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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魏晉隋唐史研究
  • 喬鳳岐 馮金忠主編
  • 19006字
  • 2025-04-29 19:04:43

《天圣令》所附《唐令》為建中令辯[1]

盧向前

戴建國先生曾在《歷史研究》《文史》上發表三篇文章,[2]揭出天一閣藏明鈔本《官品令》,乃是久已失傳的北宋仁宗天圣七年(1029)刊布的《天圣令》以及附錄的《唐令》殘篇,并對此進行研究。據稱其數占到原文三十卷的三分之一,達十卷之夥。[3]而在這十卷中,戴先生又披露了《田令》與《賦役令》全文,這就使我們對北宋《天圣令》特別是所附《唐令》中的兩卷令文有了比較完整的認識,其功厥偉。但戴先生認定《天圣令》所依據及所附之《唐令》為“開元二十五年令”之結論,則筆者不敢茍同。2006年,中華書局出版《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全文披露十卷《天圣令》及所附《唐令》,其中還有宋家鈺、黃正建等九位先生的研究成果;[4]而在是年的《唐研究》第12卷上,亦有他們對于《天圣令》暨《唐令》的考察。[5]黃正建等先生還提出,“我們的《唐令》復原,沒有明確指出復原的就是開元二十五年令。因為除田令等令以外,有些令似乎與開元二十五年令稍有不同”[6]。其實《天圣令》所附《田令》,亦非為“開元二十五年令”而為《建中令》。于是撰成此文,以作辯證云。

一 《天圣令》所附《唐令》為開元二十五年令質疑

首先,在遺存的《天圣令》令文及記述《天圣令》的文獻材料中,我們并未看到所附錄的《唐令》是開元二十五年令的文字。

根據戴建國的抄錄披露,現存的《天圣令》每卷都分為兩個部分,前一部分是“右并因舊文,以新制參定”的令文,即當時據唐令修訂頒行的天圣令令文,后一部分則是“右令不行”僅為留存的唐令令文。而“舊文”與“不行”之令文,雖說都是唐令,但都沒有揭出行用年代。

其次,在記載《天圣令》撰成及刊布的文獻材料中,我們也沒有看到它的依據是開元二十五年令的文字。比如在《宋會要輯稿》刑法一之四中,是這樣描述天圣時期的修令活動的:

(天圣七年)五月十八日詳定編敕所(止)〔上〕刪修令三十卷,詔與將來新編敕一處頒行。先是詔參知政事呂夷簡等參定令文,乃命大理寺丞龐籍、大理評事宋郊為修令〔官〕,判大理寺趙廓、權少卿董希顏充詳定官,凡取《唐令》為本,先舉現行者,因其舊文,參以新制定之。其今不行者,亦隨存焉。又取敕文內罪名輕簡者五百余條,著于逐卷末,曰“附令敕”。至是上之。

這里的“先舉現行者,因其舊文,參以新制定之”就是戴先生所揭示之 “右并因舊文,以新制參定”的《天圣令》;而所謂的“其今不行者”就是《天圣令》所附之“右令不行”的《唐令》。但這里并未提及其為何年之唐令。

南宋王應麟《玉海》卷六六《天圣附令敕》條所引《志》之文,記載此事亦道:

天圣四年,有司言,敕復增置六千余條,命官刪定。時以唐令有與本朝事異者,亦命官修定。有司乃取咸平儀制及制度約束之在帙者五百余條,悉附令后,號曰:“附令敕。”(天圣)七年令成,頒之。

這里說的是天圣四年《附令敕》的修撰,由于敕附在令之后,便也提到了“亦命官修定”的《天圣令》,而《天圣令》所依據的仍未提及開元二十五年令。又有《玉海》同卷《天圣新修令》條,其所引《書目》所載內容大略與上引《宋會要輯稿》文字相同,只稱:

天圣令文三十卷,時令文尚依唐制,(呂)夷簡等據唐舊文,斟酌眾條,益以新制,天圣十年行之。

這里仍然沒有涉及開元二十五年令文。

看起來,當時人們所記載的,以及后來人們能看到的記載所及的《天圣令》中,只與唐令有關而不及開元二十五年令。

這本來也不足為怪,依數學上的“集合”概念而言,開元二十五年令是唐令之子集,為唐令所包含,這里的唐令也有可能就是開元二十五年令。但引起我們注意的是:先于《天圣令》修訂的《淳化令式》,在說到唐令時,卻明白地標示著“開元”年號。《玉海》卷六六《淳化編敕》云:

(宋)太宗以開元二十六年[7]所定令式,修為淳化令式。

這里就與《天圣令》的修撰據唐令有不同,《淳化令式》的修撰,依據的是“開元二十六年所定令式”。

同樣地,《玉海》同卷《開元前格》條引《中興書目》也提道:

《唐式》二十卷,開元七年上,二十六年李林甫等刊定。皇朝淳化三年校勘。

而在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七《法令》條則云:

《唐令》三十卷,《式》二十卷,唐開元中宋璟、蘇颋、盧從愿等所刪定。考《藝文志》,卷數同,更(后唐)同光、(后晉)天福校定。至本朝淳化中,右贊善大夫潘憲、著作郎王泗校勘。其篇目、條例頗與今見行令式有不同者。

陳振孫所言與上二家略有不同,右贊善大夫潘憲、著作郎王泗所校勘之淳化令當為同一物,但其所依據的卻并非為開元二十五年令,而是開元七年令,[8]開元七年令自有與開元二十五年令不同處,故稱“其篇目、條例頗與今見行令式有不同者”。但無論如何,它還是標出了“開元”年代。這就與《天圣令》僅言“唐令”而不言年代大異其趣了。這樣的狀況就更使得我們對《天圣令》所附之《唐令》為開元二十五年令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鄙意揣之,戴建國先生之所以認定《天圣令》所修撰、所附錄者為開元二十五年令,其重要依據之一大約在于它與《通典》所載之“大唐開元二十五年令”令文文字相仿的緣故。但這又頗值得懷疑,即使撇開《天圣令》輾轉抄錄過程中之錯訛以及《通典》所錄并非完璧這樣的可能情況,[9]僅就令文內容本身而言,仍可發現《天圣令》所附《唐令》有與開元二十五年令不相一致之處。這首先在《天圣令》有關賦役令的規定上有所表現,《天圣令·賦役令》002所附“右令不行”之唐令第1條稱:

諸課〔役〕每年計帳至戶部,具錄色目,牒度支支配〔來〕年事,限十月三十日以前奏訖。[10]

而《通典》卷六《賦稅下》載開元二十五年賦役令則道:

