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偉豪抱著被子，斜靠在床頭，被嚇的猛坐起來，“啪“地一聲肩胛骨撞上鐵架床欄桿。

不過，看到顧念臉上的笑，馬上抓起枕頭對著他扔過去，叫道，“晃點我！”

馬偉豪對顧念扔枕頭的時候，腦海里幻想顧念繼續笑著說，哈哈，開個玩笑啦。

然后他撲過去，給顧念兩拳，甚至已經做了蓄力前撲的動作。

只是心里的忐忑，讓他沒有做完這套動作，等待顧念的回應。

可是，顧念沒有如他期待的那樣。

顧念擋下枕頭，收斂笑容，把聲音壓低，說，“他在店里和人吵架，生氣之下推了那個人一把。”

馬偉豪保持腿部用力，身體前傾的姿勢，僵在原地。

顧念用腳把掉在地上的枕頭往馬偉豪的床前踢了踢，也把身體前傾，保持低聲，說：

“那個時候，店里剛拖完地，那人被你爸推的往后踉蹌，踩到水滑了一下。”

“他腳下打滑，下意識往前擺手，調整平衡。”

“我感覺他再往后退兩步，也就站住了。”

“可是，他擺動手臂的時候，靠在一邊的拖把被他碰倒。”

“拖把是往他身后倒的，后退的第一步恰好踩在桿子上，又是一滑。”

馬偉豪感覺顧念越說越真，聽的手不自覺抓緊了床單。

“但是！”

顧念好像回憶起了什么精彩的畫面，聲音猛的拔高，前傾的身體也瞬間崩直，站了起來。

精神緊繃的馬偉豪，被他嚇一激靈。

不等他再給反應，顧念語速飛快的說，“但是，那個人居然借著踩到木桿的力，往前蹬腿，擺出了后空翻的姿態。”

“單腿后空翻，知道吧，就像這樣。”

顧念突然把語氣放緩，身體往后靠，左腿抬起來往前，右腿屈膝下蹲，上下發力，像個彈簧一樣在馬偉豪面前晃。

現在是教我后空翻的時間嘛！

馬偉豪咬著后槽牙，用殺人的目光瞪著他。

顧念好似沒看到，繼續保持這個姿勢，一彈一彈，說，“拖把木桿上面有個防止木刺弄傷手的塑料帽，知道吧。”

“拖把倒地，那個塑料帽彈出來，碰到旁邊的水桶，彈到他發力那條腳下，把他所有的力量卸了個干凈。”

顧念拍了拍自己屈膝的右腿，扭身坐回椅子上，搖頭說：

“那人本來大概率，只是被你爸推一個屁股蹲。”

“但是，陰差陽錯之下，后腦勺用最大的力度，撞擊了桌沿。”

顧念兩手一拍，攤開，“就這么死了。”

他感慨道，“這死法，都能拍成《死神來了》。”

馬偉豪完全沒注意到，顧念說了拍成《死神來了》這樣奇怪的話。

他死死摳住床單，指節在布料下泛出青白色，使勁的吞咽下口水，好似祈求一樣說：“真的假的？”

顧念點頭，說，“真的。”

馬偉豪深呼吸了幾次，說，“死的是誰？”

馬金國的茶餐廳開了很久，光顧的大多是周邊街坊。

除了偶爾來的一些周邊工廠工人，馬偉豪都認識。

他現在只希望死的不是熟人。

這種情況只能算誤殺吧。

不對，他們一起回來，肯定沒有報警。

尸體呢？

肯定是處理了。

完蛋，就算一開始是過失，后面把尸體處理掉，也要按照殺人處理了。

處理的怎么樣，這個人用這事威脅老爸，住到家里來了。

現在又肆無忌憚的說給我聽，怕不是要吃我們一輩子。

不對，他如果一起處理尸體，怎么也是從犯……

可是如果和他魚死網破，老爸怎么辦，我和媽媽怎么辦……

馬偉豪中五的年紀，就自己創作劇本參加話劇比賽。

一瞬間，腦內就被各種念頭刷屏。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顧念幽幽說，“死的是顧念。”

