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話，如同凜冽的寒風，掃過整個茶室。

劉老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干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富老臉上的怒容也漸漸褪去，只剩下深深的頹敗和難堪。那三名中年董事更是低下了頭，連看蘇九的勇氣都沒有。

是啊，合同是他們自己簽的，路是他們自己選的。當初的決絕，如今的悔恨，又能怪得了誰？

蘇九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們內心深處那扇不愿面對的門，露出了里面不堪的事實。他們不是被騙了，只是賭輸了。

茶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的陽光，依舊燦爛，照耀著這臨城之巔，也照耀著這人性的百態。

許久，劉老頹然地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他擺了擺手，聲音沙啞：“罷了……罷了……我們走。”

富老也深深地看了蘇仕明一眼，又將目光轉向蘇九，那目光復雜難明，有不甘，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忌憚。這個年輕人，太可怕了。他的冷靜，他的犀利，他的不留情面，都遠超他的年齡。

五人默默地站起身，再也沒有了來時的氣勢洶洶，如同斗敗的公雞，灰溜溜地向外走去。經過蘇九身邊時，他們的腳步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那平靜目光帶來的壓力。

看著他們落寞離去的背影，蘇仕明輕輕嘆了口氣，端起已經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而對于這種在公司有難時，背后捅刀子的人，蘇九沒有任何同情。

他們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去盛天集團，但在去之前，還要等一個人過來。

時鐘的指針，在墻壁上無聲地劃過半個小時。

“咚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蘇仕明的女秘書推開厚重的實木門，微微躬身，聲音恭敬而平穩：“董事長，小蘇總，大通銀行的周行長到了。”

蘇仕明抬起頭，眼中波瀾不驚，淡淡地點了點頭：“請他進來。”

蘇九也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轉過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片刻之后，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男人，在秘書的引領下，快步走了進來。他西裝革履，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堆滿了職業性的笑容，正是大通銀行臨城分行的行長，周陽宇。

只是，那笑容底下，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與…埋怨。

“蘇董！小蘇總！”周陽宇熱情地伸出雙手，分別與蘇仕明和蘇九握了握，“哎呀，蘇董，您這可是大忙人啊！這么多天，總算是能見您一面了！”

這話語，看似寒暄，實則帶著幾分酸楚。自從蘇氏集團公布了那足以改變臨城乃至更廣闊區域經濟格局的金礦之后，他周陽宇，作為與蘇氏有著長期合作關系的銀行行長，本該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然而，現實卻是，他數次登門拜訪，都被蘇仕明以“事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為由婉拒。

周陽宇心中明鏡似的。這不僅僅是因為蘇氏真的忙，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之前在九號礦區，自己與盛天集團的李志華走得太近，無形中，已經站在了蘇氏的對立面。那一次，他幾乎是完全倒向了李志華，試圖配合盛天集團給蘇氏施壓。如今風水輪流轉，蘇氏一飛沖天，他這位曾經試圖“站隊”的銀行行長，自然要嘗到些苦果。

大通銀行總行那邊，早已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穩住，不，是“拴住”蘇氏集團這個潛力無窮的超級客戶！這幾天，周陽宇承受的壓力，如泰山壓頂。每一次被蘇仕明拒之門外，他都感覺自己的行長寶座在搖晃。

蘇仕明聽出了周陽宇話語里的那點埋怨，但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松開手，示意他在對面的沙發坐下，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無形的距離感：“周行長言重了。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掠過周陽宇那張略顯緊繃的臉，緩緩道：“自從金礦的消息公布出去，想跟蘇氏談合作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國內的，國外的，各行各業都有。當然，銀行界的朋友，更是熱情似火，光是這幾天，表示愿意提供全面金融支持，甚至參與前期礦產開發的銀行，就不下十家。”

這話語，平淡中透著強大的自信，更是對周陽宇一種不動聲色的敲打。蘇仕明在告訴他：如今的蘇氏，不缺合作者，更不缺銀行。你大通銀行，不再是唯一的選擇，甚至，連優先選項都算不上。

周陽宇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額角似乎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他當然明白蘇仕明的意思。這位臨城首富，性格中雖有謙遜忍耐的一面，但執掌蘇氏這么多年，又豈是任人拿捏之輩？該有的氣魄和手腕，從未缺少。

“是，是，蘇董說的是。”周陽宇連忙點頭哈腰，姿態放得極低，“蘇氏集團如今…不，應該說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大通銀行最尊貴的客戶。這一點，從未改變，也絕不會改變！”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誠懇無比：“蘇董，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帶著總行的最高指示來的。”

“我們總行高層經過緊急會議，一致決定，將全力支持蘇氏集團未來的發展！只要蘇氏需要，我行將即刻批復一筆…額度上不封頂的專項貸款！”

“利率，絕對是全行業最低！甚至…可以是基準利率下浮！而且，只要蘇氏有任何金融方面的需求，無論是項目融資、并購貸款、還是國際結算，我們大通銀行都將提供最優先、最便捷、最高效的服務！”

“蘇董您有任何要求，我們都會盡最大努力滿足！”

這番話，周陽宇說得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他將銀行高層的底牌，一股腦地亮了出來。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商業合作條件了，這幾乎是在表忠心，是傾盡資源的示好。

他很清楚，與盛天集團那點“交情”相比，蘇氏集團這條剛剛躍出水面的金龍，其價值簡直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