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鎖鏈聲震得蘇靈耳膜生疼,她扶著巖壁勉強站起,額頭的蝶印像被烙鐵燙著,每跳一下都要滲出血珠。
陸九章癱坐在她腳邊,懷里的符咒紙燒剩半卷,火光映得他臉色青白;趙鐵的佩刀砍進青蟲堆里拔不出來,那些半透明的蟲子正順著刀脊往他手腕上爬,黑紅色黏液在他手背腐蝕出一串水泡。
最讓她心悸的是陳墨。
他背對著眾人站在洞穴中央,玄色衣擺被某種陰風吹得獵獵作響,原本溫潤的眉眼此刻像覆了層冰。
剛才他摘下面具時的冷笑還在蘇靈耳邊回響,可現在他的后頸爬滿青灰色的鱗片,連指尖都變成了半透明的青白色——那是被怨氣侵蝕到骨子里才會有的征兆。
“退到我身后?!瓣惸穆曇糇兞苏{,像兩塊石頭在喉嚨里摩擦。
蘇靈正要開口,卻見他突然抬手,指尖射出一道幽藍光芒,瞬間將逼近陸九章的青蟲群燒成灰燼。
那光與她懷里碎玉的青光撞在一起,在洞穴里炸開一片星芒。
“靈目!“蘇靈突然捂住眼睛。
等再睜開時,視線里的景象徹底變了——黑色黏液不再是渾濁的,而是無數條泛著腥氣的怨氣絲線;青蟲們的殼下露出半透明的魂體,每一只都鎖著半截生銹的鎖鏈;那個戴面具的怨靈更清晰了,他腰間掛著的玉牌上,“陳“字刻痕深可見骨。
“薄弱點在鎖鏈銜接處!“她踉蹌著抓住陸九章的手腕,將他拽到巖壁邊,“你用鎮陰符燒第三根鎖鏈,趙捕頭砍第七根!
陳墨......“她頓了頓,看向背對著自己的男人,“陳墨護中間!“
陸九章的手還在抖,卻還是摸出三張朱砂符:“這是我師父臨終前給的'九曜破陰符',只能用三次......“話音未落,符咒已騰起金紅火焰,精準地黏在第三根鎖鏈上。
鎖鏈發出刺耳的尖叫,怨氣絲線瞬間斷裂了半圈。
趙鐵趁機抽出腰間短刀,刀鋒上的寒光映著他繃緊的下頜線——那是他練了十年的“斬魂式“。
洞穴突然震顫起來。
青鱗的嘶鳴從頭頂傳來,那抹幽綠身影如離弦之箭,蛇尾掃過之處,青蟲群像被風吹散的紙片。“解咒人?!八穆曇粝袼橛裣鄵?,“你的血里有古林的味道,我能感覺到?!吧咝抛虞p舔蘇靈手背,被腐蝕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黑衣人操控了怨靈的怨氣!“蘇靈突然開口。
她的“通靈之語“在青鱗的力量加持下穿透了怨氣屏障,那些游蕩的魂體突然開始尖叫,“他們想要洞穴里的......“
“轟——“
后半句話被地裂聲吞沒。
洞穴最深處的巖壁裂開蛛網狀紋路,黑色黏液如沸騰的瀝青翻涌,從中爬出半條布滿鱗片的手臂。
那手臂比青鱗粗三倍有余,指甲是淬了毒的紫黑色,所過之處,連青蟲都被腐蝕成一灘黑水。
“是鎮靈碑下的東西!“陸九章的聲音帶著哭腔,“縣志里說古林最深處鎮壓著......“
“閉嘴!“陳墨突然轉身。
他的瞳孔完全變成了幽藍色,眼尾的鱗片蔓延到臉頰,“蘇靈,抓住我。“
蘇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進懷里。
陳墨的體溫低得嚇人,可他掌心的熱度卻燙得她生疼——那是她熟悉的藥香,混著淡淡的血銹味。
青鱗的蛇尾纏上兩人腳踝,趙鐵砍斷最后一根鎖鏈的瞬間,洞穴頂部的碎石如暴雨砸下。
“走!“
等蘇靈再睜眼時,已經躺在藥鋪的竹榻上。
陳墨的藥爐在墻角“咕嘟“作響,陸九章趴在桌案上寫著什么,趙鐵靠在門邊打盹,刀鞘上還沾著未擦凈的黑血。
窗外的月光很亮,卻照不進陳墨的眼睛——他站在窗邊,背對著她,后頸的鱗片已經褪了,可那抹幽藍卻還殘存在眼底。
“醒了?“他轉身時又恢復了溫和模樣,手里端著藥碗,“喝了吧,去陰毒的?!?
蘇靈接過藥碗,卻在觸到他指尖的瞬間頓住——那溫度,和洞穴里拽她時的熱度一模一樣。
藥鋪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趙鐵手按刀柄抬頭,陸九章筆尖一歪,墨跡在紙上暈開個黑洞。
“張嬸?“陳墨掀開門簾,“這么晚來抓藥?“
“墨哥兒,“外面傳來老婦人沙啞的聲音,“我家二柱又開始說胡話了,非說看見......“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看見個戴面具的人,站在他家院門口。“
蘇靈握緊了懷里的碎玉。
玉玨與碎玉的共鳴聲又響了起來,比在洞穴里更清晰,更急切。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今晚的清安鎮,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