽道：“其實，學(xué)霸上頭還有超級學(xué)霸頂著，超級學(xué)霸上頭更有曠世奇才頂著。

曠世奇才上頭……有科羅廖夫、馮布勞恩、錢老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