諸課役,每年計帳至尚書省,度支配來年事,限十月三十日以前奏訖。

由于戴先生認定《天圣令》所附之《唐令》為開元二十五年令,為此,他必須解決“每年計帳至戶部”與“每年計帳至尚書省”這“小有差異”的問題。

戴先生以為,根據南宋王應麟《玉海》所說,在淳化三年(992),宋曾“校勘”過一次令式,校勘的根據為唐開元二十五年令式,這次校勘的結果便是淳化令式。而“《天圣令·賦役令》與《通典》的差異,可能就是這次校勘所造成的”。戴先生還推測,在淳化修令式之前,朝廷的財計歸之于鹽鐵、度支和戶部三個部門,“因此,淳化三年將原開元二十五年令的‘尚書省’改作‘戶部’”。而再由戶部機關“牒”并行的度支機關。而到天圣七年修纂《天圣令》時,“又以新制‘三司’替代了原《淳化令》中的‘戶部’和‘度支’。而淳化三年校勘過的唐令第1條(筆者按:即上引條目)廢棄不用,附錄于后,沒有必要再予以修改,從而保存了淳化三年校勘后的原樣”[11]

戴先生的論證頗似縝密,其推測也似為有理,但細細推敲,則其說不能成立。其一,《天圣令》的制定不依開元二十五年令原本而依校勘過的《淳化令》,不符合校勘原則。其二,淳化三年以前既有鹽鐵、度支和戶部三個部門,何以只及度支、戶部而未及鹽鐵?其三,假若依唐代體例,“計帳至尚書省,度支配來年事”與“計帳至戶部,具錄色目,牒度支支配〔來〕年事”兩者并無原則區別,它們只不過各是公文施行中的一定的步驟而已。[12]以此而論,與其說《天圣令》依據了《淳化令》,不如說《天圣令》所依據所附者并非為開元二十五年令,而是另有所本。兩者文字的差異正說明《通典》所載之開元二十五年賦役令在此后有過修訂的事實。

黃正建先生在《唐研究》第12卷《〈天圣令(附唐雜令)〉所涉唐前期諸色人雜考》一文中,揭出《天圣令》(附唐雜令)第8條與《通典》所列開元二十五年官品令在有關流外官記載的不一致處,并由此出發,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唐8條有而《通典》無的流外官有‘漕史’。查《唐六典》卷二三,都水監舟楫置‘漕史’二人,位于‘典事’‘掌固’上。后兩者分別為流外五品和七品,按理說‘漕史’也應列入,為何《通典》不列呢?這是個疑問。”而“更大的不同在于,《通典》將太史局‘歷生’列為流外七品,但在唐8條中被列入‘流外長上’類。如何解釋這種不同?是史籍的錯抄還是因時代造成的不同?如果是后者,《雜令》能否定為開元二十五年令就要慎重考慮了”[13]

黃正建先生依據諸家意見說:“另外要說明的是,我們的唐令復原,沒有明確指出復原的就是開元二十五年令。因為除田令等令外,有些令似乎與開元二十五年令稍有不同。”因此,“我們在復原時一般只稱其為開元令或唐令”[14]

而我們又從戴先生所披露的兩卷遺文中,發現了兩者似乎并不是同一文件的蛛絲馬跡。

比如《天圣令》所附之《唐令·田令》“右令不行”之第3條記為:

諸給田,寬鄉并依前條,若狹鄉新受者,減寬鄉口分之半。[15]

同一性質的材料,在《通典》卷二《田制》則記載為:

應給寬鄉,并依所定數,若狹鄉所受者,減寬鄉口分之半。

兩相比較,原則雖然一致,但文字顯然不同,而語氣亦有差異,兩者似乎并非為同一文件。而更能說明問題的則是《天圣令》所附《唐令·田令》之第5條:

諸永業田,親王一百頃,職事官正一品六十頃,群(郡)王及職事官從一品各五十頃,國公若職事官正二品各四十頃,郡公若職事官從二品各三十五頃,縣公若職事官正三品各二十五頃,職事官從三品二十五(“五”字衍文)頃,(侯)若職事官正四品各十四頃,伯若職事官從四品各十一頃,子若職事官[正五品各八頃,男若職事官]從五品各五頃,六品、七品各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各二頃,上柱國三十頃,柱國二十五頃,上護軍二十頃,護軍十五頃,上輕車都尉一十頃,輕車都尉七頃,上騎都尉六頃,騎都尉四頃,驍騎尉、飛騎尉各八十畝,云騎尉、武騎尉各六十畝,其散官五品以上同職事給。兼有官爵及勛俱應給者,唯從多,不并給。若當家口分之外,先有地非狹鄉者,并即回受,有剩追收,不足者更給。[16]

此條亦屬在宋“不行”之唐令。但在《通典》中,則是這樣記載的:

其永業田,親王百頃,職事官正一品六十頃,郡王及職事官從一品各五十頃,國公若職事官正二品各四十頃,郡公若職事官從二品各三十五頃,縣公若職事官正三品各二十五頃,職事官從三品二十頃,侯若職事官正四品各十四頃,伯若職事官從四品各十頃,子若職事官正五品各八頃,男若職事官從五品各五頃,上柱國三十頃,柱國二十五頃,上護軍二十頃,護軍十五頃,上輕車都尉十頃,輕車都尉七頃,上騎都尉六頃,騎都尉四頃,驍騎尉、飛騎尉各八十畝,云騎尉、武騎尉各六十畝。其散官五品以上同職事給,兼有官爵及勛俱應給者唯從多不并給。若當家口分之外,先有地非狹鄉者,并即回受,有剩追收,不足者更給。

兩相對勘,關鍵的是前者有“六品、七品各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各二頃”,而后者則無這樣的記載。戴先生說:“(《天圣令》)這一段令文的存在,反映出《天圣令》所附唐田令的完整性和可靠性。”[17]此話實在有極大的局限性。如果說這一令文反映的是建中令的內容,則其結論可以成立;若以為開元二十五年田令中就已有這樣的條文,則大約是站不住腳的,原因正在于從開元二十五年令到建中令,其令文內容已經有了一些變化,而有關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正是這一變化的結果。由于我們還將著重討論這個問題,暫且不提。

二 開元二十五年定令之后的三次修令活動

實際上,要弄清《天圣令》所附《唐令》是否為開元二十五年令頗為不易,其原因有二:第一,現在較多留存的唐代令文僅有武德七年令、開元七年令以及開元二十五年令,其余的則殘剩者甚少,大約也因為這個原因,仁井田陞先生的《唐令拾遺》在復原唐令時,其所列主要為上述三令;第二,在開元二十五年定令以后,唐令漸趨穩定與完備。后世即使對其中令文有所“刪定”,也多以開元二十五年令為基礎而較少改易,也就是說,我們很難判別出“刪定”以后的令文原文的狀況,由于唐令越來越呈現穩定的特征,以至于楊際平先生以為戴建國先生所復原的《唐令·田令》并非為唐代的某年之令,而是具有普適性的唐代的“一代之令”,即使為“開元二十五年令”,也是沒有“實質性的變化”的“有唐一代之令”[18]

