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學弟？”

聽到一通綿里藏針的挖苦后，蔣松的表情明顯有些慍怒。

不過礙于莊教授在場，他只好強顏歡笑著說：

“什么酸黃瓜、腦血栓的，說話多難聽呀。剛剛是師哥開玩笑呢，你還真往心里去呀？”

陸航危險的瞇起眼睛，‘嗬嗬’笑了兩聲，才將方案夾在腋下走進來，毫不客氣的拍著蔣松的肩膀，

“學長，我剛剛也是開玩笑呢，你該不會也把酸黃瓜、腦血栓自動代入了吧？別當真啊，鬧著玩呢哈哈。”

說完，陸航便嬉皮笑臉著走開了，然后熱情的跟周茉打招呼，

“周學姐，今天這套白裙子很漂亮喔，特有春意盎然的感覺，就像一朵清新的茉莉花。”

周茉被夸的很愉悅，笑靨如花道：“是嘛，多謝小學弟夸獎！”

被晾在一旁的蔣松撣了撣肩膀，輕哼了聲，“花言巧語……”

最后，陸航站在莊國棟的辦公桌前，恭敬的喊了聲莊老師。

莊教授啜了口熱茶，這才從一堆文件中抬頭，玳瑁眼鏡下的目光如炬，仔細打量了來人。

半晌，目光漸漸變得柔和，“噢，是陸航啊，你小子足足一星期沒來過我的辦公室了，差點把你給忘了！”

陸航拍拍手里的方案，“這不是在忙您交代的任務嘛，我是片刻都不敢耽擱呀。”

莊教授微微一笑，擺手道：“行了，坐下來說吧，別站著了。”

陸航哎了一聲，去旁邊搬了把椅子過來，把書包也摘下。

剛要坐下，又聽見老教授開腔了，“把椅子擺正當了，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陸航看了一下，尋思著擺的不是挺正嘛。

周茉學姐見狀，便走過來幫忙。

她扶著小白裙下的膝蓋半蹲身子，眼睛瞄了半天才微微調整，

“跟辦公桌有10°角的偏差。”

這時陸航看到莊教授緊繃的臉，終于放松了。

心里不由得一樂，這老頭還有點強迫癥呢。

陸航坐在椅子后，莊教授才和顏悅色的問道：

“說說吧，都遇到哪些困難了，今天我正好空閑，可以指導你一下。”

陸航一臉困惑，“我沒遇到困難啊。”

莊教授聽了，卻語重心長道：

“小陸啊，這里都是自己人，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想找出合適的數學方程，來描述遠曦一號從橢圓軌道到拋物線軌道的過程，確實很麻煩。”

“之前我跟蔣松、周茉，哦對了還有教你們航空航天技術課的講師朱閱，連著好幾周的組會專門把這個問題拿出來討論，都沒得出結論。”

“你還年輕，又天賦過人，有些聰明人的清高和傲骨我能理解，畢竟老師年輕時也很高傲嘛。”

“不過遠曦一號的問題，確實非常人所能解決，你就算搞不定，老師也會體諒你的……”

周茉在一旁說：“對啊陸學弟，你把自己遇到的問題說一下，大家一起出謀劃策嘛！

今天莊老師在，我跟蔣松也在，待會兒朱師兄可能也過來，這么多人都能幫上忙的。”

蔣松酸溜溜道：“都這時候了，難道自尊心比壯游計劃還重要嗎？”

陸航有些啼笑皆非，只好將自己寫的方案攤開，直接將最終結果推到莊國棟面前，讓他老人家過目。

莊教授扶了扶老花鏡，認真審閱了一遍。

沒想到這一看直接入了神，半晌都沒再吭聲。

旁邊的周茉和蔣松皆是一頭霧水，還以為陸航拋出個重磅難題。

這時朱閱也到辦公室了，剛要敲門，被眼疾手快的周茉趕緊噓了一聲，叫了進來。

朱閱滿臉疑惑的問：“什么情況，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周茉小聲的說：“莊老師在指導陸學弟的方案呢。”

