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上歷史課？”

北非的塔祖爾、墨西哥的森林、巴西的圣塔倫，這些地區(qū)向我們展示了不同層級(jí)的“現(xiàn)在”并且拷問著歷史學(xué)家。有時(shí)，問題也會(huì)更加直接地呈現(xiàn)出來。幾年前在西班牙，一位年輕教師帶領(lǐng)我參觀了穆爾西亞大區(qū)的鄉(xiāng)下，那里到處散落著穆斯林西班牙的遺跡。在他的課堂上，卡斯蒂利亞人與年輕的馬格里布和厄瓜多爾移民坐在一起。2012年，這個(gè)省容納有四萬五千個(gè)厄瓜多爾人，其中洛爾卡鎮(zhèn)（Lorca）就達(dá)到八千人。[21]這里的老師該如何上歷史課？這些學(xué)生一半是伊斯蘭和美洲的西班牙征服者后代，另一半是被征服者的后代，應(yīng)該如何給他們講述伊比利亞歷史？如何解釋對(duì)摩爾人的驅(qū)逐？如何介紹美洲的征服？一半基督教徒，一半穆斯林，這些孩子的記憶不可調(diào)和。無論歷史基礎(chǔ)如何，對(duì)美洲“種族滅絕”的揭發(fā)都不符合西班牙傳統(tǒng)，因?yàn)殚L(zhǎng)期以來，這種傳統(tǒng)都高舉著新大陸獲得者的“教化使命”的旗幟。

穆爾西亞的鄉(xiāng)村課堂與前面的幾個(gè)例子如出一轍：塔祖爾和圣塔倫為我們展示了今天的全球化世界——巴西的音像制品傳播和阿爾及利亞的足球運(yùn)動(dòng)，穆爾西亞也一樣，反映了西班牙的人口流動(dòng)現(xiàn)象。只是穆爾西亞的現(xiàn)狀更加明確地揭示了一個(gè)歷史教學(xué)的棘手問題：如何從歐洲、美洲和非洲那復(fù)雜、充滿沖突的過去中，提取可以讓卡斯蒂利亞、馬格里布和厄瓜多爾的孩子們能夠在學(xué)校共同學(xué)習(xí)的內(nèi)容？穆爾西亞并不是特例。歐洲各地都面臨著這樣的挑戰(zhàn)，在法、德兩國(guó)也一樣。在列強(qiáng)以全球史名義塑造新的歷史敘事或者在已有的民族敘事恢復(fù)排他性之前，我們或許應(yīng)該設(shè)法首先對(duì)上述問題進(jìn)行回應(yīng)。

---

[1] 參見《灰色星期三的布道》（Antonio Vieira，Sermao de quarta-feira de cinza，Rome，église de Saint-Antoine-des-Portugais，1672，http：//www.literaturabrasileira.ufsc.br/documentos/？action=download&id=30445）。

[2] 參見《拉丁美洲權(quán)力的蒼白》（Alain Tournaine，?La paleur du pouvoir en Amérique latine?，in Jean-Pierre Castelain et al.，De l'ethnographie à l'histoire. Paris-Madrid-Buenos Aires. Les mondes de Carmen Bernand，Paris：L'Harmattan，2006）。

[3] 參見《過去與未來之間的斷層》（Hannah Arendt，?La brèche entre le passé et le futur?，L'Humaine Condition，Paris：Gallimard，?Quarto?，2012，p.602）。

[4] 參見《舞蹈戲劇》（Norbert Servos，Pina Bausch，Dance Theater，Munich，K. Kieser，2008，p.15）。

[5] 阿爾及利亞小鎮(zhèn)，歷史上曾是羅馬和法國(guó)的政治監(jiān)獄所在地。——譯者注

[6] 法國(guó)在阿爾及利亞的殖民統(tǒng)治者。——譯者注

[7] 參見圣-阿爾諾元帥寫給弟弟的信（Lettre du maréchal de Saint-Arnaud à son frère Leroy de Saint-Arnaud，Batna，2 mai 1850），轉(zhuǎn)引自《古代非洲》的文章《獨(dú)特考古成果的成功與失望：北奧萊斯的卡武奇亞上校》（Monique Dondin-Payre，?Réussites et déboires d'une ?uvre archéologique unique：le colonel Carbuccia au nord de l'Aurès（1848-1850）?，Antiquités africaines，n° 32，1996，p.164）。

