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鄉有夫子:西方《孟子》研究與儒家倫理建構
- 韓振華
- 6字
- 2025-04-24 19:30:50
導論 研究緣起
一 從“門修斯”說起
1998年,英國社會學家吉登斯(Anthony Giddens,1938—)的《民族國家與暴力》(The Nation-State and Violence)一書出版了中譯本,譯者將原書中的Mencius直譯為“門修斯”,由此鬧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譯界笑話。Mencius本是西方學界對中國古代儒家亞圣孟子的通用譯名,何以搖身一變,成為一個讓國內讀者陌生不聞的“西方”賢圣,著實有點匪夷所思。
然而,倘若暫且拋開此事不論,拿“Mencius”這個名號隨便去問一般的讀書人,恐怕一眼認出他就是孟子的人也不會很多。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為什么西方學界翻譯其他中國古代圣賢多用音譯(威妥瑪—翟理斯式拼音或漢語拼音),唯獨對孔子、孟子二人采用約定俗成的Confucius、Mencius譯名[1]?還有,如果說我們對孔子的西譯名Confucius還算熟悉的話,那么我們何以對孟子的西譯名Mencius如此陌生?
確實,如果與《周易》《論語》《老子》《莊子》《孫子兵法》等中國經典相比,作為儒家的經典文獻之一,《孟子》在西方的傳播、流布并沒有得到我們充分的重視。這表現在前者在西方的傳播情況國內學界已有不少論著大書特書,而對于《孟子》的西方“游歷”,至今卻鮮有論及[2]。但缺少關注并不等于說這個問題本身不重要。從譯介的角度看,前有1593年羅明堅(Michael Ruggieri)、利瑪竇(Matteo Ricci),中間經過衛方濟(Francis No?l),后有1824年儒蓮(Stanislas Julien),他們都以拉丁文翻譯過《孟子》,之后歐美對于《孟子》的譯介和接受就從未中斷過。僅在英語世界,先后就有柯大衛(David Collie)、理雅各(James Legge)、翟林奈(Lionel Giles)、賴發洛(Leonard A.Lyall)、魏魯男(James R.Ware)、韋利(Arthur Waley)、翟楚(Ch’u Chai)與翟文伯(Winberg Chai)、杜百勝(W.A.C.H.Dobson)、劉殿爵(Dim Cheuk Lau)、亨頓(David Hinton)、華道安(Donald B.Wagner)、賈德訥(Daniel K.Gardner)、萬白安(Bryan W.Van Norden)、華靄仁(Irene Bloom)等十幾個譯本(全譯或選譯)。同時值得注意的是,孟子在中國儒學史上是一個特立獨行的思想家,他一反孔子不言“性與天道”的做法,轉而辯“性善”、言“天命”,為以實用理性為主要特征的中國傳統開辟了一條新路。或許正是孟子學說的這一“形而上”傾向,使得他在西方“愛智”的哲學傳統中備受青睞,已經成為一個聚訟紛紜的“箭靶式”人物。尤其20世紀中葉以來,圍繞著孟子的“心性”論,葛瑞漢(Angus C.Graham)、倪德衛、安樂哲(Roger T.Ames)、華靄仁、陳漢生(Chad Hansen)、艾文賀(Philip J.Ivanhoe)、伊若泊(Robert Eno)、江文思(James Behuniak)等海外漢學學者展開了細致而有成效的爭論與探討,并吸引了華裔學者柯雄文(Antonio S.Cua)、杜維明、劉述先、黃百銳(David B.Wong)、信廣來、劉秀生、姜新艷、陳寧等人的參與。此外,更有漢學家將孟子思想與西方思想家進行比較研究,并探討孟子思想之于現代社會的世界性意義。
筆者以為,在中學、西學日益互動的今天,倘若有人關注包括《孟子》在內的古典儒學資源之于現代社會的意義,那么“孟子在西方”便是一個繞不開的題目。因此,對《孟子》在西方的譯介與接受情況展開研究,應是一項富于創新意義而且具有迫切性的研究課題。
(接上頁注)提到過包括《孟子》在內的《四書》如何進入歐洲人的視野之中;倪德衛(David S.Nivison):《儒家之道——中國哲學之探討》(The Ways of Confucianism:Investigations in Chinese Philosophy,萬白安編;芝加哥:Open Court Publishing Company,1996),此書第12章討論了《孟子》的幾個西譯本。2010年夏天筆者在波鴻大學拜訪漢學家羅哲海(Heiner Roetz)教授時,得知他跟其他幾位教授合作主持了一項題為“The bookMenciusin the context of human rights issue:Milestones of the reception of the text in China,Japan and the West”的課題研究,形成了800多頁的研究成果,目前書稿已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