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訓練室再次恢復了日常節奏。

六期生的舞蹈課依舊安排在原宿的分部樓里。朝陽穿過窗戶，灑在木地板上，像一層還未揭幕的舞臺光。

長島凜櫻第一個到，套著過大的T恤坐在地上拉伸，不一會兒，門口便傳來連續的腳步聲和開門聲。

“嗚哇——你們來得也太早了吧！”

“昨天不是說要練統一動作嘛！”

“欸？你帶了牛奶面包？分我一口啦！”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涌入，空氣頓時變得熱烘烘的。練習室一時間像被點燃了一樣，充滿了青春期特有的輕快騷動。

站在門邊脫鞋的那個人，卻并未出聲。

瀨戶口心月正巧從她身旁經過，不經意回頭——

目光與那雙眼睛對上時，她不由輕輕一怔。

是江川院彩花。

但又不只是“江川院彩花”。

那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有什么東西變了。

不是發型，也不是穿著。

而是她站在那里的本身。

那種無意識間被吸引的存在感，像是從樹枝的間隙灑落的光線，不是強烈，而是干凈、穩定——一種令人安心的氣息。

以前她也在這里，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

“……你最近氣質好像有點不一樣誒?！毙脑抡f完這句話的下一秒，就被抱住了。

“咪——桑——”

還沒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就被抱進懷里，臉頰貼上了一塊溫熱的肌膚，還帶著淡淡的洗發水味。

“你看?！辈驶ㄠ街?，把自己的肩膀斜斜亮出來，“我肩膀都拉傷了，你看這里，紅紅的一整塊?！?

“這個創口貼，其實是你為我授的勛章。”

“它代表著：咪桑親授的武勇之證。”

“彩、彩花?。俊毙脑抡麄€人僵住，“你、你發燒了嗎……”

“不是啦?！辈驶ㄐΦ醚劬澠饋?，“只是太久沒看到咪桑了，好想你~”

她說得理直氣壯，臉卻紅紅的。

旁邊的凜櫻已經笑到摔倒在墊子上：“你、你剛剛那個是什么‘武勇之證’啊哈哈哈哈哈！咪桑是將軍嗎！”

矢田萌華憋著笑，拿起水杯擋住半邊臉：“她是不是……從世界大會回來之后性格解放了？”

海邊朱莉露出一副“我早就懷疑”的表情：“不是，她是進化了——江川院彩花ver.2.0，附帶‘抱人技能’和‘撒嬌’?！?

“而且只對咪桑開啟。”川端晃菜小聲補刀，聲音軟軟的。

“欸欸欸，那我呢！”凜櫻假裝抗議，語氣里摻著點撒嬌，“我也要！我要‘咪桑的特別勛章’！”

“嗯？”彩花像是認真在處理申訴，回頭歪了下腦袋，表情一本正經，“你什么冠軍？”

“日本青少年小姐北海道選美冠軍！”

她話音剛落，屋里頓了一秒——然后全體爆笑。

“你臉皮怎么這么厚啦！”朱莉笑彎了腰，“你那是中學時候拿的才藝獎吧？”

“人家那是全道級別的哦！”凜櫻叉著腰，理直氣壯地挺胸，眼睛瞪得溜圓，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中學組組別第一名，正式評選，還有評委評分表的那種！”

“那我小時候在社區祭典得過‘最會鞠躬獎’，能不能也換一張創口貼？”川端晃菜舉起手，聲音軟軟的。

“好像可以……”彩花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就是——鞠躬組代表和選美組代表都來申請‘咪桑的勛章’了對吧？”

“你干脆出一套完整徽章系列好了?！泵热A忍不住小聲說，語氣雖然輕飄，但眼睛已經彎成了兩條線。

心月坐在原地，耳朵還微微紅著。她望向彩花，忽然輕聲說：

“你真的不一樣了?！?

彩花笑了一下，沒有否認。

她只是松開手，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后輕輕落座在地板上，伸出手抓著腳尖拉伸。

“但我還是我啊?！彼f。

“只是……”她頓了一下，聲音溫柔下來：

“變得可以大聲說，‘我好喜歡你們’，也不會覺得害羞了?！?

......

練習課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汗水打濕了背脊，也暈花了鏡子。

休息時間，瀨戶口心月拿著毛巾坐到角落，一邊緩緩擦臉，一邊往另一側看了一眼。

彩花正獨自重復方才的動作，沒有對著鏡子，只是像在聽自己腳步與地板之間的呼吸。

“……她今天的氣場，是不是有點不一樣？”心月低聲說。

旁邊的凜櫻坐了下來，剛喝完水，還喘著，語氣卻沒有調侃的成分：“我一開始以為是錯覺。”

“后來發現我動作走偏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去看她的位置?！彼D了一下，

“以前雖然也這樣，但沒有今天這么強烈。”

“我也是?！泵热A聲音細細的，手里捧著水杯，眼神卻沒離開彩花。

“她光站在那里就有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心月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只要站在她旁邊，就能不自覺跟著走進節奏?！?

“就是‘安心感’。”凜櫻笑著說，語氣恢復輕松，“簡直像是我們組里配置的原裝‘節拍器’。”

“咪醬?！彼鋈惶鹗种馀隽伺鲂脑拢澳莻€勛章我也想要一枚?！?

“你不說是北海道選美冠軍嘛。”心月笑了。

“那是說著玩的?！眲C櫻忽然認真說道。

“我想要的是，彩花認定的‘我們是一起的人’的那種勛章?！?

空氣安靜了一下。

萌華忽然小聲地說：“她好像終于……允許自己喜歡我們了?！?

三人沒有再說話，只是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后輕輕笑了出來。

像什么也沒說，又像全都說了。

.......

不遠處，江川院彩花還在重復剛才的動作。

沒有刻意，也沒有停頓，只是在一遍遍走著、收著、呼吸著，像一場無人應答的練習。

鏡子里映出她的影子，肩膀線條在光影下柔和而堅定。那些她未曾言說的東西，安靜地在空間里展開，如水面上映出天光。

凜櫻、心月、萌華坐在練習室的一隅，不再說話。

那一刻，她們忽然意識到：

原來那道身影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以前，她們隔著霧，看見的是花。

現在，那花影落入水中，成為了月亮。

安靜，卻真實。

遙遠，卻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