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槽由木板拼接而成，此刻那木板的連接處被直接撕裂。

靠近盡頭的這一段排水槽，被兩只慘白色的胳膊整個抬了起來。

傾斜。

槽中殘留的水，以及一些細(xì)小的石子，還有幾只小蟲，全都在重力的作用下，朝著那只血盆大口傾斜滑落。

姜玉寂右肩脫臼，只得用左手三根手指勾住木板的紋理。

她整個人懸在半空，腳底就是可怕的深淵。

全身體重都掛在那三根手指上。

此刻，恐懼竟然消退了。

最后的時刻，她的大腦突然變得非常清明。

她想到，原來，鬼真的是存在的。

那么，莊墨羽那個小姑娘所說的規(guī)則也是真的。

難道，方彤真的是被他殺。

這個案件最大的悖論，就來自方彤的死亡時間造成的不在場證明。

如果不推翻這一點的話，他殺根本不可能成立。

監(jiān)控不會出錯，可能出錯的只有自己。

難不成自己的驗尸報告真的有問題？

懷著種種猜測，她的手指堅持到了極限。

她開始墜落。

視線中最后的畫面是那道猙獰的裂口正緩緩閉合，如同巨獸饜足后的嘆息。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她恍惚間想著。

……

然而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猛烈的氣浪，以及凄厲的嚎叫。

“砰！”

一顆球形黑影越空而來，直直砸在了女鬼的腦門上。

那黑影仿佛炮彈，直接將女鬼的頭顱砸得向后仰去，像是西瓜般裂開。

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響起，等姜玉寂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大小，跌落在庭院前的草地上。

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嗎？

不。

扭傷的腳踝、脫臼的胳膊、斷裂的肋骨依然傳來疼痛。

但是，尚未死去。

另外，就在自己身前，站著一位沒有頭的、身穿藏青色高中女生制服、光著腳丫子、手里拿著一柄長條狀石磚的女孩。

對，這是個沒有頭的女孩。

她正揮舞那根長條狀的石磚，做出猶如棒球擊打的動作。

她在打什么？

很快，姜玉寂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顆頭，飛了回來。

是她自己的頭顱。

那是個留著刺猬般的短發(fā)、帶著三枚銀色耳環(huán)的頭顱。

這顆頭顱朝著姜玉寂眨了眨眼睛，然后飛回到自己的身體旁邊。

那個藏青色JK制度的少女，做出一個棒球擊打的動作，然后猛然發(fā)力，用手中的條石，將自己的頭顱打了出去。

“砰！”

頭顱像是炮彈般飛出，將那只女鬼殘存的身軀，徹底轟爛。

然后，又過了幾秒鐘。

那顆刺猬頭又飛了回來，只不過沾滿了黏糊糊的東西。

原來，這就是她的戰(zhàn)斗方式？

姜玉寂心想，這實在是太前位了。

這顆臟兮兮黏糊糊的刺猬頭轉(zhuǎn)了兩圈準(zhǔn)確飛回了自己的脖頸上，這讓姜玉寂聯(lián)想到自動回歸原位的無人機。

顯然，這個女孩不是人。

是鬼嗎？

這只鬼，打死了方彤那只鬼，然后救下了自己？

這就是目前的情況，自己沒理解錯吧？

姜玉寂自己都想要感慨，為什么自己的接受能力這么強？短短數(shù)分鐘時間，她經(jīng)過了光怪陸離如夢似幻的大冒險。

“沒事吧？”

李煉從身后將姜玉寂攙扶起來。

“這位是我請來的幫手，她的名字叫‘青嬪’?！崩顭挀]了揮手中殘余的紙人碎片。

“青萍？”

“不是浮萍的萍，是嬪妃的嬪?！?

奇怪的名字。

“不愧是莫策，你的面子真大，連鬼都請得動?！?