然而,唐代令文并不因為它漸趨穩定而缺少變化。令在唐代律、令、格、式的法律體系中占據著特殊的地位,一直以來,唐代的統治者都重視對唐令的修訂與完善。這里,我們有必要對唐代令文的修撰、刪定做一總體介紹。對此,仁井田氏有著很好的概括。他說:

唐代之令,在武德、貞觀、永徽、麟德、乾封、儀鳳、垂拱、神龍、太極、開元三年(或云開元初)、開元七年(或云四年)及開元二十五年等都曾進行修改。[19]

而根據仁井田氏的考察,在開元二十五年之后,大約又有過三次頒行、刪定令文的活動。第一次在天寶四載(745)七月與貞元八年(792)十一月之間,因為在此期間存有一《頒行新定律令格式敕》的文件[20],至于具體的時間,仁井田氏未做考察。筆者以為,此敕為孫逖所作,據其在世及活動時段推斷,這次的“頒行新定律令格式”在天寶四載七月至天寶五載(746)間。[21]我們可以把它稱作“天寶令”。

第二次在唐肅宗至德二載(757),其時曾詔,“其律令格式未折衷者,委中書門下簡擇通明識事官三兩人并法官兩三人刪定,近日改百官額及郡名并官名一切依故事”[22]。但這次的“刪定”,依仁井田氏的分析,“就其逸文看來,與舊律令式幾無差異”。其修訂時間在肅宗至德年間,我們可以把它稱作“至德令”。

第三次則從唐德宗大歷十四年(779)開始,一直延續到建中以后。《舊唐書》卷五○《刑法志》稱:

大歷十四年六月一日,德宗御丹鳳樓大赦,赦書節文:律令格式條目有未折衷者,委中書門下簡擇理識通明官共刪定。自至德已來制敕,或因人奏請,或臨事頒行,差互不同,使人疑惑,中書門下與刪定官詳決,取堪久長行用者編入格條。三司使準式以御史中丞、中書舍人、給事中各一人為之,每日于朝堂受詞推勘處分。

其后,在建中二年(781)時,對令文又有進一步刪定:

建中二年罷刪定格令使并三司使。先是,以中書門下充刪定格令使,又以給事中、中書舍人、御史中丞為三司使。至是,中書門下奏請復舊,以刑部、御史臺、大理寺為之,其格令委刑部刪定。

對這一時期的修令活動,仁井田氏給出的評價是:

(德宗時代對于律令格式的刪定)則是建中二年及其以后的事了。建中后的資料中,多有與開元二十五年令矛盾的逸文者,如官品令等。其中也許可以擬為此時刪定之令。然改動的程度恐怕并不大。唐令的復舊,除去與開元二十五年令有矛盾的條文以外,作為復原開元二十五年令的資料,大約不會大錯。[23]

仁井田氏意識到建中時期修訂的令文與開元二十五年令多有“矛盾的逸文者”,并把它擬稱為“建中令”。

依照仁井田氏的說法,在開元二十五年以后“令”的修改、刪定中,以第三次的規模稍大,其他兩次,則甚少改動。而建中定令以后,對律令的刪定,則可說是絕無僅有的了。

由于“天寶令”“至德令”以及“建中令”都以開元二十五年令為基礎加以修訂,四令在內容、形式上有許多相似處,那么《天圣令》修訂所依據、所附錄的《唐令》,只能是開元二十五年令、“天寶令”“至德令”以及“建中令”這四令中的一令。而筆者以為,天圣令所依據并收錄的正是“建中令”。

在李德裕所撰《會昌一品集》中,留下了開元二十五年之后官品內容曾作修改的記錄,《會昌一品集》卷一一《厘革故事請增諫議大夫等品秩狀條》稱:

右據《大唐六典》:隋氏門下省置諫議大夫七人,從四品下,今正五品上。自大歷二年升門下、中書侍郎為正三品,兩省遂闕四品,建官之制有所未備。

李德裕活躍于唐文宗、武宗時期,是當時重要的政治人物,其所處時代距離德宗時較近,對大歷二年官品調整應相當熟悉,這次官品變動的情況被如實反映于《唐會要》卷二五《輟朝》條中,此材料記載唐文宗太和元年(827)七月,朝廷討論“大臣薨輟朝”事,中書門下提到了“官品令”,并列出了主要官僚的官名與官品名目:

又準官品今(令):太師、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以上,正一品;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以上,從一品;侍中、中書令以上,正二品;左右仆射、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三京牧、大都督、上將軍統將以上,從二品;門下、中書侍郎,六尚書、左右散騎常侍、太常、宗正卿、左右衛,及金吾大將軍、左右神策、神武、龍武、羽林大將軍、內侍監以上,正三品。

仁井田氏將該材料認作建中令之官品令材料。這個官品令與開元二十五年官品令相比較,則可發現二令在官名與官品上有所不同。比如官品,前者載侍中、中書令為正二品,而后者則為從三品;比如官名,前者有左右神策、神武、龍武大將軍,后者則既無這樣的機構,于是便也沒有這樣的官名。[24]

天一閣藏《天圣令》雖然闕失官品令原文,然而,宋天圣令之官品令卻并非無跡可尋,又據仁井田氏所言,《太常因革禮》卷二六,《宋史》卷一五二,都保存著《天圣令》之官品令內容,而從所記載的《天圣令》之官品令中看到,門下、中書侍郎的官品皆在正三品之中,這正與《唐會要》卷二五《輟朝》條關于門下、中書侍郎的官品記載一致。

下面歸納一番。通過《會昌一品集》記載情況,我們知道在唐代宗大歷二年時,曾對開元二十五年令之后的官品內容進行過調整,其結果被反映于《唐會要》太和年間提及的“官品令”之中。若依唐后期三次主要修令時間做出篩選,天寶、至德兩令都于大歷二年前頒行,可加以排除,那么,文宗太和年間提到的“官品令”自然當屬建中令了。[25]我們又看到宋《天圣令》之官品令未采用開元二十五年令之官品內容,吸收的是大歷二年官品調整后的成果,這與《唐會要》記載之“官品令”內容相一致。由此做一推測,宋《天圣令》之官品令,極可能取材于唐建中令之官品令。

仁井田氏又以出土文書來考察諸令的刪定情況。比如,《敦煌發見唐職官表》[26]有田令、祿令的簡文,記載各級官員的給職田數與給祿米數。仁井田氏將其與《通典》所載之數進行比較,兩者頗為不同,顯然,這是與開元二十五年令不同的一個令文,根據此文書之時間特性及上節所述,則應為天寶令。由于《天圣令》殘留部分并無祿令,于是,我們僅將《通典》所記載的開元二十五年令、《敦煌發見唐職官表》所載之天寶令,以及《天圣令》所附之《唐令》中的給職田數加以比較,應該也是一件饒有興趣的事。[27]

