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代視閾下的明清戲曲小說研究
- 薛海燕
- 8856字
- 2025-04-24 18:49:25
一 棄“舊”迎“新”為女性的小說創(chuàng)作開辟了天地
根據(jù)《中國通俗小說總目提要》和《中國近代小說目錄》的統(tǒng)計,1900—1911年間,即辛亥之前發(fā)表的小說中,署名為“某某女士”的主要有以下幾種。
(1)《東歐女豪杰》,作者署“嶺南羽衣女士”。1902年11月至1903年年初《新小說》連載。阿英《小說二談》引金翼謀《香奩詩話》“張竹君”條云:“竹君女士,籍隸廣東,自號嶺南羽衣女士?!倍T自由《革命軼史》(第二集)“康門十三太保與革命黨”一節(jié)中,有“羅普,字孝高,順德人,康門麥孟華之女婿也。戊戌東渡留學?!旅駞矆笊绯霭嬷缎滦≌f》月刊中,有假名羽衣女士著長篇小說,曰《東歐女豪杰》……即出自羅氏手筆”等語,則羽衣女士乃與梁啟超創(chuàng)辦《新小說》月刊的羅普,為康有為在廣州長興學舍及萬木草堂講學時的嫡傳弟子。
(2)《洗恥記》,作者署“冷情女史”,苦學社編輯,中原活版所1903年印刷。
(3)《女舉人》,題“如如女史著”,上海同人社1903年石印本。
(4)《女獄花》,一名《紅閨淚》《閨閣豪杰談》,王妙如著,1904年刊。王妙如(約1877—約1903),名保福,字以行,浙江杭州人,同鄉(xiāng)書生羅景仁之妻;生平事跡見羅景仁《女獄花·跋》。
(5)《姊妹花》,署“番禺女士黃翠凝著”,1908年由改良小說社刊行。黃翠凝,張毅漢之母,辛亥前后一直活動于小說創(chuàng)作和翻譯界,其《猴刺客》(短篇)發(fā)表于《月月小說》1908年10月第21號,《離雛記》(短篇)發(fā)表于《小說畫報》1917年7月第7號。近代知名作家包天笑在其《離雛記》中曾經(jīng)介紹:“黃翠凝女士者,余友毅漢之母夫人也。余之識夫人,在十年前,苦志撫孤,以賣文自給,善作家庭小說,情文并茂。今自粵郵我《離雛記》一篇,不及卒讀,淚浪浪下矣?!薄峨x雛記》由“我”——一個6歲的女孩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是近代小說中罕見的第一人稱非自傳式人物化的例子,尤其值得注意。
(6)《俠義佳人》,題“績溪問漁女史著”,據(jù)胡文楷的《歷代婦女著作考》,此書即績溪女士邵振華所作。初集1909年4月,中集1911年7月,由商務印書館出版;下集未見,或竟未出版。邵振華,安徽績溪人,邵作舟之女,桐鄉(xiāng)勞暗文之妻。
(7)《最新女界現(xiàn)形記》,題“南浦蕙珠女士著”,1909年10月,新新小說社刊前五集,次年6月刊后六集。
(8)《新金瓶梅》,署“作者:慧珠女士”,不知是否與《最新女界現(xiàn)形記》的作者為同一人,1910年上海新新小說社刊行。
(9)《女英雄獨立傳》,署名“挽瀾女士”,男作家陳淵的化名?!杜⑿郦毩鳌?907年1月4日至3月4日刊于《中國女報》第1期和2年1號(原2號),未刊完。
以上作品均為長篇章回小說。
(10)《女子愛國美談》,署“曼聰女士演”。1902—1903年連載于《杭州白話報》第7—15期。
(11)《幼女遇難得救記》,署名“季理斐師母”,1909年2月至1910年6月連載于《中西教會報》復刊第198—214冊。從“師母”的稱呼及《中西教會報》這個發(fā)表刊物來看,“季理斐”可能是某位教士的夫人,其女性身份當可確定。
