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烏鴉從高塔墜落(丹尼爾·凱斯作品)
- (美)丹尼爾·凱斯
- 2588字
- 2025-04-11 11:17:24
紐約市
杜根要出租車司機繞路到雅各·K.賈維茨聯(lián)邦大廈:“從以前雙子塔所在的地方穿過去。”
“這個時間點?那會堵上一輩子。”
“但會幫你多賺一筆小費。我想看看那個地方。”
二十五分鐘后,出租車接近了曾經(jīng)矗立著世貿中心的重建區(qū)。
杜根伸手到公文包里,在塑料袋里摸到了棒球,手指在棒球的縫線處滑過,然后用力壓:“好了,可以了。”
司機扭過頭來:“你叫我堵了半天車開來這里,就為了看這么兩秒?”
“對,走吧。”
四十分鐘之后出租車抵達了二十八層樓高的聯(lián)邦大廈。他付了車費,又額外給了司機十塊錢小費。進了大廈,警衛(wèi)檢查了他的聯(lián)邦調查局警徽和身份證,就放他穿過旋轉柵門去搭電梯到聯(lián)邦調查局的地方辦事處。他在二十六樓出了電梯,這里是行動與指揮中心。
他走向海外對敵情報活動部,告訴一頭白發(fā)的秘書他要來見新任的中東情報分析員。她撥通了內線。“法蘭克·杜根探員來了。”隨后伸手指去,“左邊第三間辦公室,海利克女士在等你。”
他剛靠近辦公室門,就聽見“嗶”的一聲,門鎖打開了。一個嬌美的、幾乎像兒童的聲音說:“請進,杜根探員。”伊麗莎白·海利克從辦公桌后站了起來,五官優(yōu)雅迷人,紅褐色頭發(fā)及肩。她伸出手,有力地跟他握手,然后等著他先開口。
他問:“海利克女士,你還喜歡紐約嗎?”
“大家都叫我莉姬。這是我的第一次任命,我才剛結束寬提科鎮(zhèn)的集訓。”
“你喜歡在霍根巷里射擊紙板人嗎?”
“我合格了。”
“寬提科并不是中東。你在哪里讀書?”
“德黑蘭。”
這下子他無話可說了。這位年輕可愛的分析員是伊朗人?一點口音都聽不出來。“那你會說波斯語了?”
“還有阿拉伯語。好了,就別說廢話了,杜根。我們要查的是同一批恐怖分子。我得到機密情報,說MEK考慮和17N聯(lián)手執(zhí)行龍牙行動。”
“好,好,你犯不著那么兇。”
她的笑聲像是潺潺小溪。她打開計算機,輸入密碼“搭帳篷的人”,然后把屏幕轉過來讓他看。
他看見一張臉掩在阿拉伯頭巾后。
“代號‘搭帳篷的人’,”她說,“他是一位伊朗的武裝情報員,和什葉派的革命衛(wèi)隊一起服役,目前由一位中情局專員負責接洽。”
“你是怎么跟他聯(lián)絡上的?”
“伊朗革命的時候,我母親在美國大使館當秘書。這位‘搭帳篷的人’在大使館淪陷、職員被押作人質之前,把我們送出了伊朗。”
“你憑什么相信他?”
她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我半夜三更醒過來,以為身邊是一名革命衛(wèi)隊的士兵,可是他低聲念了《魯拜集》的第一詩節(jié):醒醒東方天已明,夜空星辰驅散盡;朝陽擲下金光劍,直擊蘇丹塔上影。”
“奧馬爾·凱儼,來自波斯的‘搭帳篷的人’,是遜尼派,阿亞圖拉[1]的革命衛(wèi)隊是什葉派。這個代號叫‘搭帳篷的人’的遜尼派衛(wèi)隊隊員,開車把我們送到了土耳其。”
屏幕上的畫面切換到了一片凈是灌木叢和沙丘的土地,顯然是由手持攝像機拍攝的,畫面跳動不穩(wěn)。有人低聲說:“這里是人民圣戰(zhàn)的阿什拉夫營區(qū),在伊拉克的東北部。”
鏡頭拉近,對準一處倒刺鐵絲網(wǎng)圍繞的營區(qū)。后面有穿著黃褐色制服的婦女立正站在一排坦克炮塔前,她們不戴傳統(tǒng)的婦女頭巾,而戴著男式頭巾,包住了頭和肩膀。
杜根假笑一聲:“很顯然,這些MEK成員標榜她們和穆斯林男性是平等的。”
她鼻孔擴張,可能是在自我壓抑,不想針對他的性別歧視言論反唇相譏。他問:“這些女人是誰?”