開元二十五年令:諸州及都護府、親王府官人職分田二品一十二頃,三品一十頃,四品八頃,五品七頃,六品五頃,七品四頃,八品三頃,九品二頃五十畝。京畿縣亦準此。

天寶令:二品職田十五頃,三品職田十二頃,四品職田九頃,五品職田七頃,六品職田五頃,七品職田四頃,八品職田三頃,九品職田兩頃五十畝。

天圣令所附唐令:諸州及都護府、親王府官人職分田,二品一十二頃,三品一十頃,四品八頃,五品七頃,六品五頃(京畿縣亦在此),七品四頃,八品三頃,九品二頃五十畝(見表1)。

表1 三令中各級官員依品給職田數額

據上表,天寶令中,二品、四品官員在給職田數額上,與開元二十五年令、天圣令所附唐令存在明顯差異。我們對三令的關系大概可以得出兩個不同的結論:其一,天寶令修改了開元二十五年令,開元二十五年令與天圣令所附唐令實際上就是同一個令;其二,天寶令修改了開元二十五年令,天圣令所附唐令又修改了天寶令,返回到開元二十五年令上去了。這里當然是可能性,單憑此還不能讓我們對《天圣令》所附《唐令》就是建中令做出結論。但無論如何,天寶令對開元二十五年令做了修改則是事實。出土文書對令式研究的重要性可見一斑。我們還得往下看。

戴先生對唐田令的若干問題進行了探討,其中天圣令所附唐令之第2條有“諸黃、小、中男女及老男、篤疾、廢疾、寡妻妾當戶者,各給永業田二十畝、口分田三十畝”。但諸文獻如《通典》等記載均為“口分田二十畝”,戴先生說,“王(永興)先生引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錄文》辯其為‘三十畝之誤’,今本《天圣令·田令》亦可證其‘二十畝’實為‘三十畝’之訛誤”[28]。這是很對的,而出土文書辯證令文之功效又見一斑。

由于出土文書具有辯證令文之功,以下將從出土文書中反映出來的情況,討論唐令令文修訂與變化情況。

三 由出土文書發見唐令修訂與變化情況

為了說明《天圣令》所附《唐令》為建中令這個問題,我們還得做一些準備工作,廓清一種只及通性、不重個性的片面觀點。

楊際平先生嘗有文推崇戴建國先生的發現,特別是對其中的田令。他認為,刊布的田令解決了許多長期爭議的問題。這當然是對的。但他的一些具體意見則為筆者所不贊同。比如他說,復原的田令具有普適性,“新近完整復原的是《唐令·田令》,而不是某年之令”,“武德七年田令與開元七年田令、開元二十五年田令沒有實質性的變化”。甚至以為:“唐田令前后沒有什么變化。”并進一步發揮說,“新復原的《唐令·田令》既然是有唐一代之令,那么,它就不僅適用于開元二十五年以后的均田制研究,同時也適用于開元二十五年以前的均田制研究”[29]。基于這樣的認識,楊先生批評說,“戴建國先生率先完整復原《唐令·田令》,誠系嘉惠學林的盛舉,但他將新復原的《唐令·田令》定名為《開元二十五年令·田令》,不能不說有畫蛇添足之憾”[30]。而到楊先生修訂重版《北朝隋唐均田制新探》時,更是說:“宋《天圣令·田令》所參考、所附錄的唐田令,不是標示為開元二十五年令,而是標示為唐一代之令——唐令。其田令部分也是如此。”而這整部的田令,“是否有過文字上的改動,還很難說”。他說:“由于國內外唐史學界有些學者常根據上述各書記載的同異,研究武德七年令、開元七年令與開元廿五年令的‘區別’,故做以上說明,以期予以澄清。”[31]

應該說,楊先生有著敏銳的觀察力。他在揭出天圣令《天圣令》的重大意義的同時,也覺出了《天圣令》所參考、所附錄的并非為開元二十五年令這樣的事實。然而,他矯枉過正,否定各令的區別,則不能不說有削足適履之憾。

差異就是矛盾,有矛盾就得分析解決。誠然,以文獻說令,很難清楚各令的區別,也難以說清“是否有過文字改動”的情況,但若用出土文書來比照,則能看出各令之間還是存在區別的。這種區別,非但在文字上,亦有具體的內容變動。

我們看《唐開元十年(722)沙州敦煌縣懸泉鄉籍(草案)》D件:[32]

(前略)

10 戶主趙玄義年陸拾玖歲    老男 下中戶     不課戶

11  妻 王 年陸拾參歲    老男妻

12  男元 祚年 參 歲    黃男 開元九年帳后附

13  女 妙介年參拾伍歲    中女

14  女阿 屯年參拾壹歲    中女

15  女花 兒年 參 歲    黃女 開元九年帳后附

16               十一畝永業

17          壹拾壹畝已受

18 合應受田伍拾貳畝

19          四十一畝未受

    (下略)

此戶老男當戶,除去居住園宅,“合應受田”50畝(18行)。再往下:

25 戶主汜尚元年伍拾捌歲    寡 下下戶

26               十四畝永業

27          壹拾伍畝已受

28 合應受田伍拾壹畝      一畝居住園宅

29          卅六畝未受

    (下略)

此戶寡當戶,除去居住園宅,“合應受田”50畝(28行)。

此二戶為開元十年籍,應執行開元七年令,據《唐六典》卷三戶部郎中員外郎條:[33]

凡給田之制有差:丁男、中男以一頃;(中男年十八已上者,亦依丁男給。)老男、篤疾、廢疾以四十畝;寡妻妾以三十畝,若為戶者,則減丁之半。凡田分為二等,一曰永業,一曰口分。丁之田二為永業,八為口分。

若與開元二十五年田令及《天圣令》所附《唐令》相較,文字雖有不同,然內容體現出來的給田數額并無差異。

《唐天寶三載(744)敦煌郡敦煌縣神沙鄉弘遠里籍》載:[34]

(上略)

7 戶主張奴奴載陸拾參歲    老男 下下戶空  不課戶

8  母 宋 載捌拾參歲    老寡空

9  妻 解 載陸 拾歲    老男妻空

10 女妃 尚載參拾玖歲    中女空

11 合應受田捌拾貳畝  貳拾貳畝已受  廿畝永業二畝居住園宅 六十畝未受

    (下略)

此戶老男當戶,應受田50畝,有老寡一人,應受田30畝,“合應受田”除去居住園宅,共80畝(11行)。又有《唐天寶六載(747)敦煌郡敦煌縣效谷鄉□□里籍》C件:[35]

43 戶主徐庭 芝載壹拾柒歲   小男天寶五載帳后漏附 代姊承戶 下下戶空不課戶

44  姊 仙 仙載貳拾柒歲   中女空(盧案:仙仙即為被代承戶之姊)

45  婆 劉  載捌拾伍歲   老寡空

46  姑 羅 束載肆拾柒歲   中女空

47  姑 錦 束載肆拾柒歲   中女空

49 合應受田壹頃壹拾貳畝 參拾畝已受 廿畝永業 一十畝口分八十二畝未受

    (下略)