(12)《東方曉》,署名同上。1910年7月至1911年12月連載于《中西教會報》復刊第215—232冊。
以上作品均未見,但由其連載多期這一共同點,亦可大致判斷為長篇。
(13)《女兒嘆》,署名“曼聰女士”,1903年刊于《杭州白話報》第2年第21期。
(14)《家庭樂》,署名“金陵女史”,1904年10月23日刊于《白話》第2期。
(15)《猴刺客》,黃翠凝著,1908年10月發(fā)表于《月月小說》第21號。
以上作品為短篇。
上述作品的作者除王妙如、邵振華、黃翠凝和季理斐師母可以斷定為女性之外,其他則尚無確切資料判斷其性別。至于同時期有無其他女性作家發(fā)表小說,因未透露其女性身份,今天則更加難以考證。
由上面介紹的幾部小說,至少可以得到如下信息:第一,上述小說有一個共同點,即多以描寫或諷喻當時的女界現(xiàn)象為主,表現(xiàn)出改良女界的明確愿望;第二,這些小說大多為長篇,其中章回體小說更占據(jù)了相當大的比重,考慮到章回體小說一向為群眾所喜聞樂見,容易達到“教化”效果,可知以章回體為主的體制特點實際上折射了世紀初志在“改良群治”的小說創(chuàng)作觀念;第三,無論上述署名“某某女士”的作家是否真的是女性,此種署名現(xiàn)象頻頻出現(xiàn)均說明以女性身份創(chuàng)作小說不再成為社會的禁忌;第四,這些小說大都由小說報紙雜志連載或經(jīng)小說社發(fā)行,說明此時報紙雜志已經(jīng)成為小說傳播的重要載體。對女性而言,在報紙雜志上發(fā)表小說既無須出資,又有較廣大的讀者群,這對于幫助其突破財力缺乏和作品接受范圍狹窄等不利因素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署名為“某某女士”發(fā)表的小說以長篇居多的情況,隨著近代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受到重視而逐漸得以改變。根據(jù)《中國近代小說目錄》的統(tǒng)計,辛亥革命之后至五四時期署名為“某某女士”發(fā)表的長篇小說僅有以下幾篇[15]。
(1)《雙淚痕》,署名“次眉女士”,全書22章,上海中華書局、上海文明書局1915年出版。
(2)《玉如意》,署名“次眉女士”,全書22章,上海中華書局、上海文明書局1915年出版。
(3)《瀟湘夢初編》,署名“湘州女史”,全書14回,1918年鉛印。
(4)《雪蓮日記》,署“雪蓮女士著,江都李涵秋潤詞”,小說實為李涵秋所作,1915年7月5日至1916年7月5日連載于《婦女雜志》第1卷第7—12號和第2卷第6號。
另外,《鴛鴦蝴蝶派小說分類目錄》上韻清女史呂逸的《返生香》,因未見[16],不知其篇幅長短。
而相形之下,署名為“某某女士”發(fā)表短篇小說的作家則較多,作品數(shù)量也比較可觀。僅據(jù)《中國近代小說目錄》所統(tǒng)計,署名“某某女士”在報紙雜志上發(fā)表短篇小說的作家共有48人,小說數(shù)量為81篇;署名“無悶女士”的短篇小說集一部,名叫《凝香樓奩艷叢話》,1912年由上海中華圖書館石印。通過這個數(shù)字,不難發(fā)現(xiàn)報紙雜志在鼓勵和幫助女性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方面所作出的巨大努力。
