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二節(jié) 李調(diào)元交游考述

李調(diào)元生于蜀,求學于浙,為官于京、粵、冀等地,他一生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李調(diào)元為人曠達,豪放不羈,喜結(jié)交,篤于友情。在他的長期跋涉中,不僅游覽了各地的風景名勝開闊了視野,而且還結(jié)交了大批詩文和戲曲知音。據(jù)相關文獻記載,橫跨乾嘉兩朝的李調(diào)元或因詩文酬和,或因促膝交談,或因意趣相投,其先后結(jié)識唐樂宇、邵晉涵、童鳳三、宋銑、王文治、趙翼、祝德麟、程晉芳、徐步云、沈初、韋謙恒、褚廷璋、吳省欽、姚鼐、紀昀、蔣士銓、袁枚、魏長生等乾嘉詩文名家和戲曲名流,并且還與當時出使中國的朝鮮詩人,以及朝鮮“漢詩后四家”有著長期的詩文交流。乾嘉文士的相互酬和以及中外文化的激烈碰撞,對清代中國文學的發(fā)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一 李調(diào)元與乾嘉詩文名家的交誼

嘉慶元年(1796)十月,廣漢詩人張懷溎編選的二十九卷《四家選集》完成。在《四家選集詩序》中,張懷溎云:“近人詩家中,其能以書卷寫其性靈,以神氣露其天趣者,首推近日林下四老詩。[8]四老者,皆乾隆中進士,人稱乾隆四子,其一為錢塘袁子才,其一為丹徒王夢樓,其一為陽湖趙云松,其一為綿州李雨村,四老惟子才壽最高,年八十,夢樓、云崧亦七十余,雨村亦六十余。此四老皆由太史至外任,且現(xiàn)居林下,而其詩皆以性靈為主,又善用典以寫其天趣者也。”[9]按照張懷溎這幾條標準,即第一人物健在,年壽要高;第二皆由太史至外任而告歸;第三皆以性靈為主,善用典寫其天趣。最后張氏選其十之一二結(jié)集刊刻,于是有《四家詩集》。相應地,便有了“林下四老”、“乾隆四子”等說法。下面將依次介紹李調(diào)元與其余“三老”,以及乾嘉時代其他詩文名家的交往。

(一)李調(diào)元與袁枚

袁枚(1716—1797),字子才,號簡齋,錢塘(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四年己未(1739)二甲第五名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后外放江蘇溧水、江寧等地縣令,頗有政聲。乾隆十四年(1749)辭官隱居南京小倉山隨園,遂自號隨園老人、倉山居士等。袁枚是清代“性靈”派文學大家,也是李調(diào)元一生最為推崇的詩人之一。然而遺憾的是,兩人至死都未見面,他們只是以詩文書信為媒的神交“知己”。

據(jù)《袁詩選序》載,李調(diào)元幼時曾從先君宦浙,得袁制藝,伏而讀之,愛不釋手;后又從程晉芳處得《小倉山房詩集》,伏而讀之,亦不忍釋手。乾隆四十一年(1776),調(diào)元督學廣東,曾自刻《袁枚選》五卷以示諸生,并勉勵嶺南士子云:“余詩不足學,諸生其學袁詩可也。”[10]乾隆六十年(1795),李調(diào)元完成十六卷本《雨村詩話》,將之和《童山全集》一起寄給袁枚,并附《寄袁子才先生書》一篇云:“天生之人,不一而足;而地生之才,亦不一而足。先生居金陵,調(diào)居綿州,其地相去又萬余里遠也。先生論詩曰‘新’,調(diào)論詩曰‘爽’,先生有《隨園詩話》,調(diào)有《雨村詩話》,不相謀也,而輒相和。”[11]次年五月十四日,調(diào)元忽收到同年王心齋從下江紅花船上捎來的袁枚回信。袁枚在信中嘉許道:“伏讀《童山全集》,琳瑯滿目,如入波斯寶藏,美不勝收。”“《詩話》精妙處,與老人心心相印,定當傳播士林,奉為衿式。”[12]李調(diào)元看后不勝狂喜,遂奉寄詩歌二首,其詩曰:“仙山無路得登龍,忽接隨園書一封。七集寄來如拱璧,千言讀罷若晨鐘。天分吳蜀何時聚,人是東南一大宗。只合黃金鑄臨汝,幾多名士辨香供。”“子才真是今才子,天賜江淹筆一支。要與江河同不廢,獨開今古別成奇。詩名不讓少陵占,游屣惟應宗炳知。天下傳人當首屈,不知附驥更為誰。”[13]