此戶戶主雖記為小男,但已17歲,屬不足18歲之中男,其應受田為50畝,而戶中一老寡、一寡各有應受田30畝,除去居住園宅,共“合應受田”110畝(49行)。又有令狐仙尚戶:

211 戶主令狐仙尚載參拾參歲   中女 下下戶空 不課戶

212  妹 妙 妃載貳拾捌歲   中女空

213 合應受田伍拾壹畝   捌畝已受 七畝永業 一畝居住園宅 四十三畝未受

此戶中女當戶,“合應受田”50畝(213行)。

以上戶籍,一為天寶三載、一為天寶六載,各受田者之應受田數額,前者應執行開元二十五年令,后者應執行天寶令(即筆者上文所說之天寶五載修訂之令),我們把它們與《通典》所載開元二十五年田令[36]及《天圣令》所附《唐令》相較,亦無不同,也就是說,在上述人員的受田數額上,天寶令與開元二十五年令及《天圣令》所附《唐令》是一致的。我們再往下看。《唐開元四年(716)沙州敦煌縣慈惠鄉籍》B件:[37]

1 母 王 年參拾陸歲     寡  開元二年帳后死

2 姊思 言年壹拾陸歲     中女 開元二年帳后死

3 姑客 娥年貳拾歲      中女

4               廿畝永業

5     貳拾陸畝已受    六畝口分

6 合應受田伍拾壹畝

7     廿五畝未受

    (下略)

此佚名戶當為小男或不足18歲之中男當戶,其“合應受田” 50畝(6行)。同籍同件:

12戶主董思朂年貳拾貳歲   白丁殘疾轉前籍年廿開元二年帳后貌加就實 下上戶課戶見輸

13 父回通  年柒拾伍歲   老男開元二年帳后死

14 母 張  年伍拾陸歲   寡

15      計租二石

16              廿畝永業

17      貳拾捌畝    八畝口分

18 合應受田壹頃參拾壹畝

19      一頃三畝未受

    (下略)

董思朂白丁當戶1頃,戶內寡30畝,“合應受田”1頃30畝(18行)。但同籍C件則載:

(上略)

13 戶主余善意年捌拾壹    歲  老男 下中戶   課戶見輸

14 孫男伏保年貳拾壹     歲  白丁

15 保妻楊年壹拾  捌    歲  丁妻開元三年帳后娶里內戶主王妙智女楊王王為妻

16      計租二石

17              廿畝永業

18      貳拾捌畝已受  七畝口分

19 合應受田壹頃陸拾壹畝    一畝居住園宅

20      一頃卅三畝未受

    (下略)

余善意戶的“合應受田”1頃60畝,其戶內丁男1頃不異,而余善意身份為老男當戶,卻有應受田60畝,則與他戶之狀況不同了。我們把上述揭出之各應受田數額列成下表,則為:

十分明顯,唯有開元四年余善意老男當戶應受田60畝是特殊的。但這似乎也符合唐令之規定。

余善意戶籍登錄在開元四年,據上述,應據開元七年以前之令,但我們現在能看到的只有武德七年令。《舊唐書》卷四八《食貨志》載:[38]

武德七年始定律令,以度田之制五尺為步,步二百四十為畝,畝百為頃。丁男、中男給一頃。篤疾、廢疾給四十畝,寡妻妾三十畝,若為戶者加二十畝。所授之田十分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

這里雖然沒有看到老男應受田之規定,但老男給田當同于篤疾、廢疾。篤疾、廢疾當戶可得田額為60畝,則老男亦可受田60畝。余善意即這種情況。依此而言,開元七年前后之令,是有所變化的。

然而,這樣的說法卻有一個破綻,我們看《唐開元四年(716)西州柳中縣高寧鄉籍》A件的索住洛戶之情況:[39]

33  戶主索住洛年陸拾歲  老男 下下戶  不課戶

34    妻令狐年伍拾捌歲  老男妻

35    男仁惠年肆歲      小男  先天貳年帳后新生附

36                  捌畝永業

37                捌畝肆拾步已受

38  應受田參拾陸畝         肆拾步居住園宅

39                貳拾柒畝貳伯步未受

此件在開元四年,與余善意之戶籍登錄同在開元四年,只不過地域不同而已。西州為狹鄉,《文獻通考》卷二《歷代田賦之制》載:[40]

(武德)七年始定均田賦稅,凡天下丁男十八以上者給田一頃,篤疾、廢疾給田(四)十畝,寡妻妾三十畝,若為戶者加二十畝,皆以二十畝為永業,其余為口分。永業之田樹以榆桑棗及所宜之木。田多可以足其人者為寬鄉,少者為狹鄉,狹鄉授田,減寬鄉之半。

索住洛老男當戶,如依余善意受田數減半計之,則當為20畝永業,20畝口分,共為40畝。然其僅35畝應受田(除1畝居住園宅),相差5畝,這35畝既與同籍王孝順戶小男當戶之應受田同額,又與同籍之寡應受田畝相當;并且還與開元七年以后敦煌同類人等,即老男當戶應受田50畝相當。

如此說來,余善意應受田60畝為50畝之誤,即開元七年前后的田令于此并無改變?或者是索住洛應受田35畝為40畝之誤?

這里我們暫不做判斷,但唐令有改變,這一事實則毋庸置疑。下列勛田數目的不同又是極好一例。

《唐開元十年(722)沙州敦煌縣懸泉鄉籍(草案)》D件載:[41]

45 戶主曹仁備年肆拾 捌 歲 衛士上柱國開元八年九月十日授,甲頭康大昭,下中戶  課戶見不輸

46  妻 張 年肆拾 捌 歲 職資妻

47  男 崇 年參  拾  歲 上柱國子

48  崇妻 索年貳拾 肆 歲 丁妻

49  男崇 瑰年 伍   歲 小男

50  女明 兒年壹拾 玖 歲 中女

51                 四十畝永業

52       陸拾參畝已受    廿二畝口分

53 合應受田及勛田參拾壹頃捌拾貳畝 一畝居住園宅

54       卅一頃一十九畝未受

此籍作成年代為開元十年,當執行開元七年田令,據《唐六典》記載,“凡官人受永業田……上柱國三十頃”[42],曹仁備為衛士上柱國,其子丁男,其戶“合應受田及勛田”31頃82畝(第53行)。分解一下,居住園宅2畝,其子1頃,曹仁備應受田(含勛田)為30頃80畝。也就是說,曹仁備以丁男身份應受之永業田20畝包含在30頃的勛田中,其余下之80畝應受田則為口分田。

我們再看《唐天寶六載(747)敦煌郡敦煌縣龍勒鄉都鄉里籍》中勛田的登錄,則唐令的變化可謂歷歷在目:[43]