關于報紙雜志上的“女性”短篇小說,除《中國近代小說目錄》所提供的資料之外,尚有以下作家作品:奚湞女士的《奇囊》1915年12月25日發(fā)表于《中華婦女界》第1卷第12期;曾蘭的《鐵血宰相陴斯麥夫人傳》1914年8月發(fā)表于《娛閑錄》第2期;畏塵女士的《鬼事歟》1914年10月連載于《娛閑錄》第7至8期,《朋友》1914年11月16日發(fā)表于《娛閑錄》第9期,《哀饉記》1915年1月發(fā)表于《娛閑錄》第13期;志隱女士的《賣花女》發(fā)表于《小說新報》1915年11月第10期;黃翠凝的《離雛記》1917年7月發(fā)表于《小說畫報》第1期;淪落女子的《落花怨》和《埋情冢》發(fā)表于《游戲雜志》第19期;幻影女士的《隱恨》發(fā)表于《游戲雜志》第18期,《傷心人》和《侮辱》發(fā)表于《游戲雜志》第19期;正運女士的《薄命人》發(fā)表于《游戲雜志》第19期;毛秀英女士的《奈何》發(fā)表于《游戲雜志》第19期;陳衡哲的《一日》1917年6月發(fā)表于《留美學生季報》第四卷第二期;蔣吳劍文女士的《薄幸郎》1914年10月發(fā)表于《歐洲風云周刊》第10期。概言之,《中國近代小說目錄》共漏載奚湞女士、曾蘭、志隱女士、淪落女子、正運女士、陳衡哲和蔣吳劍文女士等7位署名為女性的作家及其小說16篇。[17]
值得注意的是,1919年上海廣益書局出版署名為“波羅奢館主人”(即胡寄塵)之《中國女子小說》,書中稱:“是編所輯女子小說十種,均從各處輯來,其中如《黃奴碧血錄》,系從《神州女報》得來,其他各篇皆然?!庇^其意,蓋謂所收作品多選自報紙雜志。由于此書極為罕見,故特列其目錄如下表。

其中《黃奴碧血錄》《女露兵》《旅順勇士》系翻譯小說,《寒谷生春記》系散文,暫置之勿論,此外除呂韻清的《貍奴感遇》《白羅衫》發(fā)表于雜志《七襄》,今天已收入《中國近代小說目錄》,其他如朱懷珠女士的《辟塵珠》《有情眷屬》《荒?!芳袄畋淘婆康摹镀矶\》則不知出處。由上述資料推斷當時發(fā)表于報紙雜志而今天已很難見到的女性小說,尚有一定的數(shù)目。日后若仍不加注意,更多的女性小說將隨著雜志的散佚而湮沒。筆者因深感于“波羅奢館主人”所言之“零篇斷簡,散而不聚”“吉光片羽,至足珍也”(《中國女子小說》),將目前所掌握的資料,共57位作家,101篇作品[18]加以匯總,按照可以確定作家為女性、有一定根據(jù)可以相信作家為女性、尚無根據(jù)判斷作家性別,以及確知作家系男性化名等四種情況,分類逐次說明如下。
(1)呂韻清女士[19],名逸,浙江潯溪人,與秋瑾及徐自華姐妹均有交往,郭長海、李亞彬編著的《秋瑾事跡研究》曾簡單介紹其資料。呂韻清在《七襄》1914年11月17日第2期、1914年11月27日第3期和1914年12月17日第5期分別發(fā)表《凌云閣》《貍奴感遇》和《白羅衫》,1915年3月5日在《女子世界》第3期發(fā)表《秋窗夜嘯》,1915年4月30日在《小說叢報》第10期發(fā)表《彩云來》,1915年12月30日在《小說大觀》第4期發(fā)表《花鏡》,在《春聲》1916年3月4日第2期和1916年6月1日第5期分別發(fā)表《金夫夢》和《紅葉三生》。在《彩云來》中,呂韻清提到剛剛創(chuàng)作《蘼蕪怨》小說,目前尚不知發(fā)表于哪種刊物。呂韻清是極值得注意的一位高產女作家。
(2)溫倩華女士[20],字佩萼,別號鶼影樓主,江蘇無錫人。其《黛吟樓詩稿》收入《歷代婦女著作考》。曾任《游戲雜志》主任,其小說作品《手術》1914年6月27日發(fā)表于《禮拜六》第4期。
