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突然莫名的想到了修行迷障。

不知為何，林常突然覺得修行迷障與自己破除的這玩意兒很像。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將眼前這佛法構筑的、愚弄了數代凡人的彌天大謊。

與那籠罩在漫長仙路之上，令無數驚才絕艷之輩飲恨折戟的修行迷障驟然重疊。

佛法愚弄凡人，以虛無縹緲的來世換取今生的供奉與順從。

修行迷障愚弄修仙者，以層層疊疊的幻象、瓶頸、心魔，阻隔修仙者攀登仙路？

這念頭如一道撕裂混沌的冰冷電光，瞬間照亮了林常意識的某個角落。

他的眉頭瞬間緊緊鎖死，如同兩道深壑刻在額間。

他下意識地想要抓住這縷轉瞬即逝的靈光，分析其內在的幽深關聯。

這絕非巧合！

佛法對凡人的愚弄，其本質是否就是天道對修行者愚弄的投影？

一種更龐大、更隱晦、也更難以抗拒的......愚弄？

但好像也不像。

因為自己之前勘破修行迷障，天地欣然，甚至親授自己一門功法。

但......等等，親授功法，態度欣然，便一定是......為了自己好嗎？

林常骨子里悄然泛起一抹寒意。

下一瞬，這道靈光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魚，逐漸隱沒于意識的深海。

“記住！必須牢牢記住！”

林常悚懼，心中警鐘長鳴，將這感悟如同烙印般刻在神魂深處。

他怔然半晌，方才將目光重新投向下方。

波瀾已經泛起。

“沒有來世。”“假的......”“難道僧人會變成厲鬼？”“......”

議論聲起初很小，但隨后一路高漲，直到沸騰。

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仍舊在場的那些僧人身上。

那是怎樣的目光？

奇怪、陌生、怨恨、被戲耍后的羞惱......

“不，不......不是這樣的......”

一名僧人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心神破碎，跌坐在地，目光茫然。

如果人死后真的什么都沒有了，那自己豈不是會真的死？

到不了極樂之地，也沒有輪回轉世！

隨后的發展，水到渠成，再無半分波折可言。

林常放任這些被愚弄的凡人發泄心中的怒火，卻也給那些僧人留了一條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僧人也是被愚弄，只是，他們是被愚弄后，成為了食利者。

林常讓他們有生路的，那便是脫去僧袍，去做自力更生，不要想著被凡人奉養。

幾乎所有僧人都選擇了這條路，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他們的信仰不堪一擊。

除了那個只剩下魂魄的僧人。

“魔頭，邪魔！你會下地獄！”

他仍舊不停的咒罵林常，仿佛這樣便是給佛祖表忠心，妄圖能有一道佛光降臨，將林常從頭到腳寸寸抿殺。

然后再將他接到極樂之地享福。

林常沒有殺他，這僧人的魂魄留著還有用。

如此，數月過去，整個碣石縣煥然一新。

那日被邀入廣場之內的千人，都是碣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樣的人，本身的影響力便十足。

剩下的那些人習慣性的聽從這些人的指示，哪怕是信仰這樣的大事兒。

畢竟，與吃不飽飯活活餓死相比，信仰是什么？

林常在精神上將碣石縣顯貴之人的信仰擊破，然后在物理上，讓剩余的人明白眼下世道變了。

變好了，因為林常不收稅，他不需要這些凡人的東西。

相反，林常大量購置家禽家畜，重新劃分田產，在一定的限度上保證人人都能有足夠的肉吃。

這很關鍵，因為他要讓每一戶的年輕后生都能練武。

而想要練武，不吃肉是行不通。

數月間，林常發現了不少武道上的好苗子。

也與碣石縣的先天武夫面對面談論過。

這些先天武夫，情況大都與張洞明相同，心氣沒了。

張洞明的心氣被磨滅，是因為知道天下有仙，而仙人揮手可滅先天武夫。

碣石縣的先天武夫，心氣磨滅則主要是因為頭上有僧有佛。

但哪怕如今沒了僧人，見識到林常的手段之后，這股心氣也很難重新復蘇。

而在林常看來，或許武道最重要的便是這股氣，通俗點兒說便是武道意志。

更加精準的說，應該是以先天之真氣，先天之體魄，再輔以如鋼鐵般的意志，激蕩靈臺。

從而誕生一種玄而又玄的，似神識非神識的力量，這便是武道意志，在林常看來這便是武道前路。

這些心氣沒了的武者注定踏不上這條路了。

一間靜室內。

林常表情嚴肅，從近日的發現中，他隱約有一種預感，此方天地正處于一種變革之中。

仙路半斷不斷，武道之路卻隱隱有著明光。

待到仙人死盡，此方天地莫非便是要武道大興，出現那種能掌斷山海的絕強武夫？

林常隱約有種感覺，自己好像坐上的是一趟仙路的末班車。

前方則是懸崖、深淵。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爬上心頭，纏繞、收緊。

這是天地大勢的洪流，自己一個小小的筑基修士，在這等宏大的變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是洪流中的一粒塵埃，浪潮中的一滴水珠。

螳臂當車？蚍蜉撼樹？當真有些可笑。

至于仙牌錄？

林常不知道，他有些看不清前路了。

而且他已經發現，仙路與武道之路是截然不同的。

有了真正的神識，便注定無法凝練出武道意志。

劣化版的神識則可以，以林常目前的眼光來看，擁有劣化版的神識后甚至能更加輕易的凝練出武道意志。

“仙、武......仙武......”

林常眸光沉凝，他其實能擁有武道意志，因為卡牌施恩必圖報。

只要施恩一名先天武夫，然后等待他煉出武道意志，再取出相應的小恩果。

便有一定的幾率能得到武道意志。

再擁有神識的基礎上，獲得武道意志，代表了什么？

能不能使得修行迷障對自己的影響更加的小？

林常抿唇，他已然發現，這修行迷障對那些先天武夫是不起作用的。

或許這真的是一條路，能讓自己走的更遠，甚至有資格求得長生。

但也可能，在自己獲得武道意志的瞬間，兩者力量相互碰撞，將自己徹底撕扯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