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

他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口冰棺里。棺蓋上的霜花折射著幽藍微光，隱約能聽見外面傳來打斗聲和爆炸的轟鳴。

“我是誰？”

這個問題在空蕩蕩的腦海里反復回蕩。手指觸到腰間硬物——是把青銅短刀，刀柄刻著“翊”字。

“翊...？”

剛推開棺蓋，頭頂巖層突然崩塌！他本能地翻滾躲避，原先躺著的地方已被巨石砸得粉碎。煙塵彌漫中，看見個白衣女子正與數十名修士交戰，袖袍翻飛間劍氣縱橫。

奇怪的是，那些劍氣每每接近他所在位置就會自動偏轉，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保護他。

“小心后面！”

提醒脫口而出。女子聞聲旋身，霜華劍精準刺穿偷襲者的咽喉。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瞳孔驟縮：“你...醒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雪落在青瓦上?？伤置骺匆娕友鄣组W過某種復雜的情緒，似是欣喜又像恐懼。

“我們認識？”他皺眉問道。

女子身形微晃，一道劍光趁機劃過她手臂。鮮血滴落的聲響在洞穴里異常清晰，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陣刺痛。

“不認識。”女子轉身格開又一波攻擊，聲音冷了下來，“躲遠些，別礙事。”

地穴里的戰斗持續了整整一天。

他蜷縮在冰棺后方，看著白衣女子獨自對抗潮水般的敵人。每當她力竭時，就會有盞青銅燈從袖中飛出，燈焰里飄出的金芒能瞬間治愈所有傷口。

最危險的一次，有個修士繞到女子背后舉劍欲刺。他不知哪來的勇氣，抓起青銅短刀就撲了上去——

嗤！

刀鋒入肉的觸感陌生又熟悉。修士倒地時，他看見自己握刀的手穩得可怕，仿佛這個動作已經重復過千百次。

“多管閑事。”女子頭也不回地甩來瓶藥粉，“傷口要立刻處理，沾了誅魔散?！?

他這才發現虎口被劍氣余波劃傷，奇怪的是流出的血...居然是淡金色的？

“我到底是誰？”包扎時他忍不住又問。

女子劍勢微滯，被敵人抓住破綻在腰間開了道口子。她反手削掉對方頭顱，語氣比冰棺還冷：“一個過客。”

深夜，敵人暫時退去。女子在洞口布下結界，終于疲憊地靠坐在冰棺旁。他遞去撿來的水囊，發現她手腕內側有道猙獰疤痕，形狀像是被什么灼燒過。

“燈焰燙的？”他鬼使神差地問。

女子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你想起來了？”

“只是...感覺。”他指著自己心口，“這里會疼?！?

女子突然別過臉去。借著月光，他看見她咬緊的下唇滲出血絲。

“睡吧?！彼罱K只說了這兩個字，明日還有惡戰。

第三日黎明，地穴終于被攻破。

女子帶著他且戰且退，最終被逼到一處斷崖邊。崖下是翻滾的魔氣，隱約能看見森森白骨。

“最后問一次?！鳖I頭修士劍指女子，“交出青銅燈和那個魔種，饒你不死！”

女子突然笑了，笑得崖上積雪簌簌墜落：“藥王谷的走狗也配談條件？”

她反手將青銅燈塞進他懷里：“拿好，無論發生什么都別松手。”

下一秒，霜華劍爆發出刺目寒光。女子竟主動跳下懸崖，劍氣在魔氣中撕開一條通路！

“跳下來！”她的聲音從深淵中傳來，“相信我！”

追兵們驚恐地看著他縱身躍下。下墜途中，懷里的青銅燈突然發燙，燈焰中浮現出兩個相擁的人影——其中一個，分明是他自己的模樣！

記憶如洪水般涌來：雪廬的落梅、永夜城的血戰、幽冥界的鎖魂釘...還有女子——沈顏（璃）將他魂魄放入冰鏡時，那句被風吹散的“等我?！?

“師尊——！”

他嘶吼著伸手去抓，卻只撈到一縷飄散的白發。魔氣吞沒意識的最后一刻，聽見她在極遠處輕笑：

“臭小子...終于想起來了？”

再睜眼時，置身于陌生洞窟。懷里的青銅燈已經熄滅，燈芯處靜靜躺著朵并蒂蓮的灰燼。

洞壁上刻著熟悉的字跡：【若見灰燼如蓮，速往藥王谷禁地】

落款是：【沈顏（璃）三百年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