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18｜虹橋舊改項目招標中心

林昭把昨天從傘柄上拆下來的的彩虹糖紙千紙鶴塞進西裝口袋時，評審席正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這是老教授們準備發難的前兆。

她將激光筆光圈對準大屏第四根梁柱時，前排評審的哈欠卡在喉嚨里——林昭剛剛用全息投影展示了碳纖維加固層的分子結構。

“就像給百歲老人穿上航天服。“她敲擊觸控屏，老劇場穹頂的應力分析像煙花炸開，“歷史建筑的尊嚴不該是博物館標本。“

“林工堅持保留木質穹頂的理由，是覺得智能建造系統啃不動百年老木頭？“第三位發言的承包商敲著保溫杯，“現在3D打印仿古構件......“

“浪漫主義不能當抗震系數用。“程野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青石板，“林工算過臺風季的側向荷載嗎？“

大屏突然跳轉成三維模擬，林昭看著自己藏了七天的備選方案被程野調出，喉間泛起血腥味。暴雨夜的便利店偶遇后，這人果然黑進了她的云盤。

“這是同濟實驗室的抗風模擬數據。“她點擊激光筆，大屏跳出穹頂應力分布圖，“碳纖維加固層能提升37%的延性系數。“

評審席騷動起來，她看見禿頂專家偷偷擦汗——程野的智能建造系統剛拿下住建部金獎，此刻他指尖劃過空氣屏的動作，像在敲打整個行業的命門。評審主任突然推了推老花鏡：“程氏集團作為新晉投資方，有什么高見？“

林昭盛到身后傳來熟悉的雪松香。程野的西裝擦過她手背，溫度比昨夜雨中的傘柄暖三分，從她手中抽出了翻頁筆。“不如讓我的系統算筆賬。“他指尖劃過觸控屏，穹頂瞬間被解構成十萬個數據點，“工期延誤導致的違約金，足夠重建三個劇場。“

全息投影在他睫毛投下細碎光斑，林昭注意到他換了銀絲眼鏡——鏡腿刻著微縮的希臘柱紋樣，是她大二設計的獲獎作品，他還是留著。

“程總這么著急拆樓，“她將U盤拍在桌上，“不如看看這個？“大屏突然切換成航拍畫面，暴雨中的老劇場穹頂完好無損，“昨夜瞬時風力九級，您的智能評估系統好像誤判了？“

程野突然輕笑出聲。林昭后頸泛起細密的戰栗，這笑聲與十七歲那年重合——當時他把全市物理競賽獎狀折成紙飛機，說是替她試試教學樓抗風等級。

“所以需要林工親自督導。“程野突然調出補充協議，“我提議成立建筑保護組，組長月薪......“他敲在數字鍵上的力度，像極了當年往她存錢罐塞壓歲錢的動靜。

現場嘩然中，林昭的鋼筆尖戳破了投標書。51820.32，這個薪資數字精確到她離開的那一天所乘坐的飛機的起飛時間，那個在她備忘錄里躺了七年的數字，連小數點后兩位都分毫不差。

下午15:47｜B2層消防通道

林昭扯松領口時，安全門突然發出機械鎖扣聲。程野單手拎著兩個安全帽，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的血管。

“躲債？“他拋來罐草莓牛奶。

鋁罐還帶著智能售貨機的余溫，林昭指腹摩挲著凸起的生產日期——4月12日。正是她回國的前一天。

“程總監視競標方行程不犯法？“

“關心林工的健康狀況而已。“程野突然逼近，指尖懸在她耳后兩厘米處，“畢竟某人十年前在這里發燒到39度，是因為......“

頂燈突然閃爍，林昭看見他瞳孔里晃動的光斑。這個距離能看清他領口第二顆紐扣的異常——鉑金包邊內側刻著ZY字母縮寫設計，正是她當年定制的鋼筆同款。

“因為有人把我的傘給了轉學生。“她將牛奶罐按在他胸口，“就像程總昨天施舍的傘。“

程野忽然抓住她手腕。溫熱的指腹壓住脈門，林昭感覺心臟跳動的頻率正被他的智能手表記錄。

“這不是施舍。“他摘下眼鏡擦拭，露出眼尾淡褐的小痣，“是物歸原主。“他變魔術般從林昭西裝口袋抽出張糖紙——正是昨夜傘柄上掛著的千紙鶴。

安全門突然被推開，穿工裝的技術員愣在當場。林昭瞬間退到安全距離，用招標書遮住泛紅的耳尖：“通知測繪組，今晚我要老劇場第9排座椅底部的三維建模數據。“

只有程野看著她逃開的身影笑了。

阿昭，這次別跑了。

深夜23:11｜老劇場勘測現場

林昭咬著手電爬上腳手架時，暴雨正沖刷著彩玻璃天窗。程野站在十米外的監測儀前，白襯衫被不知是外面的還是漏水處的雨水暈成半透明。

“林工夜闖難道不帶點智商？現在是科技時代。“他頭也不回地敲擊平板，探測無人機的高度探照紅外線卻精準避開她所在區域。

“程總連夜掃描觀眾席，“她撫摸著斑駁的柚木梁柱，“該不會是找當年的.....”

她把話頭打住了，“老建筑總要親自去體會，才知道真正的情況。哪是程總的探測設備能所代替的？如果可以的話，程總也不會請那么多專家了吧。”她小心翼翼的檢查木質結構。

記錄完數據，林昭吃力的從腳手架上爬下來，拍了拍全是灰的西裝。

鋼梁突然發出不祥的吱呀聲。程野的瞳孔劇烈收縮，這種聲音他曾在模型對于地震推測的模擬音頻里反復聽過。身體比思維更快，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將林昭撲倒在安全處。

探照燈在頭頂搖晃，林昭的珍珠耳釘勾住了他的袖扣。七年來第一次，他們的呼吸纏繞在雨的氣味里。

“第9排右數第3個座位......“程野喉結滾動，“刻的是你罵我的那句笨蛋。“

林昭的指尖陷進他后背襯衫。這個姿勢讓她看清程野后頸的疤痕——像條蟄伏的龍，正是她七年前在機場安檢口驚鴻一瞥的形狀。

“程野。“她突然喚他全名，“你....“到底想怎樣

警報器驟然炸響，無人機紅光掃過坍塌的腳手架。程野將她腦袋按進胸口時，林昭聽見他心臟跳動的頻率，與十年前暴雨夜背她去醫務室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