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叩心經中，也沒有記載這類手段。

而記憶，乃是與神魂有關之物。

若是抹除記憶，便是對神魂造成影響，或許因此，便永遠也無法升華出武道意志了。

見林常搖頭，孫仲恒一顆心直往下沉，雙腿如灌了鉛。

“孫仲恒，莫要忘記，你的功法名為亂世驚仙訣。

仙這個字，已經浸入到了你的骨頭里了，若是抹除記憶，你便成了一張白紙。”

“這......”

孫仲恒恍然，是啊，自己的武道，從來都是以讓仙人垂眸驚詫為目標。

這樣的武道從根子上便錯了。

苦澀、不甘、遺憾......種種情緒翻涌。

但孫仲恒畢竟是孫仲恒，能在知曉仙人的境況下，做到這一步，早已經足夠驚艷。

他眼神中的頹然，正一點點被另一種光芒所取代。

“我的武道前路，或許真的走不通了......”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靜室的窗戶，仿佛看到了那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

“但下一代，他們還有希望，而且希望很大！”

他看向林常，眼神異常明亮，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林上仙！我明白了！我會去！我會用盡我畢生所學，用盡我的心血，用心教導那些孩童！

我未能走通的路，我會讓他們走通！”

林常凝視著孫仲恒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卻已截然不同的光芒，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有這份覺悟，比單純的服從更有價值。

“很好。”林常的聲音溫和，“你去從剩下的人中，再挑選出二十九人，與你同去。

記住，首要之選是人品純良、性情穩重、耐得住寂寞者。

三十年幽居，隔絕塵世，非心志堅韌者不能勝任。

你們付出的光陰，我自然不會虧待。

該有的補償，財富、丹藥、乃至對你們后輩的照拂，我都會安排妥當。

但......唯有一點。”

林常的語氣和表情都鄭重起來，哪怕是無意的，孫仲恒也感受了到一股無形威壓。

“請你們務必要實心用事，且萬萬不能透露仙人的存在！”

孫仲恒深深一躬，抱拳領命，再無多言，轉身大步離去。

那背影，依舊挺拔，卻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靜室門扉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林常獨自立于窗前，眺望著云商城鱗次櫛比的屋脊和遠處蒼茫的天際線，心緒卻如窗外翻涌的云海，難以平靜。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路是否正確。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路了。

“仙路與武道合一，便是仙武......”

林常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銳利而堅定的光芒。

“修行迷障針對的是仙路，對于武道之路則不加針對。

再輔以仙牌錄，我林常，或許當真能在這‘末法’時代。

于仙路絕境之中，硬生生撕開一條前所未有的新路！”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看到了那可能的、屬于“仙武”的璀璨未來。

這念頭，如同一簇不滅的火焰，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迷茫與無力感。

“仙武路，便是我的長生之路！”

孫仲恒如何挑選那二十九名同伴，林常交給了王三石去監督執行。

他自己則悄然離開云商城。

他要去尋找擁有上佳武道根骨的年幼孤兒。

這看似簡單的要求，在現實中卻如同大海撈針。

年幼的孤兒本就脆弱如風中殘燭，缺乏生存能力，在殘酷的世道中，能掙扎著活過幾歲的都少之又少。

大多無聲無息地消逝在某個寒冷的冬夜或饑餓的角落。

更何況，林常要求的是擁有武道根骨的璞玉。

這等資質，在凡俗中已是萬中無一。

如此，再輔以丹藥，便能將其塑造為武道上的絕世天才。

當然了，這里的武道，指的是如今的武道。

未來若是武道有了前路，根骨或許便不是唯一評判是否是天才的標準了。

林常一開始在大城之內尋找，但很快便發現這樣是不妥的。

接下來，他的足跡遍布荒村野店、破廟廢祠，甚至是一些流民乞丐聚集的陰暗角落。

三日無所獲，直到第四日。

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冰冷的石階下。

那是個約莫四五歲的男童，身上裹著破爛不堪、沾滿污泥的布片，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身體，左臂和左腿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扭曲，軟軟地耷拉著。

顯然是被人為折斷的。

采生折割。

四個血淋淋的字瞬間浮現在林常腦海。

擄掠或誘拐健全孩童，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將其致殘，再利用其悲慘模樣博取路人廉價的同情，換取銀錢。

林常緩步走到那男童身前，看向這名男童的眼睛。

大而黑白分明，本該充滿童真，此刻卻蒙著一層灰翳般的麻木。

然而，在那麻木的深處，林常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尚未完全熄滅的堅韌。

如同石縫中頑強探頭的草芽，在承受了非人的折磨后，這孩子的眼神深處，仍有一縷不肯屈服的光。

“要練武嗎？”林常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男童耳中。

“練......武？”

男童茫然地抬起頭，干裂的嘴唇動了動，那句早已刻入骨髓的乞討話語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入了林常的身影。

林常并不曾壓低聲音，自然被不遠處一個倚在墻根曬太陽的老乞丐聽到了。

那老乞丐渾濁的眼珠里瞬間閃過一絲警惕與兇光，如同護食的野狗。

他猛地起身，動作竟帶著幾分與其年齡不符的敏捷，幾步就沖到林常面前，用他的身體將男童擋在身后。

“你要做什么？”

老乞丐的聲音嘶啞，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上下打量著一身青袍的林常，試圖判斷他的來路。

林常的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依舊看著那男童，平靜的問道：“他這樣情況的，還有多少？”

“嗯？”

老乞丐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猙獰之色，壓低聲音威脅道。

“小子，你打聽這個想干什么？我警告你，這片地界是我們乞兒幫的！

我們幫主可是打通了足足七脈的后天武者！

識相的趕緊走，別給自己找不痛快！我這可是好心才與你說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