[8] 參見《法國(guó)激情：城市的聲音》（Gilles Kepel，Passion fran?aise. Les voix des cités，Paris：Gallimard，2014，p.149）。

[9] 參見2013年夏，巴黎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題為“建設(shè)、毀壞、重建：烏托邦的軀體”的展覽。

[10] 展覽期間，另一張照片也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年輕的阿爾及利亞人棲息在地中海邊緣的混凝土塊上，夢(mèng)想著幾乎不可能的未來。在看起來如同廢墟的土塊之外，看不見但存在著其他的世界。

[11] 關(guān)于這座拱門，攝影師寫道：“這些場(chǎng)景幾年前在我父母居住的阿爾及利亞（歐勒馬市）村莊里就出現(xiàn)過。位于羅馬廢墟上的村莊，在阿爾及利亞北部和東部比比皆是……在曾經(jīng)容納三千人的羅馬劇院廢墟里，在宏偉的拱門（應(yīng)該是某個(gè)宮殿大門）前，孩子們嬉笑打鬧，每日使用著那些印有特定文化和歷史的物品，卻與這些物品當(dāng)初的功用毫無關(guān)聯(lián)。羅馬建筑，也即后來西方建筑的基本和創(chuàng)始元素，使這個(gè)建筑得以跨越了十幾個(gè)世紀(jì)保留至今……直到今天也難以建造比這更好的建筑物……這座宮殿的殘余部分至今佇立在田野中央，牛羊在它周圍吃草，孩子們用它當(dāng)作球門玩耍。”

[12] 參見《殖民地法國(guó)制造：文化、民族認(rèn)同和阿爾及利亞殖民化，1830—1851》和《法國(guó)和阿爾及利亞征伐》（Jennifer E. Sessions，Making colonial france：culture，national identity and the colonization of Algeria，1830-1851，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2005；France and the Conquest of Algeria，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11）。

[13] 參見《運(yùn)動(dòng)帝國(guó)：一種文化全球化的歷史》[Pierre Singaravélou et Julien Sorez（dir.），L'Emppire des sports. Une histoire de la mondialisation culturelle，Paris，Belin，2010]。

[14] 參見《世界報(bào)》文章《擁有法國(guó)靈魂的憂郁者》（Olivier Guez，?Les Bleus à l'ame fran?aise?，Le Monde，14 juin 2014）。

[15] 參見《解放報(bào)》（Libération，31 mais/1erjuin 2014，p.43）。

[16] 國(guó)內(nèi)又譯《柳暗花明》。——譯者

[17] 參見《衛(wèi)報(bào)》文章（Carlos Reygadas，The Guardian，14 mars 2013.http：//www.theguardian.com/film/2013/mars/14/carlos-reygadas-post-tenebras-lux）。

[18] 參見《卡洛斯·雷加達(dá)斯訪談》（?Entretien avec Carlos Reygadas?，Groupement national des cinémas de recherche，CNC，mai 2013）。

[19] 人們對(duì)歐洲與美洲當(dāng)?shù)厝嘶煅蟠囊环N稱呼。——譯者注

[20] 參見《16世紀(jì)的書籍和書商》（Fernandez del Castillo，Libros y libreros en el siglo XVI，Mexico，F(xiàn)ondo de Cultura Económica，1982，p.40）。

[21] 參見文章《移民穆爾西亞：探索和調(diào)查》（?La Murcia inmigrante：exploraciones e investigaciones?，novembre 2004，http：//www.monografias.com/trabajos32/flujos-migratorios-internacionales-espana-murcia/flujos-migratorios-internacionales-espana-murcia.shtml）及《地理學(xué)論文》的文章《穆爾西亞的厄瓜多爾移民：洛爾卡的獨(dú)特案例》（Victor Martinez Lucas et Joaquín David Romesra Franco，?La emigración ecuatoriana en la región de Murcia. El caso singular de Lorce?，Papeles de Geografia，n° 40，juillet-décembre 2004，pp.111-132，http：//www.redalye.org/articulo.oa？id=4070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