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中國歷史學研究70年
- 卜憲群主編
- 12585字
- 2025-04-25 18:27:13
一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30年的史學研究
(一)馬克思主義史學主導地位的確立及其標志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在中國的傳播及其與史學的結(jié)合已經(jīng)走過了相當長的歷程。1899年,上海新學會根據(jù)《萬國公報》月刊上所載的英國資產(chǎn)階級社會學家頡德著的《大同學》(由李提摩太、蔡爾康譯注為中文),其中提到馬克思、恩格斯的名字。之后梁啟超《進化論革命者頡德之學說》《新社會之理論》,馬君武《社會主義與進化論比較》,朱執(zhí)信《德意志社會革命家列傳》,蟄伸譯述《社會主義大家馬兒克(即馬克思)之學說》等相關文章將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新的學說加以介紹。
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為馬克思主義在我國的傳播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1918年,李大釗先后發(fā)表《法俄革命之比較觀》《庶民的勝利》《布爾什維克的勝利》《我的馬克思主義觀》等介紹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文章。在我國馬克思主義早期傳播史上,李大釗發(fā)揮了重要的旗手作用,被譽為中國倡導馬克思主義史學第一人、中國馬克思主義最早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同一時期的陳獨秀、李達、毛澤東、瞿秋白、蔡和森等,均積極投入推進馬克思主義傳播的大潮中。20世紀20年代《新青年》《曙光》《共產(chǎn)黨》《新聲》等一大批進步刊物,也積極刊登介紹馬克思主義基本思想的文章。理論界圍繞“問題與主義”“走社會主義道路,還是走資本主義道路”“實行無政府主義,還是實行共產(chǎn)主義”等展開論戰(zhàn),進一步推進了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增進了中國人民對馬克思主義的認知。1921年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指明了方向。馬克思主義者同資產(chǎn)階級唯心史觀的斗爭持續(xù)走向深入,馬克思主義史學在斗爭中不斷成長壯大。李大釗《史學要論》(商務印書館1924年版)、蔡和森《社會進化史》(上海民智書局1924年版)、瞿秋白《社會科學概論》(上海書店1924年版)、李達《現(xiàn)代社會學》(湖南現(xiàn)代叢書社1926年版)等一批較為系統(tǒng)闡釋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著作相繼問世,將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理論的研究闡釋工作提到一個新的高度。這一時期中國工農(nóng)運動史、中共黨史和中國革命史等領域,因為中國革命的需要,亦有相關成果出版。
20世紀20年代末到30年代末,在思想理論界掀起了一場長達十年之久的關于中國社會性質(zhì)和社會史問題的大論戰(zhàn)。論戰(zhàn)的過程鍛煉和培養(yǎng)了一批堅定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工作者隊伍。郭沫若、呂振羽、翦伯贊、鄧拓、吳澤、鄧中夏成為其中的重要代表。1930年,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由上海聯(lián)合書店出版,這是運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研究中國古代歷史的開創(chuàng)與奠基之作。之后他又有《甲骨文研究》《金文叢考》《卜辭通纂》《石鼓文研究》等古文字學著作陸續(xù)出版。同一時期,呂振羽《史前期中國社會研究》《殷周時代的中國社會》《中國政治思想史》,翦伯贊《歷史哲學教程》,鄧拓《中國社會經(jīng)濟長期停滯的考察》《論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史中的奴隸制問題》,吳澤《殷代經(jīng)濟研究》,鄧中夏《中國職工運動簡史》,華崗《一九二五—一九二七中國大革命史》、李平心《中國近代史》等相關論著,均是運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研究闡釋中國歷史的代表性成果。