嘉慶二年(1797)八月,袁枚收到李調(diào)元所寄的《函海》以及手抄本《續(xù)集》,回詩《奉和李雨村觀察見寄原韻二首》:“訪君恨乏葛陂龍,接得鴻書笑啟封。正想其人如白玉,高吟大作似黃鐘。童山集著山中業(yè),函海書為海內(nèi)宗。西蜀多才君第一,雞林合有繡圖供。”“蓬島仙人粵嶺師,栽培桃李一枝枝。何期小稿蒙刊正,竟示群英謬賞奇。面與荊州猶未識,音逢鐘子已先知。醒園篇什隨園句,蘭臭同心更有誰。”[14]并回贈《小倉山房集》及《外集》,不料紅花船行至巫峽翻覆。是年十一月十七日,袁枚病故,李調(diào)元有《哭袁子才前輩仍用前韻二首》詩云:“懸知老子是猶龍,不謂俄成馬巤封。江上馮夷停鼓瑟,山中師曠不調(diào)鐘。六朝風月教誰管,萬里云天失所宗。自恨彥先慳一面,生芻一束向南供。”“辨香遙奉是吾師,望斷龍門百尺枝。詩比漁洋聲更大,老游粵海集尤奇。可能虎賁中郎將,若簡驢鳴武子知。接罷和章兼接赴,文章萬古更推誰。”[15]

(二)李調(diào)元與王文治

王文治(1730—1802),字禹卿,號夢樓,江南丹徒(今江蘇省鎮(zhèn)江市)人。清代文學家、書法家。乾隆二十五年庚辰(1760),會試第四名,殿試一甲第三名進士及第(探花),官翰林院編修、侍讀,后外任云南臨安知府,罷歸。著有《夢樓詩集》二十四卷。

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李調(diào)元參加恩科會試,下第,以副榜充內(nèi)閣中書,寄寓羊肉胡同。是年冬的一個雪夜,王文治招飲李調(diào)元,酒醉興酣,示以琉球?qū)毜?a id="w16">[16],命調(diào)元作歌以記之。李調(diào)元見琉球刀锃亮如雪、寒光逼人,欣然作詩一首曰:

先生雪夜招我飲,寒光逼座半酩酊。興酣出示琉球刀,掛壁魂飛斬蛟影。

黝魚皮室象鼻絳,龍雀戛環(huán)犀利等。晶英射目寒生毛,正色捧視冠先整。

為云前年駕海航,同槎聊得張騫肯。翻然直渡姑米洋,使舟觸礁紛斷綆。

颶風大作黃蛇浮,齊呼天妃向東請。忽見海面一燈來,如煙籠罩神光冋。

須臾護送馬齒山,那霸港中始無警。此邦本鄰土噶喇,七島倭人爭斗逞。

割髭男兒好佩刀,往往不勝先刎頸。出鞘光如雪一團,風聲乍過失腰領。

可老贈我不敢窺,百步遙聞血腥冷。傳聞日本初鑄時,煅煉陰陽聳精緊。

磨出七百七十鋒,白晝陰森擊雷霆。帶時鑌鐵曲作柔,用日如囊錐脫穎。

至今匣有悲號聲,時時霹靂驚夜永。不信試看一摩挲,白日晶晶天炯炯。

我聞此言膽為寒,便欲挾刀斬強梗。即今邊塞多烽塵,安得一揮萬方靜。

歌罷放刀出門去,門外雪花避光景。[17]

乾隆二十八年癸未(1763)三月,李調(diào)元參加會試,中第二名,房師即為翰林院編修王文治。李調(diào)元“自比東坡之于梅都官”[18],自此修弟子禮甚恭,“而先生仍以譜序稱五弟”[19]。李調(diào)元在《雨村詩話》中對其師生之間的交往記錄如下:

癸未,余禮闈出夢樓先生本房,芷塘亦在趙云松房內(nèi)。芷塘時年甫十六,同年以“祝小姐”呼之,亦猶庚辰前輩宋小巖也。先余愛學小李將軍畫,而不甚似,故人以此嘲之,幾成別號,不復呼雨村矣。一日,宴于先生書屋,酒半,先生指祝與余曰:“余有杜詩二句,可贈二君。”問何句?曰:“‘將軍不好武,稚子總能文’也。”一座傾倒。[20]

乾隆二十九年甲申(1764)春,翰林院向皇帝推薦了17位“翰林人員”,作為“外用道府”的備選。王文治得“首膺選”。到底是大隱于“朝”還是小隱于“野”?王文治內(nèi)心極為忐忑,于是他請其門生李調(diào)元為其《城市隱居圖》題詩,李調(diào)元寫道:

達人厭塵居,反向城中住。豈真愛城阛,胸自無塵故。

先生本仙藉,香案掌文賦。天惜斯文墜,降下玉堂署。

城陰結(jié)茅屋,遍植皆花樹。獨酌理琴書,焚香脫巾屨。

只此滌凡襟,何必山林住。乃知枕石流,要是捷徑路。

圣朝無遺才,不才乃見棄。先生豈真隱,留為隱者悟。[21]

