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寂覺得很不對勁。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非常臃腫,屁股后面也似乎拖曳著什么東西。
她低頭查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穿著一套毛茸茸的老鼠玩偶制服,看起來圓滾滾的,卡通風(fēng)格,并不讓人厭惡。
剛才從高處摔下,正是這套玩偶服讓她幾乎沒有受傷。
她伸手想要脫下這套玩偶服,但是撕扯時卻感受到仿佛皮肉被撕開的劇痛。
這套玩偶服,并非穿在她身上,而是長在了她的身上。
她現(xiàn)在,就是一只老鼠。
然后,作為一只老鼠,她聽到了那個聲音。
“喵!”
貓來了。
并非一只,而是幾十只。
五顏六色,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密密麻麻。
在姜玉寂眼中,仿佛幾十座蠕動的山岳。
那并非普通的貓。
那些貓的利齒長如匕首,爪子仿佛彎刀,渾身散發(fā)出一望可知的兇戾之氣。
關(guān)鍵的是,這幾十只貓咪,全都朝著姜玉寂流下了口水。
它們,想吃老鼠了!
下一瞬間,十幾雙貓眼同時亮起,它們的虹膜呈現(xiàn)出詭異的豎瞳狀,瞳孔深處倒映著姜玉寂的身影。
為首的一只黑貓輕巧躍上槽壁,爪尖扣住木板縫,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夕陽都被那只黑貓的身影遮蔽。
姜玉寂被覆壓在一片陰影之中。
換作普通女孩,陷入如此詭異恐怖的境地,恐怕只會抱頭尖叫。
然而,姜玉寂卻放棄了一切無意義的思考。
她不去思考這一切發(fā)生的原因,而僅僅思考如何才能活下去。
就像是曾經(jīng)與莫策并肩作戰(zhàn)時一樣,唯有這樣才能不去拖他的后腿。
遵循這一原則,她轉(zhuǎn)身全力朝著排水槽的盡頭跑去。
巨大的恐懼激起了腎上腺素,并未讓她無法移動,反而給予她遠(yuǎn)超平常的爆發(fā)力。
然而,一只老鼠的爆發(fā)力,終究還是徒勞。
那只黑貓后腿肌肉猛地繃緊,身影騰空而起,姜玉寂只覺得惡風(fēng)襲來,下意識往側(cè)面滾去。
“鏘”……
利爪刺入排水槽,木屑飛散。
姜玉寂的右腳被一處木板裂縫卡住。
——腳踝扭傷了。
但是,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那種疼痛被壓制了。
雖然疼痛被壓制了,但是移動速度難免受到影響。
灰白色的老鼠玩偶服在夕陽的余暉中染上一層血色,姜玉寂試圖加速逃離,但扭傷的腳踝拖慢了動作。
身后,那只黑貓努力拔出爪子,耽誤了數(shù)秒鐘的時間。
再往后,幾十只顏色各異的貓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咆哮,齊齊撲了過來。
距離,越來越近。
這樣的境地,只能用絕境來形容。
姜玉寂的速度本就不快,此時腳踝受傷,更是雪上加霜,那條長長的排水槽,仿佛沒有盡頭。
更糟糕的是,貓群的踩踏讓排水槽發(fā)生劇烈的震動。
姜玉寂只覺得自己像是身處八級大地震的中心,顛簸得快要嘔吐出來。
僅僅數(shù)秒之間,貓群的咆哮近在咫尺,那些交錯的利爪從姜玉寂頭頂劃過,發(fā)出恐怖的破空聲。
四面八方,盡是龐然巨影。
一只可憐的老鼠,如何從這樣的絕境里逃生呢?
“砰!”
竭盡全力躲開一只奶牛貓的突襲,卻被貓尾巴掃中,姜玉寂像是一只高爾夫球,被抽飛了三米遠(yuǎn),落到了排水槽的另一側(cè)。
她的后背重重撞在木板上,就在剛剛錯身而過的瞬間,老鼠玩偶的尾巴被削去了半截。
差一點,她就會在半空中被開膛破肚。
沒有絲毫休息時間,瞬息之間,群貓又至。
數(shù)十個黑影,將那只可憐的老鼠淹沒。
然而,并沒有鮮血飛濺的場景。
貓群的咆哮聲更加猛烈,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只見姜玉寂整個人縮進(jìn)了一根水管里,然后沿著水管跑出了排水槽的范圍,懸在了半空。
剛才那只奶牛貓的尾巴,正好將她抽打到了這根水管附近。
姜玉寂順著這根水管奔跑,水管的盡頭套在一個水龍頭上,如果能夠躲進(jìn)水龍頭里,應(yīng)該就安全了吧?