1937年至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中國先后經(jīng)歷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在救亡圖存、艱苦卓絕的十余年時間里,馬克思主義史學家積極響應中國共產(chǎn)黨的號召,踴躍投身中國革命實踐,與形形色色的唯心主義史觀展開針鋒相對的斗爭,筆耕不輟,推出了一大批經(jīng)得起歷史和革命實踐檢驗的成果。例如,郭沫若《青銅時代》《十批判書》,呂振羽《中國社會史諸問題》《簡明中國通史》《中國民族簡史》,翦伯贊《中國史綱》《中國史論集》第一、第二輯,范文瀾《中國通史簡編》《中國近代史》,侯外廬《中國古代社會史》《中國古代思想學說史》《中國近世思想史》,侯外廬、杜國庠、趙紀彬、邱漢生《中國思想通史》第一、第二、第三卷,杜國庠《先秦諸子思想概要》,何干之《近代中國啟蒙運動史》,尹達《中國原始社會》,胡繩《帝國主義與中國政治》等都是其中的代表之作。[1]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前,馬克思主義史學在中國的傳播已經(jīng)經(jīng)歷30年的發(fā)展歷程。在這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的30年時間里,馬克思主義史學在政治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學術環(huán)境都十分艱難復雜的歲月里不斷成長壯大。以郭沫若、呂振羽、翦伯贊、范文瀾、侯外廬、胡繩等為代表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不僅將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與中國歷史實際相結(jié)合,出版了一批馬克思主義史學論著,在傳播與闡述唯物史觀上做出了重大貢獻,而且與中國革命、中國歷史實際相結(jié)合,為中國人民反帝反封建、爭取民族獨立與解放提供了學理上的支持。20世紀初馬克思主義的傳入并與史學研究的結(jié)合和十月革命、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成立及其理論指導思想有不可分割的關系,也與中國先進的知識分子在當時紛繁復雜的各種思想、思潮涌入后,自覺接受馬克思主義這一科學理論的主觀選擇有關。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與中國史學的結(jié)合從此展現(xiàn)出強大的生命力和戰(zhàn)斗力。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馬克思主義史學盡管取得了很大成績,但舊中國的社會性質(zhì)、國民黨反動派的排斥與迫害,都不可能容許馬克思主義史學占據(jù)主流地位。1949年新中國的成立,翻開了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史上新的一頁。馬克思主義史學成為主流,其標志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第一,中國共產(chǎn)黨執(zhí)政地位的確立,使馬克思主義成為占主流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馬列主義論著更多、更系統(tǒng)地被翻譯介紹到國內(nèi),[2]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在史學領域得到更加廣泛而深入的運用。第二,全國一大批史學教學、科研機構(gòu)成立,刊物創(chuàng)立。如1951年中國史學會成立,1953年中央成立中國歷史問題研究委員會,1954年中央決定在中國科學院下設歷史研究一所、二所、三所,創(chuàng)辦《歷史研究》雜志。20世紀50年代,各地還有一批史學刊物相繼創(chuàng)立,如《史學月刊》(《新史學通訊》)、《安徽史學》(《安徽史學通訊》)、《史學集刊》、《文史哲》、《歷史教學》,以及《光明日報》《人民日報》《文匯報》上的相關欄目等,為馬克思主義史學研究及其成果發(fā)表提供了重要平臺。諸多熟悉馬克思主義理論又兼具扎實史學功底的學者,也在50年代初的院系調(diào)整中被充實到高校歷史系或科研機構(gòu)中。第三,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成為更多史學家的自覺意識,即便過去一些以實證史學方法為主的老一輩史學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也表達出學習馬克思主義的真誠愿望。史學界掀起的馬克思主義學習熱潮,使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成為史學界大多數(shù)學者的共識。[3] 上述這些成就,使馬克思主義史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在較短的時間里得以初步構(gòu)建。
馬克思主義史學主導地位的確立,當然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也是20世紀前半期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艱辛探索的內(nèi)在邏輯發(fā)展使然,但究其根本,還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自身的科學性被史學家所認同和接受的結(jié)果。