是年三月,王文治奉召由侍讀外除云南臨安知府。五月出都,臨行前蔣士銓、朱孝純、董潮、曹文埴、趙翼、吳省欽、畢沅等好友均有詩相贈。[22]調(diào)元亦有長詩《送別王夢樓先生由翰林侍讀出守臨安一百韻》相贈,其詩云:“翰墨千秋寶,文章一日傳。……詩遍雞林賈,名高鶴上仙。碎琴方擲地,破壁遂飛天。玉筍同時雋,瓊林獨占先。”此詩載《童山詩集》卷七,為所有送行詩中最長的一首,李對王的由衷稱頌據(jù)此可見。此后,兩人再沒有來往過,但從同卷中所錄的《放歌行送別別駕唐芝田之江南兼懷夢樓先生》和《寄懷王夢樓先生六十韻》兩詩可以看出,調(diào)元對其恩師的思念并未中斷。11年后,即乾隆四十年(1775)發(fā)生了一件很神奇的事。《雨村詩話》卷十五云:

夢樓先生自臨安守歸吳中,久不得音耗。乙未二月,余在京閉戶養(yǎng)疴,夢夢樓先生來京補官,燕坐如平時,坐中出詩一首,中有“趙北燕南新驛路,柯亭劉井舊瀛洲”句,極自得意,相與大笑而寤。忽門外剝啄聲,傳中翰顧星橋新自南來拜謁問疾,因見之,問先生蹤跡,云:“已歸里,不出山矣。”袖中出先生《送別星橋詩》云:“正擬都門作壯游,維駒為我暫勾留。巨觥低唱春娘酒,小海爭迎夏統(tǒng)舟。趙北燕南新驛路,柯亭劉井舊瀛洲。煙云伴侶如相憶,為報清江有釣鉤。”[23]閱至五六,為之訝然,其驚為奇夢。

李調(diào)元夢中詩成真極為奇幻,但透過這一事件,可以看出他對王文治的思念之深。因此,在他得知王文治卒后,有《哭原任臨安太守房師王夢樓先生二首》,其詩云:“丹徒忽下兩行淚,訃自新都坐上聞。房考暗中逢直講,門生時亦喚將軍。曾經(jīng)滄海文尤闊,愛寫蘭亭筆不群。兜率天高何處去?向南遙奠預除葷。”“去年甌北達長箋,為道吾師健似仙。旋寄鴻書詢絳帳,詎知馬鬣隔黃泉。四家選已傳通蜀,百韻詩猶憶去滇。從此笙歌停女樂,后堂終不到彭宜。”[24]悲痛惋惜,言極凄楚。

(三)李調(diào)元與趙翼

趙翼(1727—1814),字耘松,一作云崧,號甌北。江蘇陽湖(今武進)人。乾隆二十六年(1761)進士及第,列一甲第三名,為探花。趙翼是清代乾嘉時期著名的歷史學家和文學家,其與袁枚、蔣士銓并稱“乾隆三大家”,與袁枚、王文治、李調(diào)元合稱“林下四老”。著有《廿二史札記》、《陔余叢考》、《甌北詩鈔》、《甌北詩話》等史學、詩歌和詩學著作。[25]

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二月,李調(diào)元至京,寄寓羊肉胡同吏部考工司主事陸燝宅。三月與趙翼等人參加萬壽恩科會試,李調(diào)元下第,以薦卷取副榜,充內(nèi)閣中書與國子監(jiān)學正。次年十二月移居椿樹三條胡同,時趙翼亦居椿樹三條胡同,且和李調(diào)元是斜對門。趙翼置詩酒會,李調(diào)元日與其唱酬往返,兩人即于此時交誼。后來李調(diào)元在《得趙云崧前輩書寄懷四首》其二中對當時情況作了記載:“憶昔青云附驥塵,君方及第戶盈賓。時晴齋每招游侍,聽雨樓同看劇頻。椿樹醉歸三巷月,綠楊斜對兩家春。癸闈猶記房車過,親報余登第二人。”[26]由此可見,兩人當時不僅詩酒言歡,而且還有看戲的共同愛好。乾隆二十八年(1763)三月,趙翼任會試同考官,揭曉出場,未回家即直奔李調(diào)元家告知其中第二名的捷報,這令李調(diào)元一直感念不已。[27]李調(diào)元對趙翼的詩歌有很高的評價,他認為趙詩“千變?nèi)f化,不可以格律拘,而筆舌所奮,如諧如莊,往往令人驚心動魄”[28]。因而在其《雨村詩話》中所選趙詩也獨多。

乾隆三十一年丙戌(1766),李調(diào)元庶吉士散館,改吏部文選司主事。同年冬,趙翼出任廣西鎮(zhèn)安知府。李調(diào)元有《送編修趙云崧翼出守鎮(zhèn)安》詩云:“玉堂揮翰究推誰,二載螭頭四海知。自古詞臣多出守,況今才子最能詩。桄榔樹底行苗步,薜荔門中謁柳祠。莫遣瘴煙侵鬢發(fā),他年燕許候摛詞。”[29]“燕許”指唐朝詩人張說和蘇颋。兩人皆因文而名顯,張說封燕國公,蘇襲封許國公,故有“燕許大手筆”之說。李調(diào)元用此典故,表達了對趙翼未來的美好祝愿。此后30年中,趙李二人一直未有來往。這期間,趙翼在廣西鎮(zhèn)安府任上3年,又曾赴滇參與緬甸之役。后又調(diào)任廣州知府、貴西兵備道道員等職。旋因廣東讞獄舊案被劾。乾隆三十八年(1773),趙翼以母老為由告假歸里,不再復出。

