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曼是在巷子口給我燒紙錢的時候,突然可以看見我的。
她一襲白裙,帶著淚光,看著很是楚楚可憐。
黑煙滾滾,嗆得很。
煙霧朦朧間,她看到我突然現(xiàn)身,只是呆了兩秒,就哭得更可憐了,“你還知道回來?”
出門去跳廣場舞的大媽路過,怒斥,“哪個沒素質(zhì)的,怎么能在這燒紙呢?”
旁邊的大爺看了看梨花帶雨的蘇曼曼,勸大媽走,“算啦,你看人姑娘哭的多可憐啊。”
大媽不依不饒要走上前理論,“不是這多影響市容啊這。”
蘇曼曼顧不上搭理大媽,只顧著問我,“你知道是誰害的你是不是?”
大爺強硬地去拉開大媽走開,“別說了別說了,你沒看她都開始對著空氣說話了么。”
“怎么著?魔怔啦?”
“前不久這發(fā)現(xiàn)的那個街頭打死人的案子你忘了?指不定就是她家人吧,也是怪可憐的……”
我其實聽的挺心酸的,看著蘇曼曼被黑煙熏又哭花了的臉蛋,不禁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卻穿了過去。
哦,大抵是能看到了,摸還是摸不著的。
蘇曼曼倒是充耳不聞,只是瞪著那雙兔子般的紅眼睛死死盯著我。
我嘗試著開口,多日不用的聲帶有點僵硬了,“曼曼?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家吧?”
她也就不再說話,掉頭就走。
今天的陽光其實是有點刺眼的,我只能蜷縮在她身后的影子里跟著飄。
我看到她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亮光一閃而過。
這個傻姑娘啊。
回到家里,還是熟悉的沙發(fā)那,一人一鬼,一坐一立。
氣氛其實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出事之前,我們正巧吵了架在冷戰(zhàn)。
準確來說,是蘇曼曼單方面在鬧別扭。
而我那時候,其實是沒有太多心思去照顧她的情緒的。
她氣我工作太忙總不著家,難得陪她時也魂不守舍,嫌棄我畢業(yè)工作了好些年都還沒攢夠娶她的錢,埋怨我沒能給她足夠好的生活。
她賭氣時甚至說過,“追我的人那么多,陸澤燦,你是不是以為我就離不開你了?”
而我呢?
我那時也怪混蛋的,苦于思索工作上的事,居然回了那句經(jīng)典的“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我輕咳了一聲,打破眼前的僵局,“所以,你是剛剛突然可以看見我的?”
蘇曼曼忍不住又哭了,“所以你一直都在嗎?”
是啊,我一直在的,看著她去認尸,看著她回家反鎖房門痛哭,看著她在我的遺物中翻找,看著她去警局一遍又一遍地看我死前最后的監(jiān)控,看著她……找到了證據(jù)。
她發(fā)現(xiàn)了我藏在家的日記和U盤,那里面記錄了華天集團的罪行,也記錄了我從斗志昂揚到憤慨再到絕望的全過程。
她看的時候,一直在抖,直到泣不成聲。
那時我也很想抱抱她,可是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徒勞地穿過她的發(fā)絲。
原來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可我本不想,讓她知道這一切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