沒有頭，似乎很難掐死的樣子，姜玉寂心想。

“哈哈哈，好不容易能出來玩玩！”

名為青嬪的女孩揮舞著條石，狀若瘋魔的沖向了女鬼的尸骸。

“砰砰砰”……

重?fù)袈暡唤^于耳，就像是一臺建筑工地上的打樁機在施工。

那種力度，足以一擊將普通人砸成肉泥吧？

事實上，確實有類似血肉的東西飛濺出來，只是飛到半空就化作黑灰消散了。

身后，窗戶消失的位置，被破開了一個大洞。

在青嬪手中那根條石面前，即使是鋼筋混凝土的墻壁也不堪一擊。

剛才，那個紙人被打碎后，刺猬頭的女孩就憑空出現(xiàn)，聽從李煉的指揮打破了墻壁，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了姜玉寂。

莊墨羽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上一瞬還感覺就要死了，卻沒想到秦?zé)o色送的這個紙人這么厲害。

她想起來，名叫“青嬪”的女孩，正是幾小時前在兼濟(jì)大學(xué)舊美術(shù)學(xué)院門口拍皮球的那一位。

當(dāng)時，她就產(chǎn)生了她所拍的皮球其實是頭顱的錯覺，而事實上也確實是那樣。

只不過，她現(xiàn)在并非是把頭顱當(dāng)做皮球，而是當(dāng)做棒球，或者說是當(dāng)做了炮彈，射了出去。

只不過一分鐘的時間，方彤執(zhí)念所化的那只女鬼就被砸得煙消云散了。

“哎呀，這么弱的嗎？應(yīng)該是本大爺太強了吧？”青嬪摸了摸鼻子，憑空揮動那根長條狀的石磚，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

明明是少女，卻自稱本大爺，但是結(jié)合其外貌，并不給人任何違和感。

離得近了，莊墨羽勉強看清，青嬪所用的武器似乎是一塊雕琢了龍紋的“鎮(zhèn)紙”，也就是畫畫或是寫毛筆字時用于壓住宣紙的重物，只不過此刻被當(dāng)做短棍使用。

眼前這個女孩似乎不是鬼，因為她顯然有著自主意識，能夠和人正常的交流，但是她卻又能使用類似鬼的力量，就像是那個秦?zé)o色一樣。

對莊墨羽來說，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看不懂了。

“你們還沒破解案件嗎？”青嬪看向眾人，尤其是看向李煉。

他搖了搖頭。

于是，青嬪撇了撇嘴說道，“那就沒機會了，這只鬼已經(jīng)被我打散了。不過，這么弱的鬼，就算被度化了，也不會留下太多的孽力?！?

“我只能幫你一次哦，下回你想要獲得孽力，可就沒有我的幫助了，嘖嘖嘖，那你可就危險了哦?！?

“主人還想讓你幫她去一趟‘手神村’，現(xiàn)在看來，你根本沒有替主人辦事的資格嘛，你完全不夠格！”

刺猬頭的女孩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她想，就算是再怎么智慧絕頂?shù)拇髠商剑膊贿^只是個沒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罷了，即使是這只被自己輕松秒殺的鬼，也能將他戲耍到死吧？

凡人，和自己這些“尸解仙”的差別，就是如此巨大啊。

名叫青嬪的少女沉醉于勝利的喜悅以及過于輕松的勝利而帶來的空虛感中。

就在沉醉其中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視野裂開成了兩半。

“哎？”

青嬪的思維到此為止了。

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鮮血化作的利刃。

只見紅光一閃，刺猬頭少女就被從中間豎著切成了兩半。

然后，紅光再閃，化作一片光網(wǎng)。

刺猬頭少女被瞬間切做無數(shù)方方正正的肉塊，灑落一地。

她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

“……”

所有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里面?zhèn)鞒鲆粋€好聽的女聲：

“老公，家里來客人了？我這就回去?！?

四面八方的墻壁上同時響起了敲門聲。

“老公，我到門口了。”

無數(shù)個方彤推門而入。

“哎呀，家里有不少客人啊?！?

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邁動紅色高跟鞋，緩緩走來。

“噠噠噠……”

如死亡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