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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郭店楚墓竹簡

郭店一號楚墓位于湖北省荊門市沙洋區四方鄉,該墓先后經歷兩次盜掘。1993年10月,荊門市博物館對其進行了搶救性的清理發掘。該墓是一座長方形土壙豎穴墓,墓道在墓室東壁。墓口東西長6米、南北寬4.6米。墓底長3.4米,寬2米,從墓口至墓底深7.44米。墓壙上部填充五花土,下部及槨室四周填白膏泥。葬具為一棺一槨,保存較好。槨室以隔梁分隔為頭廂、邊廂和棺室三部分。棺為長方形懸底,棺內尸體僅存骨架。此墓雖然被盜,但出土器物比較豐富,計有銅、陶、漆木、竹等各類器290件。[16]

對于郭店一號墓的年代,學界有不同的說法:一是戰國中期偏晩,郭店楚簡的發掘整理者認為具有戰國中期偏晚的特點,其下葬年代當在公元前4世紀中期至前3世紀初。[17]李學勤先生指出:“由考古學的證據看,郭店1號墓是戰國中期后段的,其具體年代,可估計為公元前四世紀末,不晚于公元前300年。”[18]李伯謙、彭浩、劉祖信、徐少華等學者皆贊成其說。[19]二是“白起拔郢”(公元前278年)之后,以王葆玹、池田知久為代表。[20]王葆玹認為戰國晚期至末期楚郢地區所受秦文化的影響,也不如學人設想的那么嚴重。他推定郭店一號墓的下葬年代有可能較晚,其上限為公元前278年,下限為公元前227年。[21]三是在公元前299年至前278年間,李裕民認為郭店楚墓墓器物與雨臺山6期楚墓(555號墓)相似,而不是與包山二號墓相似,從器物形制特征等方面考察,應在戰國晚期前段,墓主人絕非陳良或環淵,而很可能是楚太子橫之師慎到。[22]

包山二號墓有明確的時間段限,即公元前316年,郭店一號墓與包山二號墓的隨葬品十分相似。秦將白起拔郢之后,楚地深受秦文化的影響,而郭店一號墓具有明顯的楚文化特征,因此,和王葆玹、池田知久從思想史角度為郭店楚墓斷代相比,考古學者的說法當更為可信。李裕民考訂郭店楚墓下葬時間在公元前299年至前278年間,我們知道,依靠出土器物只能對墓葬進行粗略斷代,因此李先生將墓葬時間、墓主人身份定位如此準確本身就值得懷疑。竹書的寫作時間要早于下葬時間,結合《五行》《魯穆公問子思》為子思學派著作看,郭店竹簡為孟子之前的學術典籍,是目前較為可信的說法。

郭店竹簡出土于頭廂,共804支,竹簡長15—32.4厘米,寬0.45—0.65厘米,編繩2—3道,形制有兩種:一種是簡端平齊;另一種是兩端作梯形。有字簡726支,墨跡清晰,計1.3萬余字,明顯帶有戰國時期楚國文字的特點,內容以道、儒兩家學說為主,儒家典籍有11種14篇,按照形制,大致可分為四類:一是《緇衣》《五行》《性自命出》《成之聞之》《尊德義》《六德》六篇,簡長32.5厘米,簡端梯形,編繩兩道;二是《窮達以時》《魯穆公問子思》兩篇,簡長26.4厘米,簡端梯形,編繩兩道;三是《唐虞之道》《忠信之道》兩篇,簡長28.1—28.3厘米,簡端平齊,編繩兩道;四是《語叢》(一、二、三),簡長15.1—17.7厘米,簡端平齊,編繩三道。道家典籍有《老子》(甲、乙、丙)三篇和《太一生水》。《老子》甲組39支簡,簡長32.3厘米;乙組18支簡,簡長30.6厘米;丙組與《太一生水》形制相同,簡端平齊,簡長26.5厘米,編繩兩道。《語叢四》簡端平齊,簡長15.1厘米,或與縱橫家有關。

《緇衣》分23章,每章章尾有墨釘,篇尾計章數“二十又三”。《緇衣》原無篇題,其內容與傳世本《禮記·緇衣》基本一致,整理者以此命名。郭店簡《緇衣》無傳世本的第一、十六兩章,簡本第一章為傳世本的第二章,章序的排列比傳世本更為合理,為研究先秦到漢代《緇衣》文本的變遷提供了寶貴的資料。《性自命出》原無篇題,整理者撮取簡2“性自命出”為題。《性自命出》計有67支簡,由于簡35有鉤號,其下半段為空白簡,可知全文當分為上、下兩篇。《性自命出》上篇講人性有善有惡,下篇已至性善境界;上篇是自然之情,下篇升華為道德之情;上篇心無定志、禮以導情,下篇心有定志、情以正禮。《性自命出》上、下篇的劃分,實際講的是人性向善的兩個階段,即庶民與圣人兩重不同的道德境界。[23]質言之,《性自命出》上承孔曾,下啟孟荀,為郭店儒簡中哲學思辨水平最高的一篇。