然而,猛然之間,他只覺天旋地轉(zhuǎn)。
那只為首的黑貓,竟然用利爪挑起了水管的中段,將水管抬成了反V形。
姜玉寂手腳并用,撐住水管內(nèi)壁,勉強沒有滑落下去。
但是,很快,其余的貓伸出肉掌,朝著躲藏在水管中的小不點猛力拍打下去。
“砰砰砰!”
“咔嚓”……
姜玉寂聽到肩頭傳來的脆響。
右肩脫臼了。
雖說她會一些基礎(chǔ)的骨科正骨手法,但是此刻卻沒有時間將脫臼的關(guān)節(jié)復(fù)原,這也就意味著她這條胳膊暫時用不了了。
“噌”……
那只為首的黑貓揮舞利爪,竟然將水管整齊的切斷。
姜玉寂伴隨著水管跌落,從斷口中露出大半個身子。
緊接著,一只巨大的爪子從半空落下,將她死死的摁在底下。
“咔嚓”……
肋骨似乎斷了兩根。
劇痛鉆心。
如果斷裂的肋骨刺入心臟的話,就會一命嗚呼了。
不過,此刻不需要擔(dān)心那個。
有更值得擔(dān)心的事情。
一個巨大的貓頭,緩緩靠近。
“喵!~”
利齒張開,露出層層疊疊的肉色褶皺。
姜玉寂突然想到,貓咪口中的褶皺橫條越多,抓老鼠的能力就越強。
眼前這只黑貓的口中足有九條褶皺,正是傳說中最厲害的“九坎貓”。
果然,很厲害呢。
能死在這只九坎貓口中,自己這只小老鼠應(yīng)該感覺到榮幸嗎?
但是,還可以再掙扎一下。
因為自己就是這樣一個頑固不化、一意孤行、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女人。
寒光閃過。
一柄手術(shù)刀,出現(xiàn)在姜玉寂的左手中,朝著近在咫尺的貓眼,投擲!
“喵?。。。 ?
中了!
鋒利的手術(shù)刀刺破了角膜,房水在眼壓作用下迸射出來。
劇痛,黑貓放開了爪子。
姜玉寂繼續(xù)朝前跑去,朝著排水槽的盡頭,奮力奔跑。
即便徒勞,亦要掙扎。
不要溫和的走入那良夜。
其他的貓撲了過來。
越來越近。
“噗呲!”
因為疼痛而發(fā)狂的黑貓,一爪子貫穿了一只即將追上姜玉寂的奶牛貓。
鮮血飛濺,像一場雨。
混亂,帶來了更多的混亂。
血腥,牽引出更多的血腥。
群貓開始互相廝殺,瘋狂的貓叫聲震得她耳膜生疼。
姜玉寂蹣跚向前。
腎上腺素開始消退,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和疲憊。
但是,她仍然堅持。
一步,兩步。
終于,她看到了排水槽的盡頭。
只要從那里跳下,就能躲入窨井蓋里,任何貓咪都不可能擠入那些窄縫。
那也正是,老鼠該在的地方。
邊緣,觸手可及。
只要躍下,就能得救。
姜玉寂只覺得胸膛被潮涌般的激動填滿,劫后余生的喜悅就要噴薄而出,就連那瘋狂的貓叫聲都消失了。
等等。
貓叫聲,似乎真的停了?
什么時候?
姜玉寂回身望去。
只見群貓全都蹲在原地,朝著自己的方向地垂下腦袋,就像是看到了它們的主人。
姜玉寂回過頭,正對上一雙猩紅色的巨大眼珠。
方彤的人頭,將排水槽盡頭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她猩紅的雙目在腐肉中躍動,開裂的嘴唇流出黑色粘液。
然后,朝著姜玉寂張開了大嘴。
姜玉寂感覺到整個排水槽被巨力抬了起來。
一切,一切,朝著那張大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