“以前激進的穆斯林學生團體出力推翻了巴列維國王的統(tǒng)治,大家都認為這位國王是中情局的傀儡。之后國王逃離伊朗到了美國,學生團體又帶頭占領了德黑蘭的美國大使館,挾持了人質四百四十四天。‘搭帳篷的人’幫我們逃出了伊朗。她們就是當時的學生。”
“可是,那是卡特當政的時候,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他們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伊朗革命之后,他們?yōu)樽约旱睦硐胧就棺h,想建立一個自由派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可是,什葉派領袖霍梅尼背叛了他們。掌權的毛拉[2]把伊朗變成神權統(tǒng)治,奉行伊斯蘭的教法。伊朗的學生反抗毛拉。那時他們的人數(shù)多達五十萬,可是大部分人遭到了什葉派的革命衛(wèi)隊逮捕刑訊,甚至處決。余下的四千人現(xiàn)在都集中在阿什拉夫,是唯一一群反抗毛拉的伊朗人。”
“可是兩伊戰(zhàn)爭中,他們卻倒向薩達姆那邊,幫助他的表親阿里·哈桑·馬吉德用毒氣對付庫爾德人和沼地阿拉伯人,男人、女人和孩子全部遭殃。”
她聳聳肩:“他們危險,可是很有意思。”
屏幕畫面從檢閱部隊切換到地表植被下一處坑道的開口。旁白說:“這是阿什拉夫的一條坑道,MEK用它來穿越兩伊間的邊界,實施他們‘打了就跑’的突擊戰(zhàn)術。薩達姆也在這里藏匿了許多生化武器。”
畫面忽然變黑,但“搭帳篷的人”的聲音仍在繼續(xù):“MEK目前存放了薩達姆所有的生物武器。他們原先計劃要把其中一種武器交給在美國的真主黨臥底,可是他們和毛拉鬧翻了,一直在尋找其他的盟友。萬一他們真的和17N締盟,龍牙行動就會讓‘9·11’變成很不起眼的一次小小牙痛。”
她關掉了屏幕:“抱歉,這里一定讓你很不好受。我知道你家人的不幸。”
“我快熬過來了。聯(lián)合國的檢查員難道找不出這些大規(guī)模毀滅性武器嗎?”
“當然可以,只要MEK允許他們進入營區(qū)。”她說,“可是,根據(jù)‘搭帳篷的人’稍早的報告來看,MEK阻止了他們進入阿什拉夫。”
“我到了希臘要怎么跟這個‘搭帳篷的人’聯(lián)絡?”
“通過他的中情局聯(lián)絡人,代號是‘卡戎’。”
“絕了,正是希臘神話里面把死人渡過冥河送到地獄的船夫。”
“去之前,你下一站要到哪里?”
“我會飛回辛辛那提,到特迭斯古的辦公室轉轉。我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在古典學系的經(jīng)歷,還有他和萊雯·史雷德的關系。”
“之后呢?”
“啟程到希臘。我在這里的聯(lián)絡人是誰?”
她遲疑了一下:“就聯(lián)邦調查局的立場,拋開駐希臘大使館工作人員的身份,你這個人并不存在。”
“要是我解開了特迭斯古的信息,難不成要我把它連同氰化物一起吞下肚?”
“要是那樣的話,跟我聯(lián)絡,這是唯一的特例。”
“你的代號是?”
“鐃鈸。”
“很少見的詞,為什么選這一個?”
“莉姬(Liz)反過來拼就成了姬兒(Zil),在土耳其語里就是鐃鈸。你的代號呢?”
“我這個內勤分析員從來不需要代號,不過現(xiàn)在變成了海外探員,我大概是該選一個了。”他思索了一會兒,接著露出微笑,“針對龍牙行動,就叫我‘牙醫(yī)’好了。”
“雖然就聯(lián)邦調查局的立場,你已經(jīng)消失了,但還是把我當作連接這里的臍帶吧。”
他凝望她藍色的眼睛。
“鐃鈸,你可別切斷了臍帶,把我的胎盤給丟了。”
“當然不會了,牙醫(yī)。要丟起碼也得等你死了再丟。”
注釋
[1]阿亞圖拉:伊斯蘭教什葉派對領袖的稱號。
[2]毛拉:伊斯蘭國家或地區(qū)對人的敬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