131 戶主程大忠 載伍拾壹歲 上柱國 開元十七載十月二日授甲頭盧思元 曾通 祖子 父義下中戶空 不課戶

132  妻 張  載伍拾叁歲 職資妻 

133  妻 宋  載貳拾貳歲 職資妻 天寶四載帳后漏附空

134  男 思  璟 載壹拾陸歲 小男  轉前籍載廿天寶五載帳后貌減就實空

135  男 思 諫 載 伍 歲 小男  天寶三載籍后死空

136  男 思 讓 載 貳 歲 黃男  天寶五載帳后附空

137  女 仙 仙 載貳 拾歲 中女  

138  女 仙 仙 載壹拾陸歲 小女  

139  女 妙 音 載壹拾參歲 小女  

140  女 妙 音 載壹拾參歲 小女  

141  女 娘 娘 載 捌 歲 小女  

142  妹 王 王 載壹拾柒歲 小女  

143  妹 寄 生 載壹拾陸歲 小女  

144 合應受田參拾壹頃肆畝  捌拾貳畝已受 廿畝永業 六十一畝口分 一畝居住園宅 卅頃廿二畝未受

    (下略)

程大忠丁男上柱國,為其戶唯一受田口,時當天寶六載,當執行天寶令,[44]其“合應受田”31頃4畝(144行),4畝為居住園宅,而31頃中,當包含上柱國勛田30頃,余下的1頃,則為其丁男身份所應得。與曹仁備之“合應受田及勛田”相比較,顯然,程大忠多出了20畝的丁男永業田。列成表則是:

在敦煌戶籍中,如同程大忠這樣的例子頗多,比如同為天寶六載籍中就有:□仁明上柱國丁男身份“合應受田”31頃;程思楚“合應受田”1頃60畝,其武騎尉身份應得60畝,而丁男身份則得1頃;程智意亦類似,“合應受田”1頃80畝,其飛騎尉身份應得80畝,而其丁男身份也是1頃。[45]

這樣的事實告訴我們:年代不同,適應當時情況的需要,所執行的法令也會有所不同了。

我們特別要指出的是,雖則曹仁備的“合應受田及勛田”為孤證,但此孤證卻極有說服力,原因就在其登記方式上。31頃的整數顯然比30頃80畝易于登錄,而之所以曹仁備以“合應受田及勛田參拾壹頃肆畝”登錄在案,乃在于法令的規定原本如此。

若然,則我們只能說,從開元七年令到開元二十五年令(天寶令?),關于勛田授受的數額發生了變化。于是,前例舉余善意以老男當戶,其應受田數額在開元七年前后令文存在變化,也應該是可能之事。

四 《天圣令》所附《唐令》為建中令考釋

唐令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變化。我們在第二節中曾指出,戴建國先生關于《天圣令》所附《唐令》中“六品、七品各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各二頃”的記載,“反映出《天圣令》所附唐田令的完整性和可靠性”,這樣的說法有著極大的局限性。原因正在于《天圣令》所附《唐令》,就其令文而言,應屬建中令,而非開元二十五年令。

在第四節中,我們也提到了,開元二十五年令后,以田令而言,其條文的改動是不多的。但在不多的條文改動中,關于六品以下職散官授予一定數量的永業田,應該說是改動較大的一條。這樣的改動,不單是文字方面的,還帶有一定的實質性。

筆者嘗撰有《唐代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質疑——敦煌戶籍勛職官受田之分析》一文,[46]從現在看來,其間也有判斷失誤之處[47],但總的結論應該是能站得住腳的。為了說明《天圣令》所附《唐令》為建中令這個問題,筆者還得把拙文有關的結論及證明再說一說。

我們說,勛官各品級受永業田的規定在敦煌吐魯番文書中有具體表現。勛官上柱國可受勛田如曹仁備、程大忠已見上述;而六品勛官飛騎尉身份可得勛田80畝,七品勛官武騎尉身份亦可得勛田60畝。以下三例就是這樣的情況。《唐天寶六載(747)敦煌郡敦煌縣龍勒鄉都鄉里籍》C件略載:[48]

175 戶主程智意 載肆拾陸歲 衛士飛騎尉開元十七載五月廿三日授甲頭貢子曾延 祖子 父住下中戶空     不課戶

191 合應受田壹頃捌拾陸畝 玖拾貳畝已受 廿畝永業 七十一畝口分 一畝居住園宅 九十四畝未受

同件載:[49]

158 戶主程大慶 載肆拾伍歲  武騎尉開元十八載閏六月廿日授甲頭李郎子曾通 祖子 父義下中戶空     不課戶

167 合應受田壹頃陸拾參畝 陸拾捌畝已受 廿畝永業 四十七畝口分 一畝居住園宅 九十五畝未受

同件還有:[50]

56  戶主程思楚 載肆拾柒歲 衛士武騎尉開元十七載三月廿九日授甲頭吳慶廣曾信 祖端 父德下中戶空     不課戶

64弟 思忠 載參拾玖歲 衛士

69弟 思太 載參拾伍歲 白丁

74  合應受田參頃陸拾伍畝 柒拾玖畝已受 六十畝永業 一十八畝口分  一畝居住園宅 二頃八十六畝未受

六品以下勛官受永業田在文獻以及敦煌吐魯番文書中都有記錄,然而,在搜檢文獻當中,筆者注意到,除了《新唐書·食貨志》外,其他的各種文獻,包括《唐六典》《通典》及《舊唐書》在內,均無六品七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的記載,這就很使人可疑。而尤其令人驚訝的是,根據文書有關唐德宗以前的記載可知,六品以下的職散官并沒有受官人永業田的資格。

《唐天寶六載(747)敦煌郡敦煌縣龍勒鄉都鄉里籍》C件載:[51]

87  戶主程什住 載柒拾捌歲 老男翊衛景云二載二月三日授甲頭張玄均曾智祖安 父寬下中戶空     課戶見不輸

    (中略不受田口9行之記載)

97   弟 大信 載參拾肆歲 上柱國子取故父行寬上柱國蔭 天授元載九月廿三日授甲頭宋思敬空

    (中略不受田口4行之記載)

102 合應受田壹頃伍拾伍畝 陸拾肆畝已受 四十畝永業 一十五畝口分 九畝勛田  九十一畝未受

    (下略)

程什住正八品上衛官翊衛身份,[52]卻并無二頃之職官永業田。同籍之程仁貞亦是如此:

116 戶主程仁貞 載柒拾柒歲 老男翊衛景云二載二月三日授甲頭張玄均曾智祖安 父寬下下戶空     不課戶

    (中略不受田口8行之記載)

125合應受田伍拾叁畝 叁拾壹畝已受 一十七畝永業 一十四畝勛田 廿二畝未受

    (下略)

而同籍B件曹思禮戶則略載:[53]

