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的丹房內，青銅藥碾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沈顏（璃）將第七種靈草扔進藥臼，碾碎時濺起的汁液在她手背灼出縷縷青煙。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云翊——或者說暫時占據主導的善念云翊——正用新生的金光手臂捆縛自己不斷抽搐的左半邊身體。

“還能撐多久？”她頭也不回地問。

“三天...最多。”云翊嗓音里帶著雙重回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他正在適應金種的力量...”

沈顏（璃）突然將藥杵狠狠砸在案板上。各種藥粉被震得飛揚起來，在半空自動排列成古老陣圖——正是《天命書》最后一頁缺失的凈化陣法。

“不夠。”她盯著陣圖搖頭，“還缺一味藥引。”

云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滲出黑金交織的血絲：“師尊...不必...”

“閉嘴。”沈顏（璃）一把扯開他衣領，露出心口已經變成灰黑色的金種，“你以為我融合雙魂是為了什么？”

青年怔住。此刻近距離對視，他才發現沈顏（璃）的瞳孔變成了重明族特有的豎瞳——左眼冰藍，右眼鎏金，正是完全體的象征。

“您...都想起來了？”

“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前的仇。”她指尖輕撫那顆跳動的種子。

“還有...某個自作主張的小混蛋。”

云翊突然笑了，笑容干凈得仿佛還是雪廬里那個少年：“弟子知錯。”

沈顏（璃）冷哼一聲，轉身從藥柜最底層抽出個玄鐵匣。匣開瞬間，整個丹房溫度驟降——里面靜靜躺著一截晶瑩剔透的指骨，骨內封印著縷青色火焰。

“這是...？”

“我的遺骨。”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準確地說，是第一世沈顏死后，你偷偷保存的那截指骨。”

云翊瞳孔驟縮。那段記憶本該被魔尊洗掉了...

“驚訝什么？”沈顏（璃）將指骨按在陣圖中央，“你在我識海里藏了那么多記憶碎片，真當我沒發現？”

指骨接觸陣圖的剎那，青色火焰暴漲。火光中浮現出無數畫面：云翊跪在雪地里拼湊她碎裂的尸體；青年將染血的霜華劍插入自己心口；還有...輪回鏡前那個絕望的血契。

“原來如此...”云翊望著畫面喃喃，“情咒真正的用法是...”

沈顏（璃）突然捂住他的嘴：“有人來了。”

藥王谷山門外，三十六個門派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交出魔種！”

“誅殺妖女！”

喊殺聲震得護山大陣嗡嗡作響。沈顏（璃）站在瞭望塔上，冷眼看著下面烏泱泱的修士大軍。領頭的竟是七位閉關多年的化神老祖，每人手中都持著件專門克制魔氣的上古法器。

“有意思。”她瞇起豎瞳，“玄霄子死了，這些老東西反倒出來了。”

云翊靠在墻邊，左眼已經徹底變成漆黑：“他們...被控制了...”

果然，當沈顏（璃）凝神細看，發現每位老祖天靈都飄著絲黑氣——與當初楚瑤兒體內的如出一轍！

“魔尊的手筆。”她冷笑，“知道自己硬搶不行，就煽動整個修真界...”

話音未落，護山大陣突然劇烈震蕩。谷主暮云子吐血倒飛進來，胸前插著柄熟悉的青銅短劍！

“沈仙子...快走...”老人掙扎著指向后山，“古籍...地下...九層...”

沈顏（璃）接住墜落的暮云子，觸手卻摸到滿手冰渣——老人體內靈力正在飛速凍結！

“噬心蠱變異了...”她猛地看向云翊，“他在模仿你的能力！”

云翊突然抱頭跪地，發出非人的嚎叫。右半身金光大盛，左半身卻爬滿漆黑魔紋，仿佛有兩個人格在體內廝殺。

“師...尊...”云翊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殺了我...”

沈顏（璃）尚未回答，山門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護山大陣破了！

“帶谷主去禁地。”她將暮云子拋給藥童，轉身拔出霜華劍，“我去會會這些...”

衣袖突然被扯住。云翊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右眼金光璀璨如旭日：“弟子陪您。”

左眼卻漆黑如墨，惡意幾乎化為實質：“畢竟...好戲才剛開始~”

藥王谷地下九層，傳說中的“活死人墓。”

沈顏（璃）背著昏迷的云翊，跟隨藥童在迷宮般的甬道中穿行。青年后背不斷滲出黑血，將她的白衣染得斑駁陸離。

“就在前面...”藥童指著盡頭的青銅門，“谷主說，只有重明血脈能打開...”

話音未落，孩童突然七竅流血倒地！沈顏（璃）閃電般后躍，原先站立的地面已經插滿毒針。

“精彩的身手~”熟悉的嗓音從陰影里傳來，“不愧是本座看中的容器！”

沈顏（璃）瞇眼望去，只見十幾個修士如提線木偶般走來，每人天靈處都連著黑線——而線的另一端，赫然是云翊左眼里溢出的魔氣！

“你以為控制這些傀儡就能攔住我？”

“當然不~”魔尊借傀儡之口輕笑，“但足夠拖到上面那些化神期下來...”

沈顏（璃）突然笑了：“你好像忘了件事。”她單手結印，霜華劍懸空而起，“這具身體里...”

劍光如虹，瞬間斬斷所有黑線！

“...有兩個人的戰斗經驗。”

趁著傀儡僵直的剎那，她閃身沖到青銅門前咬破手指。血液接觸門扉的瞬間，古老銘文次第亮起：

【以血為鑰，以魂為引】

門開剎那，撲面而來的不是預想中的秘籍法寶，而是一口晶瑩剔透的——冰棺！

棺中躺著個與沈顏（璃）一模一樣的女子，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掌心里捧著盞青銅燈。燈芯是截指骨，燃燒著青色火焰。

“這是...”沈顏（璃）如遭雷擊，“第三具身體？”

身后傳來重物倒地聲。云翊不知何時醒了，正艱難地爬向冰棺：“不是身體...”

他每說一個字就嘔出口黑血，“是...魂燈...”

沈顏（璃）這才看清，燈芯指骨上刻著兩個小字——【顏】【翊】。

“雙魂燈？”她猛地想起某本古籍的記載，“以愛侶魂魄為芯，可照三界幽冥...”

云翊終于爬到棺前，染血的手指撫過燈身：“三百年前...您留下的后手...”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現在...該用它了...”

沈顏（璃）剛要追問，頭頂突然傳來劇烈震動——化神老祖們攻進來了！

魔尊的聲音同時在云翊體內響起：“沒用的~就算找到魂燈，你們也缺...”

“缺這個。”沈顏（璃）突然從懷中掏出玄鐵匣，取出那截指骨，“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回藥王谷？”

在云翊震驚的目光中，她將指骨投入燈芯。青色火焰轟然暴漲，映照出棺底刻著的最后一句咒文：

【魂燈燃盡之日，雙魂歸一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