(3)陳翠娜女士[21](約1901—?),字翠娜,浙江錢塘人。陳蝶仙(天虛我生)和朱曼因女士之女,《歷代婦女著作考》收錄其《翠樓吟草》(1927年排印)。陳翠娜是民初女性小說家中最年輕的一位,1914年12月《女子世界》第1期曾刊登其照片,題名“十二齡女子陳翠娜”。其小說《新婦化為犬》1915年11月27日發(fā)表于《禮拜六》第48期。
(4)楊令茀女士[22],江蘇無錫人,《歷代婦女著作考》收錄其《莪怨室吟草》(1927年排?。?。其小說《瓦解銀行》1913年5月1日刊于《小說時報》第18期。小說用文言寫成,但模仿通俗小說的章回體。
(5)曾蘭女士[23],字仲殊,號香祖,四川成都人,著有《定生慧室遺稿》,其小說《鐵血宰相陴斯麥夫人傳》1914年8月連載于《娛閑錄》第2—3期。
(6)黃翠凝女士[24],前面已經(jīng)介紹過,系《姊妹花》《猴刺客》的作者。其《離雛記》發(fā)表于《小說畫報》1917年7月第7號。
(7)汪詠霞女士[25],字鶼影,浙江仁和人。其小說《埋愁冢》連載于《女子世界》1915年3月5日第3期和1915年7月6日第6期。
(8)陳衡哲女士,現(xiàn)代著名女作家,五四之前的作品《一日》1917年6月發(fā)表于《留美學生季報》第4卷第2期,為其早期創(chuàng)作。
(9)明離女子[26],其小說《珠光寶氣錄》1917年8月5日發(fā)表于《小說?!返?卷第8號,前面有馮升所作的序言,其中稱“女甥徐文系撰《珠光寶氣錄》,固俠家言也”云云,可確定“明離女子”的姓名及身份。
(10)李張紹南女士,其姓名顯示“張”為父姓,“李”為夫姓,不似化名。且其小說《賴丁格》1916年5月25日發(fā)表于《中華婦女界》第2卷第5期,《英國改良監(jiān)獄第一人》1916年6月25日發(fā)表于《中華小說界》第2卷第6期,二者均署明身份為“留英看護??评顝埥B南女士”,李女士為留英女學生無疑。
(11)蔣曾淑溫女士,其姓名亦為夫姓+父姓+名字,不似化名。其小說《蕙兒求學記》1918年9月5日發(fā)表于《婦女雜志》第4卷第9號。
(12)蔣吳劍文女士,亦類上兩條,不似化名。其小說《薄幸郎》1914年10月2日發(fā)表于《歐洲風云周刊》第10期。
另外尚有梁令嫻女士[27],為梁啟超之女,鄭逸梅在《民國舊派文藝期刊叢話》中介紹《小說名畫大觀》時曾提到“著作和繪畫者,除上面提到外,尚有……梁令嫻女士、查孟詞女士”,可見梁女士亦為民初一位小說作者,但由于筆者目前尚不知其作品名稱[28],故暫不涉及。
以上作家均能確定其女性身份。
(13)陳守黎女士,其小說作品《不可思議之偵探》1914年8月1日刊于《中華小說界》第1卷第8期。另,鄭逸梅在《民國舊派文藝期刊叢話》中稱其尚有小說《不良之婦》發(fā)表于雜志《五銅圓》,今筆者尚不知其具體刊行日期。1919年3月《小說新報》第1期刊登其尺牘文《代比鄰新嫁娘致怔夫書》,同樣署名“陳守黎女士”,實用文尚少使用化名的先例,由此可以參證陳守黎的女性身份比較可靠。
(14)畹九女史,其小說《和珅軼史卿憐曲本事》1916年1月刊于《小說叢報》第18期,另外與民哀合作的《鐵血制鴛鴦》和《離婚》分別刊于《小說叢報》第2年(1917年)第6期和第7期。畹九女史1916年2月在《小說叢報》第19期中還發(fā)表有筆記《寄愁室叢拾》,同樣署名“畹九女史”,可在一定程度上參證其女性身份。理由同上條。
(15)朱懷珠女士,1919年的《中國女子小說》收錄其作品,《中國女子小說》的作者“波羅奢館主人”與朱懷珠女士大致生活在同一時代,他相信這位作家的女性身份,大概有一定的根據(jù)。懷珠女士著有《荒?!贰队星榫鞂佟泛汀侗賶m珠》三部小說作品,可惜均不知出處。