這期間還發(fā)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乾隆三十九年(1774),當時李調(diào)元正在廣東典試任上,有人以趙翼子的身份來拜謁,并出以《甌北全集》見示。[30]李調(diào)元熱情地予以款待,臨別時贈其著作和厚禮。后經(jīng)趙翼證實,李調(diào)元“提學粵東時,小兒年僅勝衣,從未有游粵者,此不知何人假冒干謁,遂使弟有此干兒,可發(fā)一笑”[31]

乾隆六十年(1795)六月下浣,李調(diào)元十六卷本《雨村詩話》付梓。嘉慶二年(1797)十月,李調(diào)元接桐城姚鼐書并寄懷詩,十一月初一日即寫信給趙翼,并托姚鼐向其轉(zhuǎn)遞《雨村詩話》十六卷。吳蜀相隔千里,趙翼收到《雨村詩話》時已是嘉慶四年(1799)的事了,閱讀之余,感愧交并,遂賦四律寄答:[32]

不見李生久,今朝接寸箋。來原經(jīng)萬里,到已歷三年。想象須眉老,傳聞子弟賢。京華舊游跡,振觸一燈前。

天各一方遠,年皆七秩余。料無重見日,但望再來書。豪氣應猶在,交情故未疏。采詩偏我厚,百首累抄胥。

此書前歲發(fā),蜀土尚無虞。豈意魚鳧圖,今成豺豹區(qū)。可能扶老杖,當作辟兵符。莫是將軍號,真教展宏圖。

得信知君在,其如寇禍侵。遙知驚夜火,不敢響秋砧。契闊同年面,迢遙兩地心。憂時兼憶友,不覺涕沾襟。

趙翼對李調(diào)元的偏愛十分感動,并希望能與其經(jīng)常保持書信聯(lián)系。嘉慶五年(1800)七月初五,趙翼托其外甥、綿州刺史劉慕陔向李調(diào)元寄《上雨村觀察同年書》并附寄其《陔余叢考》四十三卷。九月初八,李調(diào)元收到中斷了30余年聯(lián)系的趙翼的書和信,為之狂喜,遂即回復詩書《劉慕陔州尊遣吏送趙云崧前輩書,時萬卷樓焚,云崧不知也,因作詩寄知,亦當為我一哭也》[33]和《答趙云崧觀察書》[34]向老友趙翼傾訴自己辛苦營建的“萬卷樓”突被火焚一事,并附寄在十六卷本基礎上補遺后的《雨村詩話》和《童山詩集》。趙翼收到李調(diào)元書信已是嘉慶六年(1801)了,其有《雨村觀察自蜀中續(xù)寄詩話,比舊增多,戲題于后》[35]詩云:

河岳英靈一代收,朋簪想見廣交游。成如蜀錦千絲集,寄自巴船萬里流。儒者當為非一事,才人癡想是千秋。只應占得騷壇將,群仰旌麾在上頭。

一編排纂遣蕭閑,意在多收不在刪。無我文應推阿士,是誰詩敢壓香山?姓名暗數(shù)稀同輩,旗鼓相當又一班。自是高名能號召,并時聲氣遍人寰。

蕪詞謬辱故人知,遣與名流并轡馳。世不乏才常接踵,士皆爭勝誰低眉?事關公論情難徇,人以詩傳品已卑。敢比湖州楊伯子,自攜畫像出生祠。

誠如李調(diào)元在《雨村詩話補遺序》中所云:“乾隆乙卯六月,余已著有《雨村詩話》(十六卷本)刊行矣,一時求之者頗盛,海內(nèi)以詩見投者日踵于門,每有佳句,存之篋笥,愛不忍釋,韞櫝而藏,今又七年矣。嘉慶五年二月,忽遭烽火,避寇錦城,因得與當?shù)乐T公及四方流寓交接往來,幾及半載,于是所積益伙。秋后回綿,稍有余閑,撿金擇玉,又得百十篇,乃分為四卷,名曰《雨村詩話補遺》。”[36]趙翼充分肯定了李調(diào)元增多后的詩話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河岳英靈一代收,朋簪想見廣交游。成如蜀錦千絲集,寄自巴船萬里流。”但也指出了一些不足:“一編排纂遣蕭閑,意在多收不在刪”;“蕪詞謬辱故人知,遣與名流并轡馳”;“事關公論情難徇,人以詩傳品已卑”。歸結(jié)起來,即趙翼認為李調(diào)元增補后的詩話似有濫收求多,魚目混珠之弊(言外之意是應該披沙揀金),并認為詩人成就的大小應該交由世人和歷史去評判。隨后,趙翼便寄去自己的《陔余叢考》和《廿二史札記》兩書,之后調(diào)元又復信《得趙云崧前輩書寄懷四首》[37]回憶與趙往昔在京城交厚之瑣事,并稱贊:“袁趙媲唐白與劉,蔣于長慶僅元侔。”趙翼嘉慶七年(1802)冬又有《前接雨村觀察續(xù)寄詩話,有書報謝,并附拙刻〈陔余叢考〉、〈廿二史札記〉奉呈,茲又接來書,并詩四章,再次寄答》[38]詩予以回復,其中有句云:“寄書未卜人還在。”不料竟一語成讖,李調(diào)元于嘉慶七年壬戌(1802)十二月二十一日卒。趙翼《甌北集》卷四十六有《李雨村觀察挽詩》一詩,作于嘉慶九年甲子(1804),小序云:“久不接雨村書,心竊憂疑,蔣于野自京回,曾晤其弟編修君鼎元,知已下世,驚悼之余,以詩當哭。”其詩云:

