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墨的“偶遇”和交流，讓蘇文心情頗為愉悅。

雖然這位才子還需要時間消化和轉變，但蘇文有信心，遲早能將他納入麾下。

眼下，他還有另一件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王主簿交給他的那個整理“藩屬國朝貢禮儀”的任務，看似簡單，但蘇文在查閱資料時，卻敏銳地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一些關于特定藩屬國的朝貢記錄，似乎存在著模糊不清甚至相互矛盾之處。

結合王主簿【貪財好利】的屬性，蘇文有理由懷疑，這家伙很可能利用職務之便，在這些貢品上動了手腳，中飽私囊！

這可是個不大不小的把柄！

如果能抓住證據，不僅能徹底擺脫王主簿的鉗制，甚至可能借此機會更進一步！

但證據，絕不可能出現在禮部的官方檔案里。

蘇文猜測，相關的線索，很可能隱藏在那些負責轉運、存儲貢品的底層環節，甚至……可能流落到了京城某些見不得光的角落。

比如，銷贓的黑市，或者……那些專門處理“臟活”的灰色地帶。

而這些地方，往往與京城最混亂、最貧困的區域——貧民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于是，在一個休沐日的下午，蘇文脫下了那身象征身份的官袍，換上了一套最普通不過的粗布短打，略作喬裝，便獨自一人，朝著位于京城西南角的“黑水巷”走去。

黑水巷，因旁邊一條常年流淌著污水的臭水溝而得名。

這里是京城最大的貧民窟，聚集著無數失去土地的流民、破產的手工業者、以及各種三教九流、亡命之徒。

剛一踏入巷口，一股混雜著腐臭、汗水和劣質食物的刺鼻氣味便撲面而來，讓蘇文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眼前是低矮破敗的窩棚，污水橫流的泥濘小道，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居民……與皇城根下的繁華相比，這里簡直是另一個世界，充滿了絕望和壓抑。

蘇文強忍著不適，放緩腳步，看似隨意地在巷子里穿行，實則暗中開啟著【洞察之眼】和【洞察人心】技能，仔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他在尋找線索，也在感受著這個世界的真實。

這里的每一個人，眼神中大多充滿了麻木、警惕，或者……是那種被生活逼到絕境的兇狠。

突然，前方一陣騷動吸引了他的注意。

幾個潑皮模樣的漢子，正圍著一個沿街乞討的老乞丐拳打腳踢，搶奪他那破碗里僅有的幾個銅板。

周圍的人冷漠地看著，沒有人上前阻止。

弱肉強食，在這里是赤裸裸的生存法則。

蘇文眉頭緊鎖，正要上前，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他的目光，被不遠處一個蜷縮在墻角陰影里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歲左右的孩子，分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身上穿著破爛不堪、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臉上臟兮兮的，只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

與其他孩子的恐懼或麻木不同，這雙眼睛里，充滿了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警惕，甚至……是一絲冷酷！

他/她就像一只潛伏在暗處的孤狼幼崽，默默地觀察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仿佛早已司空見慣。

更讓蘇文驚訝的是，當那幾個潑皮搶完銅板，罵罵咧咧地離開時，這個孩子竟然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滑出，以一種極其迅捷而隱蔽的動作，從其中一個潑皮腰間松垮的錢袋里，迅速摸出了幾個銅板！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如閃電！連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潑皮都沒有絲毫察覺！

得手之后，孩子立刻又縮回了陰影里，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好快的身手！好冷靜的心智！好強的觀察力！

蘇文的心臟再次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

這……這簡直是天生的刺客/盜賊苗子啊！

他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個孩子，發動了【洞察之眼】！

【叮！消耗教化點10點，探查目標：？？？（姓名未知，代號：暗香？系統根據其潛行特質推測）】

【關鍵天賦：陰影潛行（高級）、敏銳洞察（頂級）、趨利避害（頂級）】

【當前能力值：政治（？？/100）、武力（30/100，技巧型，潛力巨大）、智謀（60/100，生存智慧，潛力中等）、忠誠度（對任何人均為0）】

【性格弱點：極度缺乏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生存至上】

【隱藏信息：疑似某滅門案/叛逃組織的幸存者，擁有特殊訓練痕跡，流落至此。（需更高權限解鎖詳情）】

頂級洞察！頂級趨利避害！高級潛行！

忠誠度為零！不信任任何人！

蘇文倒吸一口涼氣！

這簡直是一把最鋒利、也最危險的雙刃劍！

這樣的孩子，如果引導得好，將來絕對是暗夜中的王者，掌控情報、執行秘密任務的不二人選！蘇文的勢力版圖中，正缺少這樣一塊拼圖！

但如果引導不好，或者無法獲得她的信任，那她隨時可能反噬，甚至成為最可怕的敵人！

收服難度，比李墨還要高得多！

因為李墨只是固執，心中尚有信念。而這個孩子，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生存！

憐憫之情，在蘇文心中一閃而過。

如此驚才絕艷的天賦，卻生長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中，被迫用這種方式生存下去。

但更多的，是發現目標的興奮和……一絲挑戰欲！

越是難以馴服的野馬，一旦成功駕馭，就越是神駿！

這個“暗香”（蘇文決定暫時就用這個系統推測的代號），他要定了！

只是……

該如何接近？

如何才能敲開她那緊閉的心防，讓她放下戒備，接受自己？

這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蘇文沒有貿然上前。

他知道，對于這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任何突然的接近，都可能引起她的警惕和逃離。