(二)“五朵金花”的討論與評價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馬克思主義史學取得的最重要成果,是廣大史學工作者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歷史實際相結(jié)合,探討中國歷史自身發(fā)展過程中的重大問題。“五朵金花”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所謂“五朵金花”是指中國歷史分期、中國資本主義萌芽、中國歷史上的農(nóng)民戰(zhàn)爭、中國封建社會土地所有制形式和漢民族形成問題。由于這五個問題的討論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十七年的史學研究中占據(jù)著突出地位,故被稱為“五朵金花”。關于這些問題討論的具體內(nèi)容不再羅列,[4] 這里僅就如何看待“五朵金花”的歷史地位問題談一點看法。第一,它關注了中國歷史中的長時段和重大節(jié)點問題。如歷史分期所討論的殷周之際、春秋戰(zhàn)國之際、秦漢之際、漢魏之際、隋唐之際、宋元之際、明清之際、鴉片戰(zhàn)爭之際,都是中國歷史發(fā)展中的重大節(jié)點,牽涉政治、經(jīng)濟、社會、思想文化上的一系列重大變化。歷史分期討論中的史學工作者以馬克思主義社會形態(tài)學說為理論基礎,依據(jù)諸多不同的劃分標準與歷史資料,以及對資料的不同理解與解釋,對中國歷史發(fā)展的階段性提出了不同看法。需要看到的是,歷史分期的討論并非僅僅是奴隸社會、封建社會、中國近代史的開端等概念問題,而是廣泛涉及周秦至明清、近代的社會經(jīng)濟、政治制度、階級關系、民族關系等許多問題。盡管在這些問題上沒有形成完全統(tǒng)一的認識,卻大大深化了人們對中國歷史的認識,推動了人們從宏觀上、理論上把握中國歷史發(fā)展的進程與變革。第二,它運用了多學科的理論方法對歷史進行解讀和研究。“五朵金花”討論中,學者們廣泛運用考古學、社會學、人類學、經(jīng)濟學、民族學的理論方法和成果剖析歷史,并引導討論向縱深發(fā)展。如歷史分期討論中,就使用了甲骨文、金文和其他許多考古資料。中國封建土地所有制形式和中國資本主義萌芽的討論中,牽涉所有權(quán)、使用權(quán)、地租、雇傭關系、商品經(jīng)濟、行會、市民社會等經(jīng)濟學上的理論和概念。漢民族形成問題的討論中,史學工作者不僅對“民族”一詞的概念與民族理論進行了深入討論,而且向歷史上的中國疆域,歷史上的民族融合、民族同化、民族政策、民族矛盾與斗爭等問題擴展深化。第三,它尤為注重社會經(jīng)濟史的研究。注重社會經(jīng)濟史研究是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突出特征。如關于封建土地所有制形式的討論,不僅探討了國有、私有、領主、地主制等理論問題,而且對各歷史時期相關土地制度的歷史資料進行了深入挖掘。資本主義萌芽的討論推動了區(qū)域經(jīng)濟史、產(chǎn)業(yè)史的資料發(fā)掘和研究,極大擴展深化了區(qū)域社會經(jīng)濟史的研究范圍,特別是明清區(qū)域社會經(jīng)濟史的研究。第四,它促進了從精英史研究向民眾史研究的結(jié)構(gòu)性轉(zhuǎn)化。唯物史觀重視人民群眾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的主體作用。如農(nóng)民戰(zhàn)爭問題的討論極大地激發(fā)了史學工作者收集整理下層民眾史料的熱情,并運用這些史料對農(nóng)民戰(zhàn)爭這一中國歷史上的重要現(xiàn)象進行了空前討論。盡管這些討論中的某些認識、話語今天很難再成為熱點,但對認識中國歷史發(fā)展中的某些規(guī)律性問題,對推動政治史、經(jīng)濟史、宗教史、思想史、社會史、文化史研究仍有重要意義。
“五朵金花”為新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繁榮發(fā)展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做出了巨大貢獻,為深入認識中國歷史上的許多重大問題起到了積極的引領作用,為新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提供了強有力的思想武器,也為此后中國歷史學的學科建設提供了不少新的生長點。廣大史學工作者在討論中所表現(xiàn)出的政治性、思想性與嚴謹?shù)膶W術性高度統(tǒng)一精神,給我們留下了一筆寶貴的史學遺產(chǎn),其歷史地位不容抹殺。正因為此,“文化大革命”以后的相當長時間里,這些問題仍然受到史學工作者的高度關注。當然,在討論中的確存在著某些理論教條化和“左”的傾向,也存在著政治因素過多影響干預學術討論的問題,留下了值得反思的歷史教訓。自20世紀80年代初至21世紀,關于“五朵金花”的評價又成為史學界的一個熱點,其中有冷靜的思索,也有過激的偏見,學者對此已有很好的總結(jié)評判,[5]這里不再贅述。