綿陽音斷渺煙云,得信俄驚宿草墳。斯世幾人真愛我,老年同輩又亡君。和凝板散千家集,文節(jié)樓傷萬卷焚。奇士人間留不住,故應召掌紫臺文。

每逢書到悵暌離,今并音書不可期。萬里難為徐稚吊,一編重檢蜀州詩。魂來夢里人猶舊,名在陽間鬼豈知。八表停云空目極,更從何處寄相思。[39]

綜上所述,李調(diào)元和趙翼之間的關系是十分密切的,尤其是晚年兩人鄉(xiāng)居、劉慕陔任綿州刺史間,兩人更是書信來往頻繁。時有以袁枚、趙翼、蔣士銓為“乾隆三大家”及以袁枚、王文治、趙翼、李調(diào)元為“林下四老”的說法,然比較起來,李調(diào)元和趙翼由昔日的同為京官,同住一條胡同,一起觀劇到退隱林泉,居家著書自娛等,二人志趣相投且相互傾慕:李謂趙為“千古而后第一傾服之人”[40],趙謂李為“著書滿家,傳播四海,提唱風雅,所至逢迎”[41],他們之間的交流也最多。趙翼著有《甌北集》53卷和《甌北詩話》12卷,李調(diào)元著有《童山詩集》42卷和《雨村詩話》三種共22卷,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他們均重“性情”,尚個性,主創(chuàng)新,兩人猶如清代性靈派之兩翼,和袁枚一道共同推動了清代性靈派文學的發(fā)展。

(四)李調(diào)元與姚鼐

姚鼐(1732—1815),字姬傳,一字夢谷。因書齋名“惜抱軒”,故世稱“惜抱先生”。乾隆十五年(1750)中舉。乾隆二十八年(1763)進士及第,授庶吉士。曾任禮部主事,山東、湖南鄉(xiāng)試副考官,會試同考官,刑部郎中等職。乾隆三十八年(1773),入選四庫全書館充纂修官,約兩年即辭官歸里。在揚州、安慶、徽州、江寧等地,主持梅花、敬敷、紫陽、鐘山等書院講席約40年。姚鼐是清代桐城派最為重要的古文家,其一生著述頗多,有《惜抱軒詩文集》、《春秋三傳補注》、《國語補注》、《老子章義》、《莊子章義》,選編《古文辭類纂》等。

李調(diào)元和姚鼐同為乾隆二十八年(1763)癸未科殿試金榜進士,李調(diào)元列二甲十一名,姚鼐為二甲三十五名。乾隆三十七年(1772)二月,李調(diào)元服闕赴京待補,其時與姚鼐、吳璜、祝芷塘等常相往還。后遇同在京候補的友人朱子穎,因朱初為珙縣令時曾親游醒園,李調(diào)元請朱憶作《醒園圖》,“一時同館閣部院諸公俱有詩”[42]。時任刑部郎中的姚鼐亦有詩云:

蜀山西自蠻夷之中來,千仞萬仞雪崔嵬。劍閣山南錦江暖,桑麻沃野當中開。綿州綰轂劍關口,白沙碧水環(huán)杉柳。吏部平生居此州,萬株種松百瓶酒。錄詩空谷感英靈,投轄使驛招賓友。天下傳君此醒園,君今卻出劍門關。我見君顏長不懌,君道思家歸不得。況復西山有畔夷,軍興大渡河西北。湔氐山密豺狼驕,又傳兵馬乘繩橋。丁男盡力助輸挽,園林坐看生蓬蒿。前夕渝州使君至,看山遍歷邛駹地。籌邊經(jīng)國意何長,就君傳說西南事。為君水竹貌平分,先貌松維雪嶺云。偃臥信知魚鳥樂,明年定罷殿前軍。[43]