(16)李碧云女士,據(jù)《中國女子小說》介紹,她著有小說《祈禱》,不知出處。可初步判斷其為女性,理由同上條。
(17)湯紅紱女士[29],《中國女子小說》同樣收錄其作品,可見其女性身份亦有一定的可靠性?!吨袊有≌f》收錄的全是其翻譯作品,其獨立創(chuàng)作的小說《紅紱女史三種》刊于1909年《民呼畫報》。
(18)番禺黃璧魂女士[30],其小說《沉珠》1918年10月刊于《小說畫報》第17號。鄭逸梅在《民國舊派文藝期刊叢話》中介紹《小說畫報》時,提到“有兩位女作家,如徐斌靈的《桃花人面》,黃璧魂的《沉珠》”云云。鄭逸梅非常熟悉當時的文壇掌故,曾在《民國舊派文藝期刊叢話》中指出化名“梅倩女史”的是男性作家顧明道,以他的見聞能夠不懷疑黃璧魂的女性身份,可能有一定的根據(jù)。
(19)璧魂女士[31],其小說《孝子賢孫》1916年1月22日刊于《禮拜六》第86期。懷疑“璧魂女士”即為“黃璧魂女士”的簡稱。
(20)徐斌靈女士,其小說《桃花人面》和《德國詩集》分別刊于《小說畫報》1918年6月第13號和1918年9月第16號。相信其女性身份有一定根據(jù),理由見“番禺黃璧魂女士”條。
(21)懺情女士[32],其小說《小玉去矣》1916年4月22日刊于《禮拜六》第99期?!杜邮澜纭返?期有吳懺情女士的小影,懷疑即為小說作者懺情女士。
(22)惠如女士[33],其小說《閹婚》1915年2月1日刊于《小說海》第1卷第2號。懷疑即為近代知名女詩人呂惠如,尚無實據(jù)。
(23)幻影女士[34],其小說《墳場談話錄》《聲聲淚》《回頭是岸》《貧兒教育所》《噫!慘哉》《不堪回首》《慈愛之花》《別矣》《燈前瑣語》《小學生語》《農婦》和《絮萍》分別刊于《禮拜六》第19、22、48、61、62、67、70、73、81、82、83、86期,另外,《艷娘》刊于《小說叢報》第4年(1917年)第1期,《隱恨》刊于《游戲雜志》第18期,《侮辱》和《傷心人》刊于《游戲雜志》第19期。共有16篇作品。如果能夠確定其女性身份,那么她無疑是民初最為高產的短篇小說女作家。筆者注意到,其作品全部系文言體,其中敘事者亦自稱“幻影女士”,并經(jīng)常自我介紹籍貫及工作情況,如“今夏予病腦亂,思見故鄉(xiāng)云樹,適表姊自穗石來省吾母,乃與之歸江夏”(《聲聲淚》)“予自壬子秋間作保傅于姚氏”(《墳場談話錄》)等。一般而言,傳統(tǒng)文言小說不同于白話小說,后者的敘事者多自稱普泛意義上的“說書的”,敘事者與作者之間存在明顯的距離,因此在敘事者操縱的文本中很少直接透露關于“作者”的具體信息,而文言小說的敘事者則經(jīng)常使用作者真實的姓名及身份,敘事者與作者沒有明顯的距離,因此敘事者的自我介紹往往反映作者的實際情況。盡管在近代小說轉型期種種創(chuàng)作慣例都在被打破,但我們仍可以此作為判斷“幻影”身份的線索之一。當然,最終確定“幻影”的性別,尚有待進一步的考證工作。
(24)秀英女士[35],其小說《死纏綿》《青樓恨》《子騙》《殺妻記》《女學蠹》和《髯翁之遺產》分別發(fā)表于《禮拜六》第66、70、74、77、86、94期。秀英作品大多嚴格遵循傳統(tǒng)文言小說的客觀記錄(主干)+主觀評述(結尾)式,敘事者在主觀評述中亦自稱“秀英”,如《子騙》結尾云:“秀英曰,今日之世界,一騙局之世界也,大者騙國,次者騙官,小者騙財,至于冒認父母以行其騙術,是殆所謂一騙而無不可騙矣……”若說這樣嚴格遵循傳統(tǒng)文言小說創(chuàng)作模式的作家也能打破文言小說署作者真名的慣例,化名為女性,可能性似乎不大。因此姑且按照其作品體例的特點認定“秀英女士”為女性,以俟進一步的證據(jù)。