(三)若干歷史理論問題的辯論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史學界關注的重大問題并不只是“五朵金花”,還有與此相關的或其他的重大歷史理論問題得到深入探索。一是中國封建社會長期延續(xù)問題。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關于“中國社會長期停滯”問題的論戰(zhàn)為基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家繼續(xù)對這一問題保持了高度熱情。但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關于這一問題的討論和當時中國現(xiàn)實命運緊緊相關不同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討論更突出的是從唯物史觀基本原理出發(fā),緊密結(jié)合中國歷史實際,深挖歷史材料,從政治制度、經(jīng)濟規(guī)律、民族關系、階級壓迫、思想學說等多方面分析中國封建社會長期延續(xù)的原因。[6] 二是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問題。與20世紀二三十年代關于這一問題的討論主要是與中國社會性質(zhì)和中國革命實踐有關不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問題的討論,主要是與歷史分期(但不等同于歷史分期)和中國古代社會的特征有關。學者對如何認識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的概念,馬克思、恩格斯是如何使用以及有沒有放棄這一概念,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與馬克思、恩格斯原始社會史的發(fā)現(xiàn)之間的關系,亞細亞生產(chǎn)方式與古代東方社會等問題進行了深入討論。這一討論大大豐富了史學界對馬克思主義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理論的認識,也提出了中國古代歷史研究上的若干重大問題。[7] 三是歷史主義與階級觀點問題。歷史主義與階級觀點都不是馬克思主義最早提出來的,但馬克思主義批判吸收了其中的合理因素,使之成為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有機組成部分。歷史主義與階級觀點是馬克思主義分析歷史問題的基本理論,也是馬克思主義史學的重要研究方法。因此,馬克思主義史學工作者一旦與具體歷史研究實踐相結(jié)合,就必然或多或少的遇到這個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唯物史觀中的階級觀點得到空前強化和史學研究中出現(xiàn)的偏離歷史主義傾向,導致了歷史主義和階級觀點的爭論。從20世紀50年代初到60年代,不僅郭沫若、翦伯贊、范文瀾、黎澍、吳晗、侯外廬、白壽彝、吳澤、劉大年、郭曉棠、漆俠等一大批史學家,對當時歷史研究中出現(xiàn)的“寧左勿右”的非歷史主義傾向進行了深刻反思甚至自我檢討,而且引發(fā)了當時還屬于中青年的一大批史學工作者圍繞歷史主義和階級觀點究竟是何種關系的大爭論。這場爭論雖然沒有形成定于一尊的看法,但深化了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認識,為中國史學界后來的發(fā)展培養(yǎng)了大批人才。20世紀后半期至21世紀的許多著名史學家,如寧可、林甘泉、田昌五、李文海、陳旭麓、何芳川等都參與了當時的討論。[8] 需要說明的是,歷史主義與階級觀點的爭論還與歷史人物評價,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研究,歷史遺產(chǎn)如何繼承,古為今用、厚今薄古,史論關系等理論問題的討論緊密相連。
(四)學科建設成就與史學研究的收獲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學科建設與史學研究的其他方面同樣取得了很大成績。
中國古代史研究上,學者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在通史、斷代史和專門史研究上取得了一批成果。范文瀾主編,自延安時期開始編寫的《中國通史簡編》修訂本第一、第二、第三編出版。該書以馬克思主義社會形態(tài)學說為統(tǒng)領闡述中國歷史發(fā)展進程,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翦伯贊主編的《中國史綱要》是全國高等學校文科教材編選計劃會議的委托項目。教材集一時之人選,貫徹唯物史觀,實事求是地分析中國歷史的演進,是一部觀點鮮明、資料翔實、文字凝練、結(jié)構(gòu)嚴謹、簡明扼要的中國通史。郭沫若主編的《中國史稿》自1958年開始編寫,前后上百位學者參加。該書重視社會形態(tài)學說,重視階級斗爭在歷史發(fā)展中的作用,重視政治在歷史過程中的影響,重視各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中國歷史的過程,重視思想文化與社會政治、經(jīng)濟的關系,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史學的鮮明特征。此外還有尚鉞的《中國歷史綱要》和呂振羽的《簡明中國通史》(修訂本)。侯外廬主編的多卷本《中國思想通史》也在1960年全部出版。這是一部以馬克思主義理論和方法觀察研究中國思想史演變的巨著,該書將思想史研究與社會史研究相結(jié)合,重視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間的辯證關系,重視歷史上唯物思想的挖掘和人民群眾思想的闡述,具有不朽的學術價值。
