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門在上午九點準時打開。

地板被陽光擦亮，鏡面依舊安靜。節拍器尚未啟動，空氣卻已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凝聚感。

四人幾乎同時走進練習室——瀨戶口心月、矢田萌華、川端晃菜、長島凜櫻。

動作各異，卻步調一致。

沒有刻意約好，卻像誰也不愿意遲到。

心月一進門便拉伸腿部韌帶，呼吸淺而勻。她的眼神掃過鏡中倒影，落在站得最穩的那一個身影上——彩花。

她在熱身，卻不像“熱身”，更像是把身體一絲一縷地喚醒。

萌華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慢慢踢著腳后跟，眼神含著一種與昨日不同的專注。

她沒再話多，只是安靜地盯著前方的鏡子，像在確認自己的站位與存在感。

昨夜的對話仍回蕩在腦海，那句“不是一個人，是大家一起登上坂道巔峰”在心頭蕩起某種溫柔的震感。

“各位早。”指導老師走進來，語調平淡。

“今天，我們還是不跳曲目，繼續基礎動作組合。”

沒有人抱怨。

也沒有誰再慢半拍。

節拍器的聲音仍在跳動，但節拍已不再主導所有人的步伐。

她們開始擁有自己的呼吸——一種不需要別人提醒，也能走進節奏的默契。

這一日的訓練室安靜得近乎專注。空氣中浮動著一點汗水和洗發水混合的味道，卻沒有一句多余的私語。

六人齊整地站開。

長島凜櫻的動作干凈利落，腳位落點準，身體張弛之間有一種不掩飾的自信，像是天生知道鏡頭會在哪、節拍該從哪兒轉起。

她不搶風頭，但站在那里，就自然讓人安心。

江川院彩花與海邊朱莉分列兩側。

她們個子高，起跳時線條拉得漂亮。沒有誰刻意搶前，動作卻都穩準、如線收筆，不拖尾也不搶拍。尤其彩花，從預備動作到收尾，始終像是在描一幅看不見的圖，只是那幅圖剛好和音樂重疊了。

朱莉今天明顯比昨日更加放松。她的肩部不再緊繃，手臂展開時帶著幾分柔和的曲線，不再只是追著別人走，而是像在練習“如何站成屬于自己的位置”。

“停。”

老師走向前方。

她看了她們一眼，像是在構圖。

“換個方式站站看吧。”

她的視線掃過一圈，然后指了兩下：“彩花、朱莉——你們換到最側邊的位置，靠后半步。”

兩人點頭照做。

“心月、萌華，你們來中線。”

那一瞬，心月似乎怔了一下，輕吸了口氣，但沒有猶豫。她和萌華并肩走向隊列正中間。

“凜櫻、晃菜，你們留在原位。”

站定的瞬間，整個排面重組——從中心平衡到兩側撐展。

沒誰喊“開始”，彩花先動了。

肩胛展開，腳步帶起，像是引線拉開簾幕。

隨后是萌華和心月——她們并不輕松，甚至還有點緊張，但在音樂推進的瞬間，眼神都有了微妙變化。

像是理解了某種“在中間”意味著什么。

不是焦點，而是責任。

........

練習持續了半小時，動作不斷反復。

最初的不適漸漸褪去。

站在中央的瀨戶口心月開始慢慢放松，動作不再只是“完成任務”，而是帶了一點節奏的起伏感。她的律動雖不如凜櫻那樣利落，但勝在柔和，像是舞臺上某種緩慢照明的中心點。

而站在她身側的矢田萌華，起初動作略慢，神情專注得幾乎緊繃。但一次轉身時，她不經意看見了鏡中自己的側影——纖細、安靜，卻不再被掩蓋。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也能“站在中間”。

那之后，她跳得穩了一些。

站在邊線的彩花和朱莉始終沒有一句多余的話。兩人雖未并肩，卻無形地保持了節奏上的連動。一個起手，另一個便收勢；一個延展，另一個便穩住收點。

她們像是那幅畫卷的邊框。

沒有夸張，卻支撐著畫面的完整。

“……可以了。”

老師輕聲說，手腕輕擺，示意結束。

女孩們紛紛停下動作，喘息聲逐漸填滿空氣。

凜櫻甩了甩頭發，把汗從眼角拂開，走過去拍拍心月的肩膀：“剛才那段，真的很可以。”

心月還帶著一點喘：“我一直以為……我站不了中間。”

“你比我想象的穩多了。”萌華輕輕說，語氣像是微風，“我開始……其實也緊張得不行。”

朱莉走近，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笑了笑：“你們兩個中間那段，好看。”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語速不快，但是真誠。

“真的，真的很好看。”

彩花沒有馬上加入對話。她把水瓶擰緊，站在原位靜靜望著鏡子里那整排女孩的倒影。

她看著她們的腳位、肩線、節奏。

沒有講一句鼓勵。

但眼中那一瞬微光，是清晰的認可。

“明天還這樣站嗎？”凜櫻回頭問老師。

老師點了點頭：“先這樣試試看。”

她掃過她們，忽而笑了一下，像是終于松了口氣：“我還挺期待，看你們正式上舞臺的樣子。”

這一刻，春組第一次，在“排面”這件事上，不只是站成一個陣型。

而是——站成了一個團隊。

......

午后的陽光還不算熾熱，但從訓練室出來那一刻，幾人幾乎是被撲面而來的暖流包裹住的。

“今天的地板，好像比昨天更黏腳了……”凜櫻背著包，拎著水壺，語氣里帶點夸張，“我的襪子都快跟地板長在一起了。”

“你出汗出的太多了吧。”心月小聲嘟囔。

“是你們不夠熱情吧。”她笑著回頭，抬手遮了遮陽光，“走，今天不是說……要去買衣服來著？”

“對，”朱莉平淡地開口，“彩花說要換一件合適的私服。”

“不是啦……”彩花聲音輕，眼神往旁邊飄了飄，“我那件……有些小了。”

“所以我們集體陪逛咯。”凜櫻說著，一手搭上彩花肩膀，“你知道你今天的舞蹈有多絕嗎？現在不獎勵你，什么時候獎勵？”

“獎勵是冷飲。”心月笑起來。

“還有衣服。”萌華補了一句。

于是六人一路從地鐵口走出來，晃晃悠悠往巷子里那家舊衣店去。

店面不大，低矮的招牌上是用馬克筆手寫的英文拼音“Good Threads.“，門口掛著幾件復古風的牛仔吊帶裙，顏色洗得恰到好處，像是專為少女準備的夢境。

“啊，我上次就在這兒買了那條格紋裙。”萌華一走進店，就變得活絡起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點，“這家店的吊牌都是自己縫的，很有趣。”

彩花低頭看了一眼掛在架子上的淡藍色襯衫，摸了摸袖口：“質地……還不錯。”

“你穿這個會很像大學生。”凜櫻說。

“我看你穿這個——”她從另一排抽出一件寬松的老花短T，“會像幼兒園老師。”

“哇喂！”凜櫻笑著拍了她一下，“那也太老氣了吧”

幾人一邊笑著打鬧，一邊挑挑揀揀，等挑好出來，天已經轉成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