此年,姚鼐曾拜訪李調(diào)元,李調(diào)元有《和同年比部姚姬傳鼐見訪元韻》。農(nóng)歷九月十日,姚鼐邀李調(diào)元等赴法源寺看菊,《童山詩集》卷十三《九日后一日比部姚姬傳邀游法源寺看菊》有載。乾隆四十五年(1780)冬,李調(diào)元在廣東視學完畢,回京復命,途經(jīng)安徽桐城,專程拜訪老友姚鼐。拜其母,姚母以姚之堂妹為李調(diào)元妾,姚李二人把酒話舊,直至五更。[44]李調(diào)元到京后,即擢直隸通永道。然兩年后“即緣事發(fā)伊犁,幸以萬金贖歸”。后居家十余年,此間姚李二人書信中斷,直至嘉慶二年(1797),李調(diào)元忽然接到姚鼐的書信,并附詩云:“故人與我尚人間,會榜金羈玉荀班。地勢風煙難蜀道,天涯云水各江關。偶將文筆傳消息,竟謝簪纓孰往還。衰鬢不妨論事業(yè),發(fā)揮潛德又誅奸。”[45]李調(diào)元有和詩云:“自分相思夢寐間,忽聞消息慰頹顏。九年坐擁南京席,萬卷高于北峽關。聞與王維談佛近,應知袁虎共舟還。自慚蘇老甘心退,尚悔從前作辨奸。”“桐城驛路雪霜間,憶在君家醉別顏。往日爭馳龍尾道,只今高臥鹿頭關。故人半受衡文聘,英物先看奪錦還。我輩功名真似戲,何須核實論忠奸。”[46]姚鼐信中質(zhì)問李調(diào)元后來為何伏而不出,李調(diào)元給了三點原因:“其一,一生賦性至蠢,過于剛正,不慣外任,誠恐再遭傾跌,不知何處又覓萬金也。其二,多與宰相為忤,畫稿則得罪于阿舒二公,揭員則得罪于英公,雖冤結(jié)前生,事由同官釀成,而內(nèi)而同部,外而同省,事皆由永姓一人慫恿,詩曰:‘永言配命。’當安命也。其三,一生以清廉居官,本無贓累,原可捐還,而首相當官,非賄不準。若一入其門,便為其黨,誠恐冰山見日,遺臭萬年,此則寧終身廢棄而不為也。”[47]

(五)李調(diào)元與紀昀

紀昀(1725—1805),字曉嵐,一字春帆,號石云。清代文學家,直隸獻縣(今河北獻縣)人。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授編修。歷官貴州都勻府知府、翰林院侍讀學士、《四庫全書》總纂、禮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士、太子少保等,謚文達。

紀昀是李調(diào)元最為推重和服膺的詩人之一。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李調(diào)元官內(nèi)閣中書時便與紀昀的“兩公子追逐文壇,馳驅(qū)詩酒”,后入翰林,“得先生發(fā)解之文,駢體之表,心摹而力追之,又承乏庶常,復見先生館課存稿,更口誦而心維之惜乎”[48]。三十年(1765),李調(diào)元“與館閣前工部侍郎劉圃山(星煒)、今兵部侍郎紀曉嵐(昀)、內(nèi)閣侍讀學士湯萼南(先甲)、侍講周雉圭(升桓)、給事中丁芷溪(田樹)、編修王露仲(大鶴)、王詒堂(燕緒)、曹習庵(仁虎)、彭云楣(元端)、曹竹虛(文植)、畢秋帆(沅)晏游,見聞益廣”[49]。三十三年(1768),紀昀因在兩淮鹽運使盧見曾案中“瞻顧親情,擅行通信,情罪亦重,著發(fā)往烏魯木齊效力贖罪”[50]。是年八月,紀昀離京西戍,調(diào)元“曾與兩公子追送道左”。四十一年(1776),大小金川完全平定,紀昀作《平定兩金川雅》和《平定兩金川頌》歌頌乾隆武功,調(diào)元仿其應制體作《圣駕駐蹕桃花寺聞金川紅旗捷報恭紀四首》。[51]

乾隆四十七年(1782)三月,李調(diào)元在直隸通永道任上,恭迎圣駕于薊州盤山,與時任兵部右侍郎的紀昀“相見于宮門,匆匆數(shù)言而別”。是年正月,《四庫全書》成。七月,李調(diào)元奉旨運送一部《四庫全書》去盛京(今沈陽)文溯閣,不料行至盧龍縣突遇大雨,縣令郭棣泰不備雨具,以致沾濕黃箱。李調(diào)元彈劾盧龍縣令及永平知府弓養(yǎng)正,反而被誣,這群烏合之眾依附和紳,憑借權勢,羅織罪名將李調(diào)元削職查辦,投入監(jiān)獄。次年二月李調(diào)元被遣發(fā)伊犁,囚車行至涿州(今河北省涿州市),恰逢袁守桐回任直隸總督。袁早年曾在四川做官,他深知李調(diào)元其人、其學、其才,得知李含冤流放,即上奏朝廷,以李有老母為由,求萬金贖歸。