郭店簡《成之聞之》主張反己正身,以順天常,既講教化之道,又有圣人之性與中人之性的區別。該篇將人間的社會秩序歸因于“天降太常”,內容較為復雜無序,在分篇、編聯上還存在繼續挖掘的空間。《六德》將“圣”“仁”“義”“忠”“智”“信”六德與父子、君臣、夫婦六位對應起來,強調各行其職(教、孝、率、從、使、事),目的在于為重建禮樂社會秩序張本,其仁內義外的理論頗具特色。《尊德義》闡發為君治國之道,說“為古率民向方者,唯德可”,強調國君要以德義為本,率先垂范,與《六德》《成之聞之》內容有相關聯之處。

《五行》為子思學派所作,德為仁、義、禮、智、圣,善為仁、義、禮、智,子思學派借助德與善的區別,實現了心內身外、天道與人道的貫通,與馬王堆帛書《五行》經部大體相同。《窮達以時》在天人關系上主張人與天各有不同的職分,要恭修德行以待天時,內容與《荀子·宥坐》、《孔子家語·在厄》、《韓詩外傳》卷七及《說苑·雜言》陳蔡絕糧時,孔子與子路對話相似。《魯穆公問子思》主要闡發的是子思對忠臣的理解,為子思弟子所作。《唐虞之道》強調由孝敬父母到愛天下之民,由尊賢而推崇禪讓,與孟子、荀子對禪讓的態度皆有所不同。《忠信之道》說“至忠如土,化物而不伐;至信如時,畢至而不結”,以忠信作為“百工不楛,而人養皆足”的根本原則。《語叢》四篇系抄錄當時典籍中義理雋永的格句而成,目的在于教人熟知修身行禮、結交“謀友”等為人處世的原則,體例與《說苑·談叢》《淮南子·說林》相似。

郭店儒簡的學派屬性,是學界爭議的熱點。以李學勤先生為代表,主張郭店儒簡為子思學派的著作,稱它們為《子思子》。以李澤厚、陳來等先生為代表,主張郭店儒簡類似于《禮記》之類的文獻總集。我們認為,郭店儒簡中,《五行》《魯穆公問子思》《緇衣》可以看作子思學派的著作,而其他文獻的學派屬性則不能確定。具體來說,郭店儒簡反映的是孔子之后,儒家第二、三代弟子的思想世界,代表了當時儒家心性之學所到達的水平與高度。[24]

郭店簡《老子》(甲、乙、丙)是現存年代最早的戰國抄本,內容可與傳世本《老子》對照。《老子》甲本包含今本《老子》第十九章、六十六章、四十六章中段和下段、三十章上段和中段、十五章、六十四章下段、三十七章、六十三章、二章、三十二章、二十五章、五章中段、十六章上段、六十四章上段、五十六章、五十七章、五十五章、四十四章、四十章、九章的文字;乙本包含今本《老子》第三十九章、四十八章上段、二十章上段、十三章、四十一章、五十二章中段、四十五章、五十四章的文字;丙本包含今本《老子》第十七章、十八章、三十五章、三十一章中段、六十四章下段的文字。郭店簡《老子》內容相當于今本的五分之二,不分道經和德經,章次與今本也不一致,有的章節與今本同,有的只保留了今本該章的部分內容,其與傳世本《老子》的關系有“父子”“子父”“兄弟”三種可能,迄今學界仍未有定論。

郭店簡《老子》,是研究戰國時期《老子》成書及流傳過程鮮活的文本資料。郭店儒簡使《禮記》《大戴禮記》等古書“復活”。郭店儒簡中《五行》《魯穆公問子思》明確可以肯定為子思學派的著作,代表了子思時代儒家心性之學所達到的水平與高度,對于認識孔孟之間早期儒家思想傳承與演變的軌跡,具有極為重要的學術價值。《太一生水》與《老子》丙組同抄一卷,以水為媒介,闡發了太一化生天地、四時、陰陽、寒熱、燥濕的過程,不見于傳世文獻的記載。《太一生水》作為戰國時期道家宇宙生成論,與傳世本《老子》的道論及《易傳》的太極說皆有所不同,對于研究早期理論形態建構的多樣性,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總之,作為孔孟、老莊之間的學術鏈環,郭店楚簡與以往楚地出土文獻不同,它時代早,都是嚴格意義上的古代典籍,這就為我們研究古代經典的形成與流傳過程提供了寶貴的文獻佐證。郭店楚墓中儒、道兩家典籍并存,為重新定位戰國時期儒、道之間的關系,開辟了新的契機。多數學者認為整個中國哲學史、中國學術史都需要重寫。[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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