在斷代史、專門史與專集、論文、史料整理上,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或以實證史學見長的學者,在這一時期都取得眾多成果。這些論著和史料整理不僅在當時有很高的學術價值,即使在今天看來很多也是經(jīng)典之作,擁有廣泛的影響。
中國近代史是一門與現(xiàn)實聯(lián)系密切的學科。民國時期,馬克思主義和非馬克思主義關于中國近代史的學派分野與敘述體系已開始形成,政治立場和學派主張已較明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成為近代史研究的指導思想,“厚今薄古”的倡導和社會發(fā)展的需求,都使中國近代史研究受到空前重視。1950年5月1日,經(jīng)中央同意,在中國科學院下設近代史研究所,范文瀾任所長。如同學者所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至1965年的近代史學科盡管遭遇政治運動不斷,學術潮流多變,“但學術建樹仍令人矚目,主要是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史學體系,開展了系統(tǒng)規(guī)范的資料整理工作,若干專題研究成績突出”[9]。1954年,胡繩發(fā)表《中國近代歷史的分期問題》一文,就歷史分期存在的問題,以及應當以什么標準進行歷史分期提出了意見。胡繩主張中國近代史從時段上是從1840年的鴉片戰(zhàn)爭到1919年的五四運動。以三次革命運動高潮為主線,即太平天國、義和團運動和辛亥革命,又細分為七個時期或階段。胡繩文章發(fā)表后引起熱烈討論,如孫守任的《中國近代歷史的分期問題的商榷》,金沖及的《對于中國近代歷史分期問題的意見》,戴逸的《中國近代史的分期問題》,范文瀾的《略談中國近代史的分期問題》,劉耀的《試論中國近代史的分期問題》等文章,此外還有榮孟源、章開沅、李新等學者的文章,對此紛紛發(fā)表意見,對胡繩的觀點或贊同或商榷,涉及中國近代史的開端、中國近代史的下限以及近代史分期的標準等問題。[10] 通過這次分期問題的討論,以胡繩意見為主體的中國近代史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基本確立。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十七年的中國近代史研究成績不限于歷史分期問題,歸納起來還有如下幾方面:一是資料編纂。由諸多機構(gòu)或個人編纂的近代史資料得以出版,涵蓋了政治、經(jīng)濟、思想文化、重大事件、個人資料等各方面;二是近代通史的出版。如林增平的《中國近代史》和戴逸的《中國近代史稿》(第一卷)等;三是圍繞鴉片戰(zhàn)爭史、帝國主義侵華史、太平天國史、中法戰(zhàn)爭史、中日戰(zhàn)爭史、洋務運動史、戊戌變法史、義和團運動史、辛亥革命史,以及近代經(jīng)濟史、文化史和思想史,出版發(fā)表了一大批專著和論文。以革命史和黨史為重點的中國現(xiàn)代史研究學科體系也在此期間開始構(gòu)建。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中國世界史研究無論在教學教材體系,還是研究隊伍和研究成果上都很薄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郭沫若、華崗等史學工作者都在呼吁要重視世界史研究,特別是批判和改變“歐美中心”主義歷史觀,加強亞非拉地區(qū)的歷史研究。世界史研究工作者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習借鑒蘇聯(lián)史學成果,篳路藍縷,開啟了中國世界史研究的新征程。其成就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一是翻譯世界史主要是蘇聯(lián)史學界的成果和編纂世界史史料。如蘇聯(lián)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編《古代世界史大綱》《近代史教程》、謝緬諾夫著《中世紀史》、葉菲莫夫著《近代世界史》等,以及中國人民大學世界通史教研室編《世界通史參考資料》(古代部分),耿淡如、黃瑞章譯注《世界中世紀史原始資料選輯》,周一良、吳于廑《世界通史資料選輯》,王敦書譯的《李維 〈羅馬史〉 選》,王繩祖、蔣孟引譯的《吉本〈羅馬帝國衰亡史〉 選》,楊人楩主編、日知選譯的《古代埃及與古代兩河流域》,尚鉞主編的《奴隸社會歷史譯文集》《封建社會歷史譯文集》,《歷史研究》編輯部編的《羅馬奴隸占有制崩潰問題譯文集》等。二是出版一批世界通史和斷代史論著。如郭圣銘的《世界古代史簡編》,齊思和的《世界中世紀史講義》,沈煉之的《簡明世界近代史》,蔣孟引的《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周一良、吳于廑主編的《世界通史》等。突破以歐美為中心的亞非拉區(qū)域史、國別史、專題史研究也在此間逐步開展,取得了一批成果。