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眨眼六年過去,秦燼或者現在叫李燼已經將焚焰訣練成,焚天十九劍也已經學完。這一日,帶他去往逍遙派。路上道,“沒辦法,小子。逍遙派是無暇子掌權,我沒權利直接讓你學逍遙派的武功。不過,無暇子是我師兄,我和他說一聲,讓他看看你,他應該能同意。”
六年的時光,讓那個在大火中瑟瑟發抖的稚嫩孩童,長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
李燼跟在李秋水身后,一襲黑衣,眉目間已褪去了幼時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靜的鋒芒。他的指尖偶爾會無意識地輕觸腰側——那里本該懸著一把劍,但焚天至今仍在李秋水手中。
“姨娘,”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逍遙派的武功……比焚天十九劍更強嗎?”
李秋水腳步未停,只是輕笑一聲:“武學之道,何來絕對的強弱?焚天十九劍至剛至烈,而逍遙派的武功卻講究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她側眸瞥了他一眼,“你性子太烈,學一學逍遙派的‘北冥神功’和‘小無相功’,或許能讓你少走些彎路。”
李燼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山路蜿蜒,云霧繚繞間,逍遙派的山門已隱約可見。李秋水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李燼,目光深邃:“記住,待會兒見到無暇子,莫要提起你的身世,更不要提焚天劍。”
李燼抬眼與她對視,緩緩道:“……好。”
李秋水滿意地勾了勾唇,伸手拂去他肩頭的一片落葉,低聲道:“乖孩子。”
云霧漸散,青石階盡頭,兩名白衣弟子持劍而立,見有人來,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抱拳道:“來者何人?”
李秋水未語先笑,袖袍輕拂:“去告訴無暇子,就說他師妹來了。”
那弟子一怔,仔細打量她一番,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頓時恭敬:“原來是李前輩!請稍候,晚輩這就去通報。”
李燼站在一旁,目光掃過四周。逍遙派山勢險峻,亭臺樓閣隱于云霧之間,確有幾分仙家氣象。但他心中并無波瀾——**再好的風景,也掩不住他骨子里的那股灼意。**
不多時,山門內傳來一陣朗笑:“哈哈哈,師妹,多年不見,怎么今日想起回山了?”
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飄然而至,寬袍大袖,仙風道骨,正是逍遙派掌門——無暇子。
李秋水盈盈一禮,笑道:“師兄風采依舊,倒是師妹我這些年俗務纏身,疏于問候了。”
無暇子捋須微笑,目光卻落在李燼身上,眼中精光一閃:“這位小友是?”
李秋水側身將李燼讓到身前:“這是我一位故人之子,天資不錯,我想讓他拜入逍遙派,學些本事。”
無暇子上下打量李燼,忽而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李燼本能地想要抽回,卻硬生生忍住,任由對方探查。
片刻后,無暇子松開手,意味深長地看了李秋水一眼:“好一個‘焚焰訣’大成的苗子,師妹,你這故人……不簡單啊。”
李秋水笑而不語。
無暇子沉吟片刻,終于點頭:“罷了,既然是你引薦,我便收下他。不過——”他看向李燼,目光如炬,“逍遙派武功講究心性自然,你若放不下心中執念,終究難成大器。”
李燼抬眸,平靜道:“弟子明白。”
——明白,但不會改。
李燼心中暗道,“大器?我家原是大宋申王,我生來便已經成了大器,如今的我是要找那佩戴著盡忠報國佩的人報仇!”
無暇子似看透他的心思,搖頭一笑:“罷了,隨我來吧。”
李秋水輕輕推了李燼一把:“去吧,好好學。”
李燼點頭,邁步跟上無暇子。走出幾步,他忽然回頭:“姨娘,我的劍……”
李秋水眸光微閃,柔聲道:“等你學成之日,我自會還你。”
李燼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又過六年時光,李燼今年十六,此時的他已經將北冥神功練成,悟出北冥神掌三十六式。又學了小無相功以及凌波微步。
這一天,無暇子叫來了李秋水,說李燼已經學成,能夠出師了。
晨光微熹,山嵐未散。
十六歲的李燼負手立于崖邊,一襲墨色長袍被山風卷動,獵獵作響。他的眉眼已徹底褪去稚氣,輪廓如刀削般鋒利,眸色深沉似淵,唯有偶爾閃過的火光,才透出幾分壓抑已久的熾烈。
身后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李秋水的聲音帶著笑意:“燼兒,你師父說你已盡得逍遙派真傳,連‘北冥神掌三十六式’都自創出來了?”
李燼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姨娘今日來,是要還我劍了么?”
李秋水走到他身側,指尖拂過袖口繡著的流云紋,嘆道:“六年不見,你連一聲‘姨娘’都叫得這般生疏了。”
“姨娘~我的劍還我嘛~”秦燼聞言連忙施展凌波微步撲到李秋水懷里撒嬌道。
李秋水猝不及防被撲了個滿懷,少年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失笑:“都十六歲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
秦燼在她懷里仰起臉,眼角微紅,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在姨娘面前,燼兒永遠都是孩子。”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拽著李秋水的衣袖,像極了小時候討糖吃的模樣。
山風拂過,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李秋水望著這張與記憶中那個四歲孩童依稀相似的臉龐,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她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嘆道:“你啊...”
袖中光華一閃,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劍憑空出現。劍身古樸,隱隱有火焰紋路流轉,正是秦家祖傳的焚天劍。
“拿去吧。”李秋水將劍遞給他,“這些年,我一直替你溫養著它。”
秦燼接過劍的瞬間,焚天劍發出清越的龍吟,劍身上的火焰紋路驟然亮起,映得他眉間一點朱砂痣愈發鮮艷。他愛惜地撫過劍身,忽然抬頭:“姨娘,當年那把火...”