5  戶主曹思禮 載伍拾陸歲 隊副開元十一載九月十六日授甲頭和智恭曾高 祖廓 父珎下中戶空     課戶見不輸

6   母 孫  載陸拾 歲 寡 天寶五載帳后死空

8 弟 令 休 載貳拾捌歲 白丁天寶五載帳后死空

9 亡弟 妻王 載貳拾伍歲 寡 天寶四載帳后漏附空

17 亡兄男瓊璋載貳拾叁歲 上柱國子取故父建德上柱國蔭,景云元載十月廿二日授甲頭張元爽天寶四載帳后漏附 曾高 祖廓 父建空

20  合應受田叁頃陸拾肆畝 陸拾貳畝已受 六十四畝永業 六十畝永業 一畝口分 一畝居住園宅 三頃二畝未受

細析此戶應受田,曹思禮從九品下武官隊副身份,[54]并未有受永業田二頃之資格。

又有《唐大歷四年(769)沙州敦煌縣懸泉鄉宜禾里手實》略載:[55]

1  戶主趙大本 年柒拾壹歲 老男 下下戶 課戶見輸

4   男 明鶴  年叁拾陸歲 會州黃石府別將乾元二年十月 日授甲頭張為言曾德 祖多 父本

5   男 思祚  年貳拾柒歲 白丁

6   男 明奉  年貳拾陸歲 白丁轉前籍年廿大歷二年帳后貌加就實

7   男 如玉  年貳拾肆歲 中男寶應元年帳后漏附

8  合應受田叁頃陸拾肆畝 玖拾畝已受 八十九畝永業  一畝居住園宅 三頃六十三畝未受

別將為折沖府七品職事官,[56]趙明鶴任此職,卻沒有受永業田二頃五十畝之資格。此外,尚有同手實索仁亮,帶有“守左領軍宕州常吉府別將”之頭銜,亦無受田之權利。[57]

天寶六載(747)籍,應執行開元二十五年令或天寶令,而大歷四年(769)籍,應執行至德令,上述諸例職散官受永業田情況,應在開元令、天寶令、至德令令文原則下展開,然而,從中我們卻未看到擁有職散官六品以下身份者,有著“六品、七品各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各二頃”的應受官人永業田的資格。如此看來,在大歷以前,應無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之可能。[58]開元二十五令以后三次進行修令活動中,由于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在至德令中沒有相關表現,那么,這一受田資格取得,應反映在唐德宗大歷至建中時期的修訂唐令的活動,即所謂建中令中。

這里需要回答一個問題,唐中后期,在均田制漸趨瓦解的時期,仍在建中令添加有關均田制的新內容,會不會存在問題?筆者以為,其中并不矛盾,建中令對田制內容的填補,正反映出這一時期社會變動的趨勢。

推行均田制本身即含有政治統治的意味。統治者希望通過實施均田制,建立與一般民眾間直接的權力支配關系,民眾被視為皇帝統治下的“編戶齊民”。然而,這種皇帝與民眾之間直接聯系的愿望并沒有得到切實滿足,唐代均田制更多體現出皇帝與各級官僚之間的利益分配關系,唐前期,官僚等級、官僚身份的區分非常突出。這一時期可以劃分出三種主要的官僚級別。一至三品為一類,四五品為一類,六品以下又為一類。有關三品、四品之間,五品、六品之間在官員身份、待遇上的差異,吳麗娛先生在整理研究《天圣令》有關喪葬令部分時,做了許多有益的探討。[59]而有關五品與六品之間的身份、待遇差異,我們同樣可以從職散官是否受永業田的角度窺知一二。

“安史之亂”結束以后,出現了藩鎮割據局面,這一局面在德宗時期更為膠固。藩鎮使府掌握各自領域內的各種資源,而皇帝能直接控制的資源則越來越少,皇帝需要更有效率的統治手段來獲取資源與鞏固統治,建立起皇權與地方之間更為緊密的聯系。原由府兵系統發展而來的勛官品級,作為唐前期皇帝籠絡地方的手段、評價身份的標準,在勛官不斷濫授之下,其價值日趨低落,失去了實際籠絡官僚的效能。于是,職事官與散官被皇帝利用來作為代表官僚身份的新的重要標識,通過將統治權益向更寬泛的方向擴展,來換取各級官僚對皇權的忠誠,職散官“六品、七品各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各二頃”永業田受田規定正是在這一背景出臺,而隨著職散官品級普遍授予,使職散官進一步與具體職事內容相分離,有力地推動了中晚唐時期使職差遣制度的發展。而建中令的對田令內容的增加,正體現出這一時代變化的特征,適應了當時政治統治的需要。

“唐令是關于國家體制和基本制度的法規,因而也是唐代整個法律體系的主干。”[60]正是因為唐令在唐代政治與社會生活中有著特殊重要的位置,因此,自高祖立唐以來,唐各統治者不斷開展對令文的修訂與完善工作,令文內容也處在不斷發展變化之中。德宗時對令文的修訂有著切實的需要,而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的規定正從需要中產生出來。如此看來,《天圣令》所附《唐令》暨《新唐書·食貨志》所載之“六品、七品各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各二頃”官人永業田非為開元二十五年田令所規定可明;而從這里,我們更可以知曉,《天圣令》所附《唐令》當為建中令了。

(附記:此文原載《國學研究》第二十二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盧向前,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1] 本文與熊偉合撰。撰寫時,熊偉為浙江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2] 戴建國:《天一閣藏明抄本〈官品令〉考》,《歷史研究》1999年第3期;《唐〈開元二十五年令·田令〉研究》,《歷史研究》2000年第2期;《天一閣藏〈天圣令·賦役令〉初探(上)》,《文史》2000年第4輯,總第53輯;《天一閣藏〈天圣令·賦役令〉初探(下)》,《文史》2001年第1輯,總第54輯。

[3] 天一閣藏明鈔本《官品令》全冊共一百一十二頁,三萬五千余字。原足本應為“元亨利貞”四冊,現僅存第四冊“貞”;前三冊的裝訂形式與封皮書簽名亦如第四冊,并在書簽下端分別題小楷“元”“亨”“利”表示書冊號。以“貞”冊為依據匡記,全四冊約有450頁,14萬字。參見袁慧《天一閣藏明鈔本官品令及其保護經過》,載《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頁。

[4] 《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中華書局2006年版。

[5] 《唐研究》第12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6] 黃正建:《關于天一閣藏宋天圣令整理的若干問題》,載《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頁。

[7] 仁井田陞以為當為開元二十五年之誤。甚是。《唐令拾遺》序說,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41頁。

[8] 仁井田陞以為經宋璟等所刪定的即開元七年令式。見《唐令拾遺》,第41頁。但《新唐書·藝文志》并未見唐開元七年令式之記載,陳振孫所記或為《舊唐書·經籍志》之誤?《舊唐書》卷四六《經籍志》作:“令三十卷式二十卷姚崇等撰”,而《唐會要》卷三九《定格令》載:“至(開元)七年三月十九日修令,格仍舊名曰開元后格。吏部尚書宋璟、中書侍郎蘇颋、尚書左丞盧從愿、吏部侍郎裴瓘、慕容珣、戶部侍郎楊絳、中書舍人劉令植、大理司直高知靜、陜州司功參軍侯郢琎等同修。”《冊府元龜》卷六一二《定律令四》載:“(開元)六年敕吏部尚書兼侍中宋璟、中書侍郎蘇颋、尚書左丞盧從愿、吏部侍郎裴漼、慕容珣、戶部侍郎楊滔、中書舍人劉令植、大理司直高智靜、幽州司功參軍侯郢琎等九人刪定律令格式。至七年上之,律令式仍舊名,格曰開元后格。”