陸航氣定神閑的等著莊國棟的提問。

他知道這位教授，此刻腦海里肯定有一萬個問題在奔騰。

不過莊國棟并未急著開口，而是又將方案翻到第一頁，從頭開始仔細的閱讀，竟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

直到半個多鐘頭后，他才輕輕放下文案，摘下玳瑁眼鏡捏了捏睛明穴，深深吐出一口氣。

周茉和朱閱倆人都是心中一緊，從沒見過老師露出過這樣凝重的表情。

難不成陸航的方案很令老師失望？

不料，莊國棟接下來的話卻令所有人無比震驚，

“沒想到，到我這個年紀了，竟然又遇得這樣的人才，了不起啊！”

就在朱閱、周茉、蔣松仨人面面相覷時，莊教授迫不及待的問道：

“小子，這份方案又是你一個人寫的？”

陸航笑道：“老師您看，又不信任我了。上次來也這樣，難道我這張臉長得很像蠢蛋嘛？”

莊教授感到難以置信，“這么復雜的問題，你就回去研究了一個禮拜，便拿出結果了？你是一次就試出來的、還是之前失敗過很多次？”

陸航沒有隱瞞，直接實話實說道：

“遠曦一號從橢圓軌道轉移到拋物線軌道的過程，確實很難找出一個合適的數學公式解決。”

“假如能用天河超級計算機去嘗試的話，利用拉格朗日方程、哈密頓力學方程和逃逸速度公式便能搞定。”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嘗試用老公式解決。雖然一些式子比較古老，但是很管用，我就把高斯的攝動型運動方程給試出來了。”

“而在此之前，確實失敗了很多次，我嘗試過不下十幾種數學公式，都以失敗告終了......”

莊國棟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叫朱閱、周茉他們過來，讓幾人把陸航寫的方案傳著看看。

他好奇的問道：“除了高斯方程，你還試過哪些數學公式？”

于是陸航如數家珍的列舉起來，

“常見的比如活力公式、拉普拉斯-格隆-楞次矢量、科威爾軌道積分法、牛頓運動方程、霍曼轉移方程變型式等。”

“再有就是斯特魯夫函數、拋物柱面函數、合流超幾何函數、勒讓德函數、雅可比橢圓函數以及威爾斯特拉斯橢圓函數等。”

“反正冷門的、熱門的函數公式都往里套了一下。”

莊國棟眉頭緊鎖著說：“這十幾種方程，你全都搞得懂？就算找個數學院的學生來，也不見得能把這些數學公式講的頭頭是道，而且你是一個星期……”

對此陸航早就編好了借口：“其實我從小就對數學感興趣，而且老家有個數學特別好的親戚，他經常輔導我，所以才對這些公式掌握的融會貫通吧。”

莊教授眉頭舒展，似乎是認可了這種說辭，微微頷首：

“就算從小有人輔導，你的數學天賦也足矣媲美一些數學系的尖子生了！”

“接下來給你講講方案中的問題吧，雖然高斯公式完美串聯了橢圓軌道方程和拋物線軌道方程，可問題也顯而易見。”

“那便是遠曦一號可能需要消耗遠超預期的儲備燃料，這種損失是否能減小甚至設法彌補，這個你有考慮過嗎？”

陸航并沒否認莊教授的意見，且心中已有了腹稿，

“如果是在發射之后，遇到皮薩羅彗星撞擊法厄同小行星的事故，那么儲備燃料的消耗是必然的，這個損失我認為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

“可如果是發射前，發生了彗星撞小行星的事，導致即將發射的遠曦一號需要立即改用應急軌道，那么我認為可以通過調整長城火箭的黃道面來優化燃料消耗！”

莊國棟若有所思的點頭，“嗯，這個想法不錯，回頭可以嘗試驗證一下。”

接著，陸航信心十足道：“莊老師，如果能給我長四捆與遠曦一號的完整發射參數的話，我現在就能幫您驗證出來。”

此時，蔣松站了出來，皺著眉頭說：

“陸學弟，壯游計劃的完整參數可都是機密級文件，你一個本科生憑什么看啊，這不是害莊老師犯錯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