三是相關研究與教學機構(gòu)的建立。1950年成立的中國史學會下設亞洲史組。1959年,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下設世界歷史研究組,1962年擴建為世界歷史研究室,1964年5月經(jīng)國務院批準成立世界歷史研究所,對全世界主要國家和地區(qū)的歷史開展綜合性研究。同時,一些主要高校也相繼成立了世界通史、區(qū)域史教學與研究的研究室或研究所。[11] 這些都為新中國世界史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中國考古學雖然有了近三十年的歷史,但主要局限在舊石器時代考古,且主要由外國學者把控和推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考古工作受到重視。1950年8月,中國科學院設立考古研究所,隨后北京大學、西北大學、四川大學等高校設立了考古專業(yè)。1960年,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建立。這些都為新中國的考古學,特別是舊石器時代考古學學科建設打下了良好基礎。歸納起來說,這一時期中國考古學的成績主要反映在如下諸方面:一是考古學領域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的確立。尹達《中國新石器時代》一書,把考古學視作馬克思主義社會形態(tài)學說的重要基礎,是嘗試運用生產(chǎn)力與生產(chǎn)關系理論來探討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的代表。二是舊石器時代考古取得許多重要進展。云南開遠小龍?zhí)豆旁逞例X化石、云南元謀人門齒化石、陜西藍田猿人頭蓋骨化石和下頜骨化石的發(fā)現(xiàn),為探討中國境內(nèi)遠古人類的起源提供了重要材料。丁村、西侯度、匼河、小南海、許家窯、金牛山、大荔等遺址的發(fā)現(xiàn),極大地擴展了中國舊石器遺址分布的范圍,為探討中國舊石器考古學文化的時空框架與理論體系創(chuàng)造了條件。賈蘭坡等學者為此做出了重要貢獻。三是新石器時代考古收獲與理論探索成績斐然。至1979年,新石器時代遺址發(fā)現(xiàn)超過六七千處,主要分布在黃河流域,但也遍布全國各地。豐富多彩的新石器時代遺存,將建立中國考古學文化時空框架的任務擺在了學者面前。夏鼐《關于考古學上文化的定名問題》一文,闡釋了考古學上“文化”一詞的特殊含義,以及考古學文化定名的方法與科學態(tài)度,為中國考古學文化時空框架構(gòu)建提供了理論指導。20世紀70年代,在碳十四測年技術應用于考古學并取得成績的前提下,安志敏、夏鼐撰文[12],初步建立起了中國新石器時代考古遺存的文化序列和史前考古學文化的時空框架。四是夏商周考古工作的系統(tǒng)展開。玉村二里頭文化、鄭州二里岡和洛達廟等文化遺址、二里頭遺址的發(fā)掘,為夏文化和先商文化研究提供了重要資料。安陽殷墟遺址及武官村大墓的科學發(fā)掘,為研究商代社會性質(zhì)提供了寶貴資料。西安豐鎬遺址及寶雞周原遺址的發(fā)掘,為西周歷史研究提供了新認識。由此,三代考古學文化區(qū)系的類型體系構(gòu)建也在此期間取得重要階段性成果。
當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特別是前十七年的考古學成就無論是學科建設、人才培養(yǎng)和研究成績上遠不止此。如秦漢至明清的考古在都市城邑、陵寢墓葬、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遺跡遺物、宗教考古與中外文化交流考古等領域里也都取得重要成績。[13]
(五)“文化大革命”中的史學
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指出:“一九六六年五月至一九七六年十月的‘文化大革命’,使黨、國家和人民遭到建國以來最嚴重的挫折和損失。”《決議》還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十年里(1957—1966),黨的工作在指導方針上有過嚴重失誤,經(jīng)歷了曲折的發(fā)展過程。反右派斗爭被嚴重地擴大化,意識形態(tài)上出現(xiàn)了嚴重的“左”的偏差。1957年以來意識形態(tài)上“左”的偏差與“文化大革命”發(fā)生有“導火線”的關系,在史學領域完全可以印證。“反右傾”運動中對雷海宗、向達、榮孟源的批判,1958年在高校和研究機構(gòu)中掀起的資產(chǎn)階級學術思想批判運動中,對一大批史學家的無端指責,1960年在批判“修正主義”運動中,給尚鉞扣上修正主義的帽子,1963年在階級斗爭觀點日益突出后對劉節(jié)的批判,1964年對周谷城階級合作論的政治批判等,都是學術研究政治化、史學研究完全從屬政治斗爭的典型表現(xiàn),不僅嚴重挫傷了史學工作者的積極性,也助長了史學研究和教學中的錯誤傾向,如“打破王朝體系”“以論帶史”口號的提出等。但是如《決議》所說“這些錯誤當時還沒有達到支配全局的程度”,還屬于“偏差”的范圍。