[9] 戴建國的錄文校勘就說明了這一點。參見戴建國《唐〈開元二十五年令·田令〉研究》錄文校勘部分,載《歷史研究》2000年第2期。

[10] 《天一閣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校錄本,《賦〔役〕令》卷二二,唐1條同,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269頁。

[11] 戴建國:《天一閣藏〈天圣令·賦役令〉初探(下)》,《文史》2001年第1輯,第169頁。

[12] 唐之前期,凡施行公事都得經尚書都省,再由都省下發各部。而計帳歸戶部所管轄,具體的操作則由戶部曹與度支曹負責。可參見李錦繡《唐代財政史稿(上卷)》第一編第一章第一節“支度國用(預算)”,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5—56頁。黃正建主編:《中晚唐社會與政治研究》,李錦繡撰第一章第三節第二目,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56頁。

[13] 黃正建:《〈天圣令(附唐雜令)〉所涉唐前期諸色人雜考》,載《唐研究》第12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15頁。

[14] 黃正建:《關于天一閣藏宋天圣令整理的若干問題》,載《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上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8頁。

[15] 《天一閣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校錄本,《田令》卷二一,唐3條同,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254頁。

[16] 《天一閣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校錄本,《田令》卷二一,唐5條,第255頁。

[17] 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42頁。

[18] 楊際平:《〈唐令·田令〉的完整復原與今后均田制的研究》,《中國史研究》2002年第2期,第63頁。另見氏著《北朝隋唐均田制新探》(修訂版),岳麓書社2003年版。

[19] 仁井田陞:《唐令拾遺》序說第一,第三節唐令,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12頁。

[20] 《唐大詔令集》卷八二《政事·刑法》。在此敕之前,有天寶四年七月《寬徒刑配諸軍効力敕》,孫逖所作;此敕之后,有貞元八年十一月《罪至死者勿決先杖敕》,佚名作。學林出版社1992年版,第429—430頁。

[21] 據《舊唐書》卷一九○中《孫逖傳》,孫逖開元二十四年(736)為中書舍人,天寶三載(744)權判刑部侍郎,五載(746)以風病求散秩,改太子左庶子。其間曾服父喪,故文稱:“逖掌誥八年,制敕所出為時流嘆服”云云,以此計之,此敕或在天寶四五年之間。

[22] 《唐大詔令集》卷一二三《政事·平亂上》“收復兩京大赦”條,學林出版社1992年版,第606頁。

[23] 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24—25頁。

[24] 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25、118—119頁。

[25] 注意:戴建國復原的《天圣令》所依據者為明抄本的《官品令》,兩者僅為偶然的巧合。

[26] 此文書編號為伯2504號,唐耕耦、陸宏基編《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第二輯題為《唐天寶年代國忌、諸令式等表》,見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0年版,第587—595頁。

[27] 把《敦煌發見唐職官表》所載之令視為天寶令,可參見《唐天寶年代國忌、諸令式等表》注二,《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第二輯,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0年版,第595頁。在證明完成以前把《天圣令》所據所附唐令稱為建中令只是權宜之計。

[28] 戴建國:《唐〈開元二十五年令·田令〉研究》,《歷史研究》2000年第2期。

[29] 楊際平:《〈唐令·田令〉的完整復原與今后均田制的研究》,《中國史研究》2002年第2期,第63頁。

[30] 楊際平:《〈唐令·田令〉的完整復原與今后均田制的研究》,《中國史研究》2002年第2期,腳注6。

[31] 楊際平:《北朝隋唐均田制新探》(修訂版),岳麓書社2003年版,第84—85頁。

[32]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183—184頁。

[33] 《唐六典》卷三戶部郎中員外郎條,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74頁。一般以為,《唐六典》所載為開元七年令。參見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610頁。

[34]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190頁。

[35]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00、210頁。

[36] 《通典》卷二食貨二,田制下,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29—32頁。參見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610—611頁。

[37]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第173—176頁。

[38] 《舊唐書》卷四八《食貨志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2088頁。參見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609—610頁。

[39]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45頁。

[40] 《文獻通考》卷二《歷代田賦之制》載武德七年令。并參見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609—610頁。

[41]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185—186頁。

[42] 《唐六典》卷三戶部郎中員外郎條,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75頁。參見仁井田陞《唐令拾遺》,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版,第617—618頁。

[43]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第205—207頁。

[44] 由于天寶令不見記載,我們只能把它看作開元二十五年之田令之規定。

[45] 比如同籍之程思楚、程什住、程智意、程大慶等及《唐天寶六載(747)敦煌郡敦煌縣效谷鄉□□里籍》□仁明等,凡勛官身份受勛田,其額都與曹仁備不同而與程大忠相似,見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191、192—214頁。其有關程思楚、程智意受勛田之引文見下第六節。參見拙著《唐代西州土地關系述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43—146頁。

[46] 盧向前:《唐代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質疑——敦煌戶籍勛職官受田之分析》,載《文史》第34輯,中華書局1992年版。收入《敦煌吐魯番文書論稿》,江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47] 盧向前文的失誤之處就在于,對《新唐書·食貨志》中關于官員永業田“六品七品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二頃”的田令記載,以為是“歐陽修之錯簡”,這肯定是不對的,歐陽修所依據的正是《天圣令》所附之唐田令;而文中以為“此一法令很可能定于兩稅法實施以后的德宗貞元之時”,現在看來,恐怕也有再探討的必要。

[48]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08—209頁。

[49]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07頁。

[50]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00—202頁。

[51]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02—203頁。

[52] 翊衛為正八品上之衛官,見《通典》卷四○《職官·秩品五》,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1099頁。

[53]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第195—196頁。

[54] 隊副為從九品下之武官,《通典》卷四○《職官·秩品五》,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1102頁。

[55]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版,第215頁。

[56] 上折沖府別將正七品下、中府從七品上、下府從七品下,《通典》卷四○《職官·秩品五》,第1098—1099頁。

[57] 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第225—226頁。

[58] 參見拙著《唐代六品以下職散官受永業田質疑——敦煌戶勛職官受田之分析》,載《文史》第34輯,中華書局1992年版。

[59] 參見吳麗娛《唐喪葬令復原研究》相關內容,載《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原研究〉》(上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

[60] 戴建國:《唐〈開元二十五年令·田令〉研究》,《歷史研究》2000年第2期,第5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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