乾隆四十九年(1784)甲辰,紀昀充會試副考官,李調(diào)元從弟李驥元即出自其門下。后紀昀“每見吾弟輒問曰:‘令兄安否?今年進士,令兄以為何如?仍有賄得者否?’”這令李調(diào)元感念不已,“以被廢之人,而尚蒙齒牙之及,亦可謂平生之知已矣!”[52]乾隆六十年(1795),《童山詩集》四十卷、《淡墨錄》十六卷等刊成,李調(diào)元遂手書《與紀曉嵐先生書》,并附寄兩書請紀昀改削。

二 李調(diào)元與乾嘉戲曲名流的交往

(一)李調(diào)元與蔣士銓

蔣士銓(1725—1784),字心余,又字苕生,號清容,又號藏園,晚年又有定圃、離垢居士等號,江西鉛山人。擅長詩、詞、曲等創(chuàng)作,尤以曲最有成就,一生作曲數(shù)十種,較為著名的有《一片石》、《第二碑》、《四弦秋》三雜劇和《空谷音》、《冬青樹》、《桂林霜》、《香祖樓》、《雪中人》、《臨川夢》六傳奇等,合成《藏園九種曲》。[53]李調(diào)元一生喜歡看戲,晚年更是蓄養(yǎng)戲班,自導自演。他與蔣士銓都是乾嘉時期的著名詩人兼戲曲家,《雨村曲話》、《童山詩集》等著中記錄了兩人的交往情況。根據(jù)這些記載,我們得知兩人最早的交往始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當時李調(diào)元正奉命提督廣東學政,九月十二日自京起程,途經(jīng)江西南昌,接蔣士銓書信。《童山詩集》卷十九《新淦舟中汪明府來謁,得蔣心余太史士銓書,蔣與余相左于南昌,遣人以樂府追寄,藏園其詩稿也》云:“臥聽郵簽報水程,開窗已見掛銅鉦。半篙綠水舟初動,一片青山樹上行。《空谷香》中人去遠,藏園稿里句堪驚。友生聚散真無定,又見澹臺在武城。”《雨村曲話》對此交往亦有記錄:“余往粵東時,過南昌——其時蔣已入京——其子知廉來謁。問其詩,已付水伯。以所著《空谷香》《冬青樹》《香祖樓》《雪中人》四本見貽。余詩曾有‘《空谷香》中人去遠’之句,蓋懷心余也。舟中為批點一過,不覺日行數(shù)百里,但見青山紅樹,云煙奔湊,應接不暇,揚帆直過十八灘,渾忘其險也。心余與余交最契。其再補官也,為貧而仕,非其本懷。壬寅相見于順城門之撫臨館,歡甚。曾許題余《醒園圖》。未幾,病痹,右手不能書。今已南歸矣。然聞其疾中尚有左手所撰十五種曲,未刊。蔣與武陵人袁枚,時人有兩才子之目。晚年俱落落不得志。今欲選二家詩為《蔣袁探驪》,不果。袁詩曾為選刊粵中,蔣詩竟棄波濤,良可惜也。”[54]綜合上述兩段文字,我們可知:其一,李調(diào)元赴廣東任,途經(jīng)南昌,蔣士銓遣子知廉攜其戲曲著作《空谷香》、《冬青樹》、《香祖樓》、《雪中人》四本見贈,并請李調(diào)元批點,李對蔣的幾部作品評價甚高;其二,李調(diào)元與蔣士銓交厚,并認為蔣與袁為當時兩才子,本想選刊二人詩歌,但最終未能如愿;其三,乾隆四十七年(1782),兩人相見于順城門之撫臨館,相談甚歡。

在《雨村詩話》中,李調(diào)元多次評價蔣士銓的文學成就。如卷一云:“近時詩推袁、蔣、趙三家,然皆宗宋人。子才學楊成齋,而能各開生面,此殆天授,非人力也。心余詩學山谷,而去其艱澀,出以響亮,亦由天人兼之……云崧則立意學蘇,專以新造為奇異,而稗家小說,拉雜皆來,視子才稍低一格,然視心余,則殆有過之無不及矣。”[55]又云:“蔣苕生工于填詞曲,獨步一時。至于詩,不但不及袁子才,亦稍遜趙云崧。而子才一見傾倒,贊不絕口,有‘名動九重官七品,詩吟一字響千秋’之句,大抵以題壁詩決其必貴,而自夸眼力也。然三人不免互相標榜……然平心而論,詞曲,袁、趙俱不及蔣;詩,蔣俱不及袁、趙。而詩詞俱兼者,斷必推丹徒王夢樓先生。”[56]調(diào)元對三家的詩學取向、詩歌特點、詩歌成就所作的評論總體上是公允的。

(二)李調(diào)元與魏長生

魏長生,字婉卿,四川金堂縣人。因排行第三,故人稱魏三,清乾嘉時著名的秦腔旦角表演藝術家,也是清代戲曲發(fā)展史上“花雅之爭”中“花部”的泰斗。史料記載他“幼習伶?zhèn)悾шi備至”[57],弱冠后曾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乾隆四十四年(1779)、嘉慶五年(1800)三赴京師演出,尤其是乾隆四十四年(1779)在京演出《滾樓》一劇,引起強烈轟動。[58]后又輾轉(zhuǎn)揚州、蘇州等地演出,均獲成功。

