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

右側里屋中。

“老周啊，兄弟也是為了你好！”

屋中有些擁擠，上次見到的李，高兩人再次背著獵弓登門。

個子較高的獵戶叫高水，留著一圈絡腮胡，滿臉橫肉。

雖看著唬人，但只會些皮毛的射獵之技他，在大邙村中的獵戶里，算排在底層的。

如今也就看周山廢了條腿，料定其弱小，才敢如此放肆。

若是遇上那些曾射殺過野豬野狼的獵戶，那保準連個屁都不敢放。

“對啊，周哥！”

“你這獵弓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借給兄弟們，也好入冬后，多些吃食！”

身旁個子稍矮，身材也瘦弱些的叫李石頭。

射獵之技大多還是跟著高水與周山手中學來的，但如今其又和高水混在一起，自然也是一丘之貉。

“知道，知道。”對面兩人雖做的不地道，但也沒有撕破臉。

那周山再心中不憤，那也不會先將臉黑下來。

只是勉強笑著應和。

下意識的挪了挪那條傷腿，似乎傷口又崩裂了，正有鮮血緩緩流出。

這也在時刻提醒著他，如今已是廢人的事實。

若面前高水李石頭兩人，要真頭腦一熱動手的話，那他將毫無還手之力！

更何況身邊還有劉氏和幼子......

“別光知道啊！”高水為人更加強勢，便猛地上前一步，隨意摟住了床榻上周山的脖頸。

力氣微微加大，臉上橫肉晃動，依然帶笑。

只是這帶上的笑容。

卻怎么看，怎么讓人不舒服。

若是之前腿還好時，高水斷然不敢在周山面前如此放肆，更別說是這么隨意的摟脖頸了！

“倒是給個準信兒啊，小兄弟都還眼巴巴的等著呢！”

“就指望著老周你這把獵弓，好過冬呢！”

明顯。

高水已然將周山的獵弓，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

周山低著頭，就這么被摟著脖頸，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

憋了好半天，這才出聲道：“太少了...”

“什么？”

“兩成太少了...”

“不少了！”見周山動搖，高水也是趕忙呵呵一笑，高聲道：“兄弟都給你看過了，村東頭那家的小子，天生就是個打獵的料子！”

“那準頭，那弓弦拉的，保準能進山能獵到不少好東西！”

李石頭也在一旁幫腔著。

但其實這間里屋中，誰都清楚，什么天生的打獵料子，那都是狗屁話！

真等獵弓一到手里，那就算每天分出來的東西少了，甚至就算過幾天不分了！

那晾周山這么個廢人，也決計不敢多說什么！

“這...”周山只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好像之前在大邙山中遇見的危險，都沒今日讓他這般壓抑過。

卻在這時。

只聽門外一聲驚呼！

“云兒！別進去，你爹在......”

那是劉氏的聲音。

而隨著劉氏話語落下的瞬間，便見那右側里屋的大門被轟然打開。

緊接著剛剛從大伯二伯家干完農活，返回家中的周云，便是立刻警惕的看著高水與李石頭！

前些天的爭吵他也還記得。

再加剛剛進入院子，便聽見右側里屋中的動靜。

于是二話不說，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尤其在見到父親那難看的臉色，以及高水和李石頭二人明顯放肆的舉動。

更是讓其確定了。

自家父親這是被欺負了！

“你們到底要干什么！？”周云小臉爬上怒容。

動手就想要將那摟著父親周山的高水給拉開！

而那高水在見到周云到來后。

先是一驚！

隨后又是一喜！

順著周云的手里的勁兒，放開周山。

轉而更是直接就朝著那，放有獵弓的位置走去。

“侄兒莫要著急，自是不干什么。”高水依舊笑呵呵的，并饒有深意的看了眼周云。

旋即，更是忽的直接道：“就是你爹答應我們要借獵弓，這次來取弓罷了！”

最后又看向了床榻上的周山。

“老周，你說是吧？”

周山深吸一口氣。

只覺心中苦澀，他懂剛剛那高水那帶著深意看向周云的眼神。

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雖然周山也不覺得高水和李石頭，會為一把獵弓，真對周云做些什么。

但萬一呢？

如今世道賦稅愈加繁重，縣里官府衙役對村落的管制，也在逐漸減弱。

一年到頭除了收稅，基本便不會在意村內的任何事。

換而言之......

周山不能賭，也不敢賭這種事！

百般無奈之下，只得眼神在周云和高水兩方游走。

終是散去胸中之氣。

“好...”

只是剛剛張口，這“好”字還未吐出的最后一刻。

卻見右側里屋的大門處，再次走進一道身影！

那身影更是在踏入后的瞬間，便先高水一步的果斷抓起了桌上的獵弓！

“遷兒！？”

周山驚呼。

那抓起獵弓的來人，正是剛剛從大邙山外下來的周遷！

卻見周遷只是微微朝著父親周山點頭。

緊接著，便目不斜視的看向了，那同樣有些愕然和沒想到的高水。

“我父獵弓，自是要傳與我的。”

“恕不外借。”

“請回吧。”

周遷感受著手中，那沉甸甸的獵弓，另一只手已然搭上箭矢。

若說前幾日，他或許還會懼面前這兩人三分。

但如今“頓悟”已成，多日對于氣力和技巧的打熬，也讓這些“頓悟”的記憶漸漸融匯。

再看面前這兩人，周遷真感覺其渾身上下都是破綻！

“呵呵。”高水也是從驚愕中回神。

看著面前周遷，不由扯了扯嘴角。

“侄兒莫要說笑，你連這獵弓怕是都拉不開，又談何傳接獵弓？”

“還是先給......”

只是這話語還落下！

便見面前少年，忽的彎弓搭箭，而后一支箭矢瞬息破空而出！

“嗖——”

劃過高水肩頭！

雖還有段距離，但那箭矢帶起的勁風。

還是吹得高水整個人心尖，都是猛地一顫！

“勿怪！”

周遷面色平靜，沒有一點歉意的態度。

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高水和李石頭。

“侄兒這第一次勉強拉開弓弦，若驚到高叔，還請勿怪。”

高水愣了好一會。

臉上原本帶著僵硬笑容驟然拉下，更是又驚又怒的抬手指著周遷，待見其又要彎弓搭箭。

這才趕忙將手縮了回去！

生怕面前周遷這愣頭青，腦袋一熱，真給他來上一箭！

最終。

只得惡狠狠的掃過周山和周遷以及周云。

轉身快步離開！

他知道，這借弓之事，從剛剛周遷能拉動弓弦的那一刻起，希望就渺茫了！

且高水也是真的沒想到，原本幾天前還骨瘦如柴，看著能隨意欺負的周家老大。

如今竟是搖身一變，能開弓射獵了！

待看著高水和李石頭走遠后。

周遷也是驟然松了口氣。

又忽覺胸中開闊！

眼前更是恍然間明朗了許多，仿佛一切都有了新的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