(25)毛秀英女士[36],懷疑即為“秀英女士”,其小說《奈何》發(fā)表于《游戲雜志》第19期。
(26)慶珍女史,其小說《旅行述異》刊于《小說叢報》第4年(1917年)第4期。《旅行述異》嚴格采取傳統(tǒng)文言小說的客觀記錄(主干)+主觀評述(結尾)式,結尾云:
紅韻閣主曰:此紀實也,舅氏親為余告。壯者名寅生,恐虎也。僵常食其族,故幻形假木客報之。雖然,客眾不死于僵,反射殺僵睛,亦云幸矣。
慶霖曰:以此而觀柳仙先生之割瘤,殆非虛語。
其中“紅韻閣主”顯系敘事者自稱,也是“慶珍女史”的別號;“慶霖”系批注者,其名字與“慶珍”接近,可能有某種親屬關系。我們可以借助上述線索進一步考證“慶珍女史”的身份。
(27)綠筠女史,其小說《金縷衣》1915年4月10日刊于《女子世界》第4期,這部小說實際上是安徒生童話《皇帝的新衣》的早期譯本。小說為文言體,同樣采取客觀記錄(主干)+主觀評述(結尾)式,結尾云:“外史氏曰,天下事之相蒙者,類此正多,豈獨一查理卻得斯之金縷衣為然?”自命為“外史氏”同樣是文言小說作者的慣例,可見這篇小說亦有遵循傳統(tǒng)的明確創(chuàng)作意識和嚴正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作者系男性化名的可能性亦不大。其他則尚無進一步的證據(jù)判斷其性別。
(28)正運女士,其小說《薄命人》刊于《游戲雜志》第19期,亦采取客觀記錄+主觀評述式,主觀評述云:“正運亦弱女子,無金錢勢力以相助,殊可憾也。”可初步相信其女性身份,但亦無進一步的證據(jù)。
以上作家均有一定根據(jù)可相信其女性身份,但證據(jù)尚不夠充分。
(29)曼聰女士,其小說《女兒嘆》刊于《杭州白話報》2年(1903年)第21期。
(30)金陵女史,其小說《家庭樂》1904年10月23日刊于《白話》第2期。
(31)姚琴禎女史,其小說《一血剪》1916年1月10日刊于《小說叢報》第18期。
(32)孟詞查女士,其小說《寶石鴛鴦》1915年8月1日刊于《小說大觀》第1集。鄭逸梅在《民國舊派文藝期刊叢話》中介紹《小說名畫大觀》,提到“著作者和繪畫者,除上面提到的外,尚有……梁令嫻女士、查孟詞女士”,不知“查孟詞女士”和“孟詞查女士”是否為同一人,若同為一人,則相信“孟詞查女士”的女性身份亦將有一定的根據(jù)。
(33)穎川女士,其小說《郎顏妾臂》《綠籃記》《火里鴛鴦》發(fā)表于《禮拜六》第63、65和66期。
(34)鵝西女士,其小說《苦海沉珠記》發(fā)表于《禮拜六》第63期。
(35)鏡花女士,其小說《愛之果》1915年10月30日刊于《禮拜六》第74期。
(36)靜英女士,其小說《割臂盟》《阿鳳》和《人月重圓》分別發(fā)表于《禮拜六》1915年7月17日第59期、1915年8月21日第64期和1915年9月11日第67期。
(37)黃靜英女士,疑即“靜英女士”,其小說《拾翠》1917年8月5日刊于《小說海》第3卷第8號,《釣絲姻緣》《覆水》和《負心郎》分別刊于《小說月報》1915年10月25日第6卷第10號、1915年11月25日第5卷第11號和1916年2月25日第7卷第2號。
(38)吳香祖女士[37],其小說《孽緣》1915年10月25日刊于《小說月報》第6卷第10號。