他只是默默地記住了這個角落，記住了那雙冷靜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然后，他轉身，離開了這片充滿了罪惡與絕望的黑水巷。

尋找王主簿罪證的事情，暫時被他拋在了腦后。

與發現“暗香”這顆暗影之種相比，王主簿那點事，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夜，已經很深了。

寒風如同鬼魅般穿梭在黑水巷那狹窄泥濘的過道里，卷起地上的垃圾和腐臭的氣息，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這里是京城繁華落盡后的陰影，是陽光永遠照不進的角落。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巷子深處那個熟悉的墻角附近。

正是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粗布衣裳的蘇文。

他沒有靠近那個蜷縮在陰影里的、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小小身影。

他知道，任何直接的、唐突的接觸，對于那只警惕性極高、受過太多傷害的孤狼幼崽來說，都可能意味著驚嚇和逃離。

想要靠近她，需要足夠的耐心，和……一種不帶任何侵略性的溫柔。

蘇文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中的一絲憐憫。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單純的施舍。

他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試探，一次小心翼翼的“投資”。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個還帶著余溫的肉餅——這是他特意在回家路上買的，肉餡扎實，香氣撲鼻。對于食不果腹的暗香來說，這無疑是極大的誘惑。

除了肉餅，還有一個小小的布袋，里面裝著十幾個銅板。

不多，但足夠一個孩子在貧民窟里換取幾天的粗糧，或者……買一把防身的匕首？

蘇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將油紙包和布袋輕輕放在距離墻角陰影大約五六步遠的一塊還算干凈的青石板上。

這個距離，既能讓暗香看到，又保持了足夠的安全距離，不會讓她感到威脅。

做完這一切，蘇文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一眼，便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轉身，迅速消失在巷道的拐角處。

他知道，此刻，那雙冷靜得令人心悸的眼睛，一定在黑暗中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

墻角的陰影里，暗香蜷縮著身體，將自己藏得更深了些。

她的呼吸幾不可聞，只有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如同夜行的貓科動物般，死死地盯著那塊青石板上的油紙包和小布袋。

食物的香氣，霸道地鉆入她的鼻腔，勾引著她早已饑腸轆轆的胃。

銅板……那是生存下去的希望。

是誰？

為什么要這樣做？

暗香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更多的是警惕和懷疑。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

每一次看似友好的接近，背后都可能隱藏著更深的惡意和陷阱。

她見過太多太多。

那個留下東西的人……是他嗎？

那個白天在巷子里，眼神有些奇怪的年輕男人？

他想做什么？

暗香保持著絕對的寂靜，如同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耐心地等待著。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寒風更冷了。

巷子里寂靜無聲，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野狗的吠叫。

那個留下東西的人，沒有再出現。

周圍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

終于，腹中那難以忍受的饑餓感，戰勝了心中的警惕。

暗香如同最敏捷的貍貓，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滑出。

她沒有直接撲向食物，而是先繞著青石板轉了一圈，仔細地觀察著地面，確認沒有留下任何陷阱的痕跡。

然后，她才伸出瘦小的、臟兮兮的手，閃電般抓起油紙包和小布袋，又以更快的速度退回了墻角的陰影之中。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多余的聲響。

回到安全的角落，她才迫不及待地打開油紙包。

溫熱的肉餅香氣更加濃郁，讓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沒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確認沒有異味，才塞進嘴里。

肉餅的滋味，在她干涸的味蕾上瞬間炸開！

那是她記事以來，從未品嘗過的美味！

她的小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絲近乎貪婪的表情，但吃東西的速度依舊保持著克制和警惕，細嚼慢咽，仿佛生怕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會瞬間消失。

吃完一個肉餅，腹中的饑餓感緩解了不少。她小心地將剩下的肉餅重新包好，貼身藏起。

然后，她打開那個小布袋，將里面的銅板倒在手心，仔細地數了數。

一共十六文。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她將銅板也小心地收好。

那個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還會再來嗎？

黑暗中，暗香蜷縮著身體，感受著腹中殘留的溫暖和懷中食物、銅板帶來的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那雙原本冰冷警惕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和動搖。

也許……這個世界，并不全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