“不確定,現場只找到半塊盡忠報國佩,但現場留下的痕跡卻…不太像宋人所為。”李秋水道。
秦燼的手指突然收緊,焚天劍的劍鞘發出“咔”的輕響。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姨娘是說...有人栽贓?”
“不好說啊。岳家真有后代也沒人教他岳家槍。是有極大可能練岔的。而他對付的又是你家。用力偏猛,導致失去準心而整個槍勢有所偏移也是有可能的。但…更像是金國人刻意模仿…”李秋水道。
秦燼的指尖輕輕劃過焚天劍的火焰紋路,眼中寒芒閃爍:“金國?完顏家?”
“不確定。從現場的幾個家丁尸體上的痕跡只能判斷出可能是金人所為。可是確切的證據呢…現場除了這半枚盡忠報國玉佩,什么也沒留下。”李秋水道。“不過,姨娘六年前給你的岳家槍和火焰刀秘籍你可學會了?”
“什么?那槍法竟然是岳家槍?”李燼震驚道。
“這也是我懷疑是栽贓的原因之一,你家當年風波亭后將岳家槍法一本三份分別交給了金國與西夏,另一本則在大宋官家手里和武穆遺書一起保管。因此會岳家槍的就不止岳家后人了。”李秋水道。
秦燼的手突然僵在劍身上,焚天劍的火焰紋路忽明忽暗。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所以...姨娘這些年讓我練的...”
“是原版抄本。西夏人雖然在用槍上也有自己的習慣。但與金國一樣都有原版的抄本。只不過在使用上,會保留自身原來的用槍習慣。”李秋水道。
秦燼的手指突然在劍身上一顫,焚天劍發出“錚“的一聲清鳴。他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姨娘是說...通過槍法痕跡,能看出是哪國人動的手?”
李秋水從懷中取出一塊焦黑的木片,上面刻著幾道深深的劃痕:“你看這槍痕收勢時的弧度。金國人慣用彎刀,使槍時會不自覺地往外撇;西夏人善用長矛,習慣直來直往。”
“而你就不會有這些毛病,南方人身體沒那么強健,直拔不出。所以自然而然的會帶著點旋轉的巧勁。”李秋水頓了頓繼續道。
“好了。你也該下山了,聽說再過兩年,嘉興煙雨樓那里全真七子與江南七怪有個賭約,你可以去湊個熱鬧。”李秋水隨即拿出一個一個包裹繼續道,“這是你那做西夏皇帝的堂姨父六年來賞你的。總共三十個金錠,幾件體面的衣裳,加一套內甲。外面還有匹寶駒。”
秦燼接過包裹,指尖輕輕摩挲著包裹上精致的西夏紋飾。他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姨娘,我那做皇帝的堂姨夫...該怎么稱呼?”
李秋水忍俊不禁,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這孩子,現在才想起來問?”她攏了攏衣袖,正色道:“按禮該稱'陛下',不過私下里...”
“叫姨父可好?”秦燼眨眨眼,突然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就像小時候您教我的,'見了穿龍袍的就叫姨父'。”
山風驟起,吹散李秋水的一聲輕嘆。她替少年整了整衣領,指尖在那套冰蠶絲內甲上停留片刻:“這套軟甲是你姨父特意從國庫取的,刀劍難傷...”
話音未落,秦燼突然張開雙臂將她擁住。少年人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竟比焚天劍的火焰還要灼熱。
“姨娘放心。”他在她耳邊輕聲道,“待我查清仇人是誰,定第一個回來告訴您。”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還有姨父。”
“傻孩子,仇家是誰與我們什么關系,查明了直接打上門去報了仇就是了。不過傳信是要的。畢竟要不是自然失火,大宋臨安的申王府都能被人放把火。那我們就有出兵大宋的理由了。”李秋水道。
李秋水話音未落,秦燼的身子突然一僵。他緩緩松開懷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姨娘的意思是...西夏要出兵大宋?”
山風驟急,吹得李秋水衣袂翻飛。她伸手將少年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輕聲道:“傻孩子,你當真以為這些年你姨父養著三百鐵鷂子,就只是為了給你當護衛?”
焚天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秦燼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他垂下眼眸,聲音輕得幾乎被風聲淹沒:“所以...讓我學岳家槍,學北冥神功...”
“都是為了這一天。”李秋水從袖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塞進少年手中,“你姨父說了,待你查明真相之日,便是西夏鐵騎南下之時。”
令牌入手冰涼,上面鐫刻的狼首圖案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秦燼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原來如此...難怪姨娘從不催我報仇。”
李秋水神色微變,正要開口,卻見少年已縱身躍上照夜玉獅子。焚天劍赤芒暴漲,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告訴姨父——”秦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裹挾著山風竟顯出幾分肅殺,“到時不得屠城!”
李秋水聞言一怔,隨即展顏而笑:“傻孩子,你姨父要的是大宋的歲幣和城池,屠城作甚?”
焚天劍的劍氣在山崖上刻下深深的痕跡,秦燼的聲音隨風飄來:“還有——我要親手處置兇手!”
李秋水望著那道遠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她輕撫著被劍氣削落的青絲,喃喃自語:“這孩子...倒是比他父親心軟。”
山下的鐵鷂子統領策馬上前:“堂主,可要派人暗中保護小公子?”
李秋水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去興慶府稟報陛下,就說...”她的目光投向遠方,“燼兒提了兩個條件——不屠城,兇手交由他處置。”
統領猶豫道:“這...”
“照實說便是。”李秋水袖袍一揮,轉身向山門走去,“陛下聽了,只會更歡喜。”
山風卷起她的衣袂,露出腰間一枚暗金色的令牌——上面赫然刻著“監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