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的一角騰出了一個簡易定點區(qū)。

黑色背景布已掛好，燈位調(diào)至兩點四十角，鏡頭高度略低于眼線，站位中心以白膠帶標(biāo)出一個不顯眼的十字。

“站這里。”坂本浩一說。

江川院彩花走過去。

她只穿著練功服，沒有妝，也沒有打光前那種“職業(yè)姿態(tài)”的調(diào)整，只是站定、抬頭、眼神平視。

“什么都不用做。”坂本浩一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你只是——站在那里。”

彩花輕輕點頭。

攝影機啟動，紅燈亮起。

現(xiàn)場忽然安靜了。

像是所有人的呼吸，自動切換成“觀看模式”。

橋渡龍馬靠著道具墻，手肘撐膝，目光不偏不倚地盯著她。他在腦中自動運算著：“假如我對戲，這個人是搶戲型，還是穩(wěn)場型？”

高木勝也則雙臂抱胸，眉心微動，像是察覺了什么線索。

而山田姬奈輕聲說：“她現(xiàn)在什么都沒做……但鏡頭好像不需要別的東西了。”

“嗯。”寺坂賴我簡短地應(yīng)了一句，“她是那種，鏡頭是會自動往她身上靠的。”

坂本浩一站在監(jiān)視器前，一手撐著下巴，盯著畫面。

彩花站在中央，微風(fēng)一樣輕。

她沒有擺任何表情，但臉上的肌肉是放松的；眼神沒有死盯鏡頭，而是略偏上，像在看遠方某個朦朧的點。

不是凝視，而是被凝視后不退卻。

“她是……在讓鏡頭靠近。”桃月梨子低聲說。

宮原華音在一旁補了一句：“她不是把自己推到鏡頭前，而是——她讓鏡頭來找她。”

三十秒。

四十秒。

坂本浩一終于開口：

“你剛剛那一眼，是在想什么？”

彩花輕輕吸了口氣，語氣很淡：“我在想——如果我是那個角色，我現(xiàn)在，會站在風(fēng)里。”

“風(fēng)里？”

“嗯。她不會出聲，不會搶畫面，但她站在風(fēng)中時，衣角輕輕動一下，大家就知道——她要行動了。”

攝影棚一時安靜。

“很好。”坂本浩一說，“再來一次。想的還是風(fēng)。但這次，你不知道風(fēng)是從哪吹來的。”

彩花點頭，重新站定。

第二次鏡頭啟動。

她的站姿幾乎沒變，但氣息不同了——像是一個人站在無人的荒原上，風(fēng)要來了，方向卻未知。

她沒有動，只是眼神略略凝住，嘴角松著，像風(fēng)還沒到，但已經(jīng)感知到了空氣的動搖。

這次，輪到坂本浩一自己不動了。

監(jiān)視器里，彩花仍舊只是站著。

但像極了不知出處的一句臺詞——

“她還沒有做什么，可是你已經(jīng)記住了她。”

......

“OK——好，收機。”

坂本浩一輕輕一揮手，攝影棚里的氣氛像被松開了一下。

紅燈熄滅，燈光也跟著調(diào)暗，空氣里多了些輕快的腳步聲。

站在定點上的江川院彩花像是慢了半拍才回過神。她微微低頭，朝鏡頭方向鞠了一躬，輕聲說了句：

“謝謝大家，辛苦了。”

她剛一走下布景，就被幾道身影圍住。

“太可愛了吧。”桃月梨子率先湊過來，語氣帶點毫不掩飾的姐姐語調(diào)，“剛剛在鏡頭里還氣場拉滿，現(xiàn)在一回頭就變回小朋友。”

“啊~想狠狠的抱抱彩花醬。”山田姬奈笑著說。

“她剛剛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結(jié)果結(jié)束那一秒突然‘撲通’一下鞠個躬，哈哈哈。”寺坂賴我一邊系上護腕，一邊笑道。

“剛才她站鏡頭前那種淡定感……讓我誤以為她是來教我們的。”橋渡龍馬忍不住補了一句。

“結(jié)果人家一開口，就變成軟軟的小孩子了。”高木勝也在一旁點頭，聲音低，“這種反差萌真的很可愛。”

宮原華音已經(jīng)伸手摟住了她的肩：“以后要是被欺負(fù)你，記得來找我，知道嗎？”

彩花乖乖點頭，笑著應(yīng)：“嗯！謝謝華音前輩。”

她并不多話，但每一句回應(yīng)都清楚、誠懇，帶著那種剛剛好不越界的親近。

她自己也沒有特別試圖討好誰，卻自然就讓人想把她納入羽翼下。

....

坂本浩一拿著手板從場邊走來，語氣不急：

“彩花醬，今天很好。鏡頭反應(yīng)也不錯。”

“謝謝導(dǎo)演。”彩花低聲應(yīng)。

“不過呢——”坂本半開玩笑地嘆口氣，“鏡頭是可以靠感覺，臺詞可不能靠感覺混哦。”

他說著，揚了揚手里的臺本封面：

“三天后，我們安排了一場對臺詞練習(xí)，會有一場比較正式的對戲，角色組都來。記得把你的段落背熟，到時候我看看你跟誰搭最好。”

“好的。”彩花點頭，聲音輕柔，卻帶著一點小小的決心。

坂本浩一笑了一下，像是滿意地收起本子。

“那今天就這樣——彩花，你跟你們事務(wù)所姐姐一起回吧？她應(yīng)該還在外面等。”

“好的！”

出了片場，暮色已經(jīng)悄然降臨。

細川裕美站在車邊，正在調(diào)出回程導(dǎo)航。她見彩花走出來，立刻迎上前，語氣不由自主地輕了一些：

“辛苦啦。”

“嗯。”彩花點點頭，把練功袋往肩上提了提，“今天……有點像夢一樣。”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太多情緒起伏，卻帶著一點沉下來后的實感。

不是激動，而是像什么東西悄悄坐實了。

細川裕美沒有多說，只替她拉開車門。

車啟動時，窗外的片場已經(jīng)在收拾器材。燈光在黑夜中若隱若現(xiàn)，像是某個沉默的舞臺還未謝幕。

彩花坐在后排，靠著窗，轉(zhuǎn)頭望了一眼那棟舊樓，眼神平靜。

細川裕美從后視鏡看她，猶豫了一下，終于輕聲說：

“今天的你……真的很厲害。”

“居然能讓坂本浩一導(dǎo)演親口說‘我就想看這個’。”

她笑了一下，又帶點不可思議地補了一句：“你是我聽說過的第一個入行就被導(dǎo)演猛夸的演員。”

彩花歪了歪頭，語氣里帶著點天真式的疑惑：“真的嗎？”

“嗯，真的。”細川裕美語氣篤定，“你不只是身體條件好。你站在那兒的時候，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彩花輕輕“啊”了一聲，像在認(rèn)真思考。

幾秒后，她忽然笑了，像是偷偷在心里做了個決定似的，帶點孩子氣地說：

“那我可要驕傲了哦。”

“今天晚上我要回家告訴我姐姐——我被坂本導(dǎo)演表揚了。”

細川裕美忍不住笑出來：“你說這話的時候也太理直氣壯了吧。”

“嗯。”彩花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努力了嘛，當(dāng)然要被表揚呀。”

這一句說完，她低下頭，開始翻開膝頭的劇本，目光落在第一頁臺詞上。

她的嘴角仍掛著笑意，卻已重新進入專注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