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桂花香滲進教室窗縫時,林淺正用圓規尖在課桌上刻第二十二道劃痕。原野甩著籃球進門的瞬間,她迅速把寫著生日愿望的便簽塞進筆袋夾層。
“喂。”沾著汗水的薄荷糖突然滾到她手邊,原野撐在桌沿的右手小臂還粘著創可貼,“聽說今天有人過生日?”他的影子籠住她正在整理的錯題集,松垮的校服領口晃著銀鏈,折射的光斑跳進她鎖骨凹陷處。
林淺盯著那顆糖紙上凝結的水珠:“你答應我一個愿望?”聲音輕得像飄在豆漿上的糯米紙。后門傳來張瑤標志性的笑聲,粉色發卡晃進余光里,她突然抓住原野準備抽回的手腕:“和我交往一個月。”
窗外的梧桐葉恰好在此刻墜落。原野的虎牙咬住下唇,喉結旁的小痣隨著吞咽動作滑進陰影:“生日最大。”他抽手時腕表鏈勾住她橡皮筋,斷裂的黑色發圈像條垂死的蛇蜷在兩人中間。
第二天清晨,林淺在校門口堵到正在買豆漿的原野。他校服第二顆紐扣松著,露出鎖骨處未擦凈的藍色鋼筆墨跡:“早。”他晃著塑料袋后退半步,蒸騰的熱氣在彼此之間筑起霧墻。原野突然把吸管戳進豆漿杯:“喝嗎?”
林淺接過杯子的指尖在發抖,塑料杯壁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林淺在器材室發現原野和張瑤的并排儲物柜。
兩個柜門縫隙里卡著同款薄荷糖紙,她蹲下去撿自己上周掉在這里的發夾,卻摸到張瑤遺落的粉色皮筋——纏在原野的護腕上,像條艷麗的寄生藤。
“快集合了。”原野的聲音突然在背后炸開。林淺慌忙起身撞到鐵架,他伸手來扶的剎那,集合的口令傳來。林淺忍著疼痛一前一后和原野跑去集合。
傍晚在圖書館,林淺把劃滿重點的筆記本推過去時,原野正用手機回消息。
屏幕冷光映出他翹起的嘴角,鎖屏壁紙是張逆光的女生背影——馬尾辮系著水鉆發卡。她突然伸手蓋住手機,指尖觸到他發燙的耳垂:“明天要不要一起走...”
“林淺。”原野第一次完整叫她的名字,睫毛在眼下投出柵欄狀的陰影,“我還有事,先走了。”他收拾書包的動作像在躲避值日,金屬搭扣撞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生日那天的薄荷糖在筆袋里化成一灘粘液。林淺用校服袖口擦去糖漬時,發現原野正在走廊和一個男生打鬧著離開。
當晚林淺在日記本上畫滿破碎的月亮。原野的聊天窗口彈出“晚安”,林淺快速回了一個“晚安。”
晨霧漫進教室時,林淺發現原野的課桌往前挪了十厘米。
“早餐。”林淺把牛奶放在原野的桌子上,玻璃瓶底在木紋上碾出濕漉漉的轍痕。原野的數學卷突然展開成屏風,他沾著墨漬的指尖敲了敲她越界的英語書:“早自習要考《赤壁賦》默寫。”
窗外的梧桐葉突然喧嘩起來。林淺盯著他后頸新剃短的發茬,她的自動鉛筆在“縱一葦之所如“旁戳出黑洞,余光瞥見他正在和陳雪薇有說有笑。
體育課解散時,林淺攥著兩瓶鹽汽水走向籃球場。
原野撩起衣擺擦汗的動作在半空僵住,腹肌線條迅速隱沒在突然放下的布料后。他接過水時用紙巾墊著瓶口,冰鎮水珠在兩人指間筑起透明的墻。
“謝謝。”原野的虎牙陷進下唇,這個曾經讓她心跳漏拍的小動作,此刻像把生銹的鎖。他轉身將另一瓶未開封的水拋給場邊的顧浩,拋物線在陽光下閃成銀箭,刺穿她攥皺的化學筆記。
午休鈴聲剛響,原野的椅子就劃出刺耳的摩擦音。林淺慌忙按住他攤開的物理作業:“這道動能定理...”話音未落,他抽走練習冊的動作帶翻筆筒,十二支彩筆滾落在地,像被擊潰的彩虹衛兵。
“要幫老班整理實驗器材。”原野彎腰撿筆時后頸的骨節凸起,像一排拒絕的密碼。
他校服下擺掃過林淺小腿,洗衣粉的薄荷味突然變得嗆人。等林淺蹲下去撿最后那支紫色記號筆,他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的白光里。
放學的儲物柜前,林淺的帆布鞋尖抵住原野的球鞋。“放學一起走吧...”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提示音切碎。原野解鎖屏幕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發送的三條消息仍掛著未讀的紅點。他后退半步讓出通道,林淺的后背不小心撞上儲物柜,金屬門發出嘲弄的震顫。
最痛的是周五的自習。林淺在錯題本發現原野夾的薄荷糖,糖紙還留著去年秋游他惡作劇畫的豬頭。當她含著糖轉身想笑,卻看見他正用和陳雪薇分享糖果。
生日那天的愿望像枚卡在喉間的軟刺。林淺在值日表上圈出最后一天時,原野的課桌已經搬回教室第一排。他的草稿紙被風吹到她腳下,那些畫著火箭的涂鴉背面,竟用鉛筆極輕地寫滿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