1966年開始的“文化大革命”是從史學領域發(fā)端的。1965年到1966年對歷史主義和階級觀點討論的批判,將贊成歷史主義觀點的學者視為具有“反動的資產(chǎn)階級思想”,特別是戚本禹等一些人的文章直接點名道姓攻擊翦伯贊同志。1965年姚文元在《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中,給吳晗扣上了反對階級分析的罪名。1966年年初對所謂“三家村反黨集團”的誣陷,致使鄧拓含冤離世。一大批史學工作者在這些批判、誣陷中受到牽連和迫害。“四人幫”炮制的“影射史學”“批儒評法”等以篡黨奪權(quán)為目的的“史學”話題,隨意捏造和歪曲歷史,致使史學在很大程度上淪為政治斗爭的工具,令人扼腕。
十年浩劫中,史學研究、教學和出版工作受到嚴重影響。廣大史學工作者雖遭受磨難,但努力排除干擾,筆耕不輟,勤奮治學,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如1966年中華書局出版了翦伯贊、鄭天挺主編的《中國通史參考資料》(古代部分)一冊、二冊、三冊。1966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論歷史人物評價問題》,1971—1977年中華書局出版了“二十史”(前四史“文化大革命”前已出版),其中顧頡剛、白壽彝、唐長孺、翁獨健、王仲犖、鄧廣銘、羅爾綱、王毓銓、孫毓棠、張政烺、啟功等學界名宿功不可沒。中華地圖學社1974—1975年完成《中國歷史地圖集》八冊出版工作。1972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丁名楠等著《帝國主義侵華史》第一卷。1974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1975年,人民出版社先后出版《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歷史科學》《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評價歷史人物》、鄧廣銘著《王安石:中國十一世紀時的改革家》;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復旦大學歷史系編《沙俄侵華史》、中國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編《沙俄侵華史》第一卷由人民出版社出版。1973—1976年《中華民國史資料叢稿》多卷本陸續(xù)由人民出版社出版。197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編《中國歷史紀年表》出版,何竹淇編《兩宋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料匯編》由中華書局出版。
十年間還刊發(fā)了一定數(shù)量且不乏理論建樹的學術論文,如郭沫若《古代文字之辯證的發(fā)展》(載《考古》1972年第3期)、《中國古代史的分期問題》(載《紅旗》1972年第7期);夏鼐《我國古代蠶、桑、絲、綢的歷史》(載《考古》1972年第2期);于省吾《從甲骨文看商代的農(nóng)田墾殖》(載《考古》1972年第4 期);胡厚宣《殷代的蠶桑和絲織》(載《文物》1972年第11 期)、《殷代的別刑》(載《考古》1973年第2期);黃盛璋、鈕仲勛《有關長沙馬王堆漢墓的歷史地理問題》(載《文物》1972年第9期);張政烺《卜辭裒田及其相關諸問題》(載《考古學報》1973年第1期);侯仁之《從紅柳河上的古城廢墟看毛烏素沙漠的變遷》(載《文物》1973年第1 期);鐘民巖《歷史的見證——明代奴兒干永寧寺碑文考釋》(載《歷史研究》1974年第1期);田志松《統(tǒng)一是中國歷史發(fā)展的主流》(載《歷史研究》1975年第1 期);楊寬《馬王堆帛書 〈戰(zhàn)國策〉的史料價值》(載《文物》1975年第2 期);佟柱臣《從二里頭類型文化試談中國的國家起源問題》(載《文物》1975年第6期);林甘泉《對西周土地關系的幾點新認識——讀岐山董家村出土銅器銘文》(載《文物》1976年第5 期)、《秦律與秦朝的法家路線——讀云夢出土的秦簡》(載《文物》1976年第7期)等。此外,1966年童書業(yè)、譚其驤、王思治、何芳川等多位史學家共同參與的“清官”問題討論等,很具有典型性。
1972年《考古學報》《文物》《考古》、1974年《歷史研究》先后復刊。“文化大革命”十年中,史學工作者默默治學、積累素材、潛心著述,盡管在當時無法發(fā)表,但為“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厚積薄發(fā),迅速推出一批史學成果奠定了基礎、做了準備。如果沒有史學工作者的持續(xù)努力,“二十四史”、《中國史稿》等成果不可能在“文化大革命”中和“文化大革命”后期出版面世。以夏鼐為代表的中國考古學工作者也沒有完全中斷田野考古和考古研究,滿城漢墓、銀雀山漢墓、河姆渡新石器時代遺址、安陽殷墟婦好墓、鳳翔秦公一號大墓等一系列重大考古發(fā)掘工作也都在“文化大革命”期間開展。盡管十年中重要論著鮮見,但廣大考古工作者的艱辛付出為“文化大革命”后考古學的迅速振興打下基礎。
(六)三十年史學研究的評價