(39)淪落女子,其小說《落花怨》和《埋情?!房凇队螒螂s志》第19期。
(40)汪藝馨女士,其小說《酒婢》1916年9月5日刊于《婦女雜志》第2卷第9號。
(41)汪蕓馨女士,其小說《棋妻》出處同上。
(42)汪桂馨女士,其小說《三婦鑒》1918年11月5日刊于《婦女雜志》第4卷第11號。(從上述三位作家的姓名來看,可能相互之間有一定的親屬關系)
(43)華潛鱗女史,其小說《玉京余韻》連載于《婦女雜志》1916年8月5日第2卷第8號及1916年12月5日第2卷第12號。
(44)朱敏嫻女士,其小說《女博士》1917年12月5日刊于《婦女雜志》第3卷第12號。
(45)華壁女士,其小說《賣報女兒》連載于《婦女雜志》1918年2月5日第4卷第2號和1918年3月5日第4卷第3號。
(46)若蕓女士,其小說《霜猿啼夜錄》連載于《婦女雜志》1917年11月5日第3卷第11號和1917年12月5日第3卷第12號。
(47)葉碧分女士,其小說《雷劫》和《姽婳將軍》分別刊于《中華婦女界》1915年9月25日第1卷第9期和1916年4月25日第2卷第4期。
(48)雪平女士,其小說《貞義記》1915年10月25日刊于《中華婦女界》第1卷第10期。
(49)奚湞女士,其小說《奇囊》1915年12月25日刊于《中華婦女界》第1卷第12期。
(50)蕙英女士,其小說《嫦兒》1916年4月3日刊于《春聲》第3集。
(51)畏塵女士[38],其小說《咄咄人師》《鬼事歟》《朋友》和《哀饉記》分別刊于《娛閑錄》1914年9月第5期、1914年10月第7期、1914年11月第9期和1915年1月第13期。
(52)養(yǎng)晦女史,其小說《遺憾》1915年2月刊于《娛閑錄》第15期。
(53)志隱女史,其小說《賣花女》1915年11月刊于《小說新報》第10期。
(54)綠珠女士,其小說《為德不卒》1915年6月刊于《小說新報》第4期。
(55)佩蘭女史,其小說《奇婚記》1913年8月1日刊于《神州叢報》第1卷第1冊。
以上作家尚無線索判斷其性別[39]。
(56)梅倩女史,男,顧明道的化名。鄭逸梅在《民國舊派小說名家小史》中“顧明道”條曾詳細介紹他“冒充”女性創(chuàng)作的情況:“他最初的作品,刊登在許嘯天所輯的《眉語》雜志上。該雜志多載女作家的文字,他就化名‘梅倩女史’,撰著短篇小說?!薄睹颊Z》可惜尚未見到,《中國近代小說目錄》所收錄的署名“某某女士”的作品亦未見出自《眉語》,只有《小說新報》第5年(1919)第2期刊登有署名“梅倩女史”的《酒樓人語》,看來就是顧明道的大作。
從上面的介紹可以看到,在民初報紙雜志上署名為“某某女士”發(fā)表短篇小說的眾多作家中,可以確定為女性及有一定根據(jù)相信其女性身份的已接近半數(shù)。而且其中如呂韻清女士、幻影女士、秀英女士等均發(fā)表了相當數(shù)量的作品,呂韻清的作品還被收入《鴛鴦蝴蝶派小說分類目錄》,成為鴛蝴派的一位代表作家。除此之外,溫倩華女士等人甚至成為《游戲雜志》等雜志的主任,在刊物策劃中擔負一定的責任。總之,綜合作家陣容、作品數(shù)量及影響和在作品媒介組織中的地位等多方面的情況,不難發(fā)現(xiàn)民初女性作家的小說創(chuàng)作行為已初步表現(xiàn)出群體化和職業(yè)化傾向,這種傾向的出現(xiàn)繼女性署名權在小說文本中確立之后,成為女性小說史功勞簿上又一個不該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