李調(diào)元的乾隆五十七年壬子(1792)的詩中有《得魏宛卿書二首》,其一云:“魏王船上客,久別自燕京。忽得錦官信,來從繡水城。謳推王豹善,曲著野狐名。聲價當年貴,千金字不輕。”另一云:“傅粉何平叔,施朱張六郎。一生花底活,三日坐中香。假髻云霞膩,纏頭金玉相。《燕蘭》誰作譜?名獨殿群芳。”[59]這兩首詩是《雨村詩話》中記錄李魏二人交往的唯一資料。“久別自燕京”說明兩人很早就相識了,那到底是什么時間兩人開始交往的呢?筆者作如下推斷。

上文說過魏長生首次來京演出是在乾隆三十九年(1774),而李調(diào)元則于該年五月奉命典試廣東,十一月回京復命,由此可知,兩人最早很可能就是在此年交誼的。乾隆四十二年(1777)九月,李調(diào)元奉旨督學廣東,自京起程,此后三年一直在廣東學政任上。乾隆四十六年(1781)正月回京升任直隸通永道,二月即赴任,乾隆四十七年(1782)因“黃箱沾濕事件”入獄,魏長生也在此年被“奉禁入班”,因此二人的相識時間最有可能在1774—1777年。也就是說,魏長生第一次赴京演出時,就和當時在京城吏部任職的李調(diào)元認識。這離壬子年兩人的書信通問已過去了15—18個年頭,因而說“久別自燕京”。

三 李調(diào)元與朝鮮詩人的交流

清初,受朝鮮傳統(tǒng)儒家“華夷論”和“尊明斥清”思想的影響,朝中的友好交流一度受到阻礙。乾隆朝以來,中國國力強大,文化昌盛,由于國家長期對朝鮮實施“厚往薄來”睦鄰政策,朝鮮不再仇視清廷。更重要的是,朝鮮英祖(1725—1776)、正祖(1777—1800)時期,北學派受到重用,中朝文化交流也隨著該派學者與清代文人學士的交往出現(xiàn)了繁榮。

乾隆四十一年(1776)十一月,柳得恭的叔父柳琴(字彈素)隨同朝鮮副使徐浩修來到京城。賀圣之余,柳琴等朝鮮使臣一行趁便去當時北京書坊云集之地——琉璃廠——采購圖書。一次偶然的機會,柳琴在書肆里看到了李調(diào)元的《粵東皇華集》,因欣賞其詩風而到處打聽,終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元宵帶著朝鮮“漢詩后四家”的詩歌選集《韓客巾衍集》拜訪了李調(diào)元。對此,李調(diào)元在其詩話里作了簡略記述:

乾隆丁酉上元,余在京,忽有朝鮮人柳琴到門云:“我朝鮮副使徐浩修使也。浩修,字養(yǎng)直,號鶴山,大丘人。官里曹判書,兼同知經(jīng)筵成均館事,前宏文館副提,集賢殿學士議政府舍人,湖南布政使承政院都承旨吏曹參判。因在琉璃廠書肆見尊刻《粵東皇華集》,無心山谷、放翁而自合于山谷、放翁,竊意著作必不至此,不止此外尚有幾種,乞求數(shù)部。”勉懇不已。因令人與之,使去。[60]

言談之中,柳由衷稱頌李的《粵東皇華集》的詩風,并出示其手抄撰訂的《韓客巾衍集》,乞求李為之作序和評定。李調(diào)元欣然同意,寫序一篇,并對四家詩歌作了高度的評價:“今觀四家之詩,沉雄者其才,鏗鏘者其節(jié),渾浩者其氣,鄭重者其詞。”[61]柳琴在華期間,曾屢次造訪李室,與李調(diào)元以詩交厚,李既贈其以《粵東皇華集》、《松下看書小照》和《看云樓集》等,還分別品評四家詩歌,采錄數(shù)首編入其《雨村詩話》。[62]柳琴、徐浩修等人與李調(diào)元的交流,不僅促進了清中葉中朝文學藝術的交流,而且為后來李調(diào)元與朝鮮“漢詩后四家”,即李德懋、柳得恭、樸齊家、李書九的詩文來往打開了大門。中朝文人的相互交流,在當時和后世都被傳為美談。

主站蜘蛛池模板: 武乡县| 安达市| 灌云县| 白沙| 深圳市| 台山市| 武功县| 安宁市| 曲周县| 齐齐哈尔市| 蒲江县| 喀喇沁旗| 迁西县| 卫辉市| 满洲里市| 景谷| 仲巴县| 廉江市| 湖北省| 乌海市| 黄陵县| 蕉岭县| 中西区| 普兰店市| 贡觉县| 雷波县| 嘉峪关市| 东台市| 衡山县| 禹州市| 新沂市| 涞水县| 布拖县| 长葛市| 大宁县| 军事| 五原县| 大足县| 高邮市| 南川市| 清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