以改革開放前后為界,新中國史學大致可以劃分為前三十年和后四十年兩個時期。前一個時期又可劃分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十七年和“文化大革命”十年兩個階段。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十七年的史學評價是改革開放后,特別是21世紀以來大家感興趣的一個話題。有些學者認為十七年的史學是“教條史學”“戰(zhàn)時史學”“完全政治化的史學”,是以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替代整個中國史,是以“部分學術色彩的命題而本質(zhì)上不是學術命題”的方式來表達“非學術訴求”,因而所討論的不過是一些“假問題”,甚至將十七年史學與“文化大革命”史學劃分在同一歷史時期。[14] 但更多的學者認為十七年的史學與“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史學不能相提并論。十七年史學雖然存在著許多問題,但仍然取得了很大成績,如果在十七年史學上失語,并不利于我們今天的史學創(chuàng)新和與國際接軌。[15] 特別是林甘泉從馬列經(jīng)典著作出發(fā),辨析了五種生產(chǎn)方式與中國歷史分期問題,雖然沒有直接過多涉及十七年史學評價,但實際從理論高度肯定了歷史分期問題討論的積極意義,同時指出只有史學工作者端正學風,提高馬克思主義理論素養(yǎng),才可能克服概念化、公式化的毛病。[16]
從前面四個方面的簡要回顧和總結(jié)可以看到,十七年的史學盡管存在著對馬克思主義教條化的理解、學術研究過度政治化的偏差,但總體上取得了很大成績。首先,將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與中國歷史實際相結(jié)合,提出并廣泛討論了一批重大歷史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以郭沫若、范文瀾、翦伯贊、侯外廬、呂振羽等為代表的一批馬克思主義史學工作者,繼續(xù)不懈探索,運用唯物史觀基本原理,廣泛深入探討了包括“五朵金花”在內(nèi)的中國歷史中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問題,從歷史理論和史學實踐上極大深化了人們對中國歷史的理解。這場討論中的大多數(shù)問題都具有深厚的學術生命力,是解釋中國歷史繞不開的話題。其歷史意義也將會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得到更加充分的認識。今天,即使對這場討論有不同意見的同志,也大都并不徹底否定其中的學術價值。其次,奠定了新中國歷史學的基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為哲學社會科學建設創(chuàng)造了舊中國難以比擬的環(huán)境。科研機構(gòu)和高校歷史系的紛紛成立,學術刊物的創(chuàng)辦,中國史學會的建立,使史學學科建設、人才培養(yǎng)、學術交流有了穩(wěn)固的基礎和平臺。新中國的考古學、中國古代史、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世界史,以及通史、斷代史、專門史、歷史文獻學等學科的基礎,毋庸置疑都奠定在這個時期。最后,廣大史學工作者以飽滿的熱情和嚴謹?shù)目茖W態(tài)度,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與中國歷史實際相結(jié)合上、在中國歷史與世界歷史的實證研究以及歷史文獻的整理與研究上都做出了重要貢獻,為改革開放時期的中國史學奠定了堅實的研究基礎。正確評價十七年史學應當注意如下幾個問題:第一,要把十七年馬克思主義史學研究所取得的成就與教條化的馬克思主義區(qū)分開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研究中的確存在著教條主義傾向,郭沫若、翦伯贊等同志在20世紀50年代后期已經(jīng)看到了這些問題的存在并力圖糾正,由于客觀政治因素干擾而被扼殺,但絕不能因此而完全否定馬克思主義史學家所做的一切工作。第二,要把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對歷史與現(xiàn)實、學術與政治的關切與“左”的政治思潮影響區(qū)別開來。史學與現(xiàn)實、與政治的關系是一個古老的話題。馬克思主義史學從不是脫離現(xiàn)實、脫離政治的科學,而是有自身鮮明的階級性和意識形態(tài)屬性,與中國共產(chǎn)黨的理想信念和追求目標有著高度的統(tǒng)一性,是為最廣大人民群眾服務的一門科學。由于“左”的思潮影響,十七年史學中出現(xiàn)了我們不愿看到的一幕,留下了深刻的教訓,但這絕不是馬克思主義史學關注現(xiàn)實、關注政治自身的錯誤。有責任、有擔當?shù)氖穼W工作者,總會把自己的研究與國家命運、人民利益緊緊結(jié)合在一起。第三,要把十七年史學與“文化大革命”史學區(qū)分開來。如前所述,新中國十七年的史學成就奠定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基礎,但十七年史學的自身發(fā)展與“文化大革命”史學之間并沒有必然內(nèi)在的邏輯關系。“文化大革命”的錯誤發(fā)動以及“四人幫”利用史學作為其篡黨奪權(quán)的工具而使史學蒙羞的這筆賬,只能記在“四人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