“顧念……”馬偉豪感覺名字很熟，然后，“啊？！”

馬偉豪意識到自己真的被耍了，咬牙，“那你是？”

“我說的那些都是真實發生的，原本的顧念已經死了。”

顧念摸了摸后腦勺，扭頭給馬偉豪展示那道要了原身命的淤痕，說：

“現在我是鬼。”

馬偉豪看顧念給展示的傷痕，知道可能除了結局的死亡，其他都是真的，無語道：“什么鬼啦，你就不能好好說嘛，嚇死我了。”

“什么鬼？”顧念語氣真誠，說：“現在我是一個游蕩在八十年代港島的幽靈，你可以叫我窮鬼。”

我是在問你是什么品種的鬼嗎！

馬偉豪平復了下心情，忍住不讓自己變成吐槽役。

他學著顧念平淡真誠的語氣，說，“哦，你是鬼啊，那朱秀才不該我來演，該你來演。”

顧念看看馬偉豪，再摸摸自己的臉，說，“我太英俊，演老婆跑掉的書生沒有說服力，還是你來吧。”

“你特么！”馬偉豪終于忍受不了，從床上跳下來，向顧念沖過去。

隨后踩到床前的枕頭，和之前在茶餐廳里，被打一套小連招的馬金國一樣，咵一下跪倒在顧念面前。

……

“所以，你現在并沒有往娛樂圈發展的念頭，只想會考出個好成績，好好讀書？”

顧念卷在鋪蓋里，沒有等到回答，扭頭往床上看去，發現馬偉豪聊著聊著睡著了。

“出名要趁早啊，豪仔。”

顧念對睡著的馬偉豪念了一句。

不過，中五的這場會考，約等于高考。

中六、中七是大學預科。

中五沒考好就是準備就業，或者讀職業訓練學校。

這個年代，選擇去上大學，完全沒問題。

顧念左右睡不著，坐起來把《朱秀才》拿到手里。

剛才和馬偉豪聊天，他說比賽的時候，會有新藝城的大佬來當評委。

結合這些信息，很容易就能猜到這個人是黃百鳴。

也就是說，馬偉豪參加話劇比賽，黃百鳴作為評委，看中了《朱秀才》，隨后改編成《開心鬼》。

《開心鬼》應該挺成功的，不然不會被拍成系列片。

沒記錯的話，《開心鬼》是84年，也就是今年暑假上映。

現在三月，按照現在港島的拍片速度。

改編、策劃，拍攝、后期、宣傳，兩三個月差不多。

看來比完賽，項目就啟動了。

那我能做什么？

截胡下來自己弄肯定不用想。

先不說自己身無分文，只有一個經不起深究，馬上就到期的工簽。

就是身份沒問題，也有錢，也對拍電影一竅不通。

不過，倒是可以先把版權買過來。

不是為了賺差價，而是當個跳板，讓黃百鳴擔保，把工簽續下來再說。

不然工簽到期被送回去，那就大事不妙了。

勞改個幾年，身份污名化，背個逃港分子的名頭，整個八十九十年代，啥也別干了。

借《朱秀才》搭上黃百鳴，去新藝城混一段時間。

顧念感覺這個想法沒毛病。

問題是買版權的錢從哪里來？

中五學生寫的的獨幕劇，加上和馬金國之間“過命”的交情，估計千把塊就夠了。

這個錢，原來是有的，就是被搶了。

原身一直被所謂的二伯母，用你的身份不合法作為理由，貶低、打壓、欺騙。

以至于那個二伯走前，良心發現留的幾千塊生活費被搶走，都忍下來了。

這都能忍？

顧念掀開被子，拿起衣服。

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