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認為，自己是為了全天下的修士，苦苦等待一變數(shù)。

從而為所有修士，一舉掃除修行迷障這朵頭頂上的陰云。

如此一來，犧牲一府修士又能算得了什么？

萬古之后，自己的名諱，也會被后世傳頌！

至于那些凡人？

朱衡則完全沒有考慮過，他不認為自己跟凡人有任何關(guān)系。

凡人死也就死了，他不會有絲毫的愧疚與不忍。

在他看來，凡人能為修士而死，是凡人的榮耀，是凡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

但現(xiàn)在，林常等四個人的出現(xiàn)，或者說最后那個凡人的出現(xiàn)，則讓他意識到。

原來，壓根就沒有什么變數(shù)。

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化神道君壓上所有的卜算，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畢竟，凡人怎么可能是變數(shù)呢？

“唉。”

朱衡嘆了口氣，心中悵然，看向林常，眼神中帶著關(guān)切。

“若是可以，這地元定心石等你壽盡之后，便留給那時候大周仙朝的仙主吧。

你們這些后來的修士，要受修行迷障的難，太過不易。

若是可以，你便不妨去想想，怎么才能掃除這該死的修行迷障！”

林常默然，他此時才意識到，朱衡原來也曾受到修行迷障的折磨。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朱衡笑了，眼神中透露出憧憬，仿佛這世上已經(jīng)沒了修行迷障，所有修士都可以盡情修行。

“真好啊。”

他一開始，想要讓林常等人接受地元定心石的同時，臣服大周仙朝，與大周仙朝徹底綁定。

這是因為，他要將變數(shù)與大周仙朝綁定，讓大周仙朝重新輝煌，永世恒存。

而現(xiàn)在，明顯沒有了什么變數(shù)，他便放棄了這一想法。

因為，修行迷障對修士的桎梏越來越深。

如此一來，終有一日，連修仙者都不會再有。

那時候，什么大周仙朝，也是灰飛煙滅，不會再有。

所以，既然看不到希望，大周仙朝不論如何都要亡，他會做出現(xiàn)在的選擇，就不奇怪了。

朱衡舒展手臂，盡情呼吸，享受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好一會兒，他側(cè)臉看向林常，語氣頗為遺憾。

“可惜，你不是變數(shù)，若你是變數(shù)，用了這地元定心石，也定然能找到一個法子，消去后遺癥。

這是截天道君親口所言，應(yīng)該不假。”

林常繼續(xù)沉默。

原因很簡單，他此時的心境是凝神抱一，觀心明性。

此等境界，心神凝聚如鏡，照見本性真靈，內(nèi)視密眄盡睹真。

若是緊守心神，便不會被輕易勘破腦海內(nèi)的想法。

也就是說。

在一開始的時候，朱衡便要直接看破林常的想法，而不是聽林常怎么說。

但他失敗了，便是因為林常如今的心境。

至于心境境界，則一共有五層。

第一層，乃是煉己筑基，滌塵守靜。

這一等心境，控執(zhí)明妄，復(fù)歸嬰兒。

已然知曉世俗的貪嗔癡念，并能初步控制，后窺虛靜之道，致虛極，守靜篤，需要時如赤子無染。

第二層，便是如今林常這般——凝神抱一，觀心明性。

第三層，則是坐忘無我，虛極守中。

這一層心境，外忘天地，內(nèi)泯身心，神入杳冥，與炁同化。

以坐忘剝離形神束縛，后守中而融于天地之道，心神與天地共鳴，可借四時之氣，感萬物生滅。

此層心境，已然是玄而又玄，若是能成，則有諸多不可思議神妙之處。

林常如今的第二層心境，離那等境界，看似只差一層，實際上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至于另外兩層，則分別是返璞歸真，與道合真、混元無極，大道希夷。

以朱衡的見識，這兩層心境已然不是他能接觸到的，所以只有一個名稱，而無實質(zhì)。

畢竟朱衡本身，也只是第二層心境罷了，雖然比林常如今走的要遠上一些。

這些林常知曉，所以他沉默了。

因為朱衡口中的變數(shù)。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變數(shù)，但現(xiàn)在自己最好不是變數(shù)！

通過這兩次接觸，以及朱衡的態(tài)度，還有說的話。

林常已經(jīng)看清了這位地樞郎官的心。

這是一個一心一意，想要讓大周仙朝重新輝煌，且永世長存的人。

若非如此，大周仙朝也不會讓他做這件事情。

而如果讓他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變數(shù)，那他又會如何去做？

不用想，林常便知道答案。

“唉。”

朱衡嘆了口氣，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卻不知道自己今日做出的選擇是否正確。

其實若是可以，他還是想要將地元定心石帶到大周仙朝如今所在的元州，將其交給當(dāng)今仙朝之主。

但以元嬰修士之能，卻也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跨越數(shù)州之地。

林常在旁，他敏銳察覺到此時朱衡的心態(tài)，思索后開口問道。

“請教前輩，您為何要移動地形，是否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去做？”

朱衡側(cè)臉看向林常，語氣頗為隨意。

“那不是我要移動的，而是化神道君親手布置，其中關(guān)竅，我也不明。

只是知道，這地元定心石能孕育出來，以及我現(xiàn)在還活著，都與這地形的移動有關(guān)。

我雖然是地樞郎官，掌山河金章，但實質(zhì)上，山河金章是大周仙朝之物。”

“多謝前輩解惑。”

“無事。”朱衡揮了揮手，意興闌珊，“對了，你為何戴著這張人皮面具？可是有什么仇家？

呵呵，等你煉化地元定心石，再修行到元嬰境界，想來就算是有仇家，很快也就沒有了。”

林常不語，事實上他戴著人皮面具是要遮掩容顏。

雖是一半仙姿，但也非筆墨可以描繪。

換而言之，那就是實在太容易引起注意了，須知事以密成。

朱衡見林常沉默，也不在意，只是開口道。

“我已然將死，不知你是否介意摘下人皮面具？好讓我看看，我選擇的人到底是誰？”

“前輩見諒，晚輩陋鄙，不敢污了前輩的眼。”

林常此時不會讓任何可能會影響朱衡對是否存在變數(shù)的事情發(fā)生。

要是朱衡因一半仙姿而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變數(shù)呢？

這種可能性不大，但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