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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基本概念的厘定

本書主要探討“文化大革命”終結以后三十余年來小說創作中的暴力敘事現象。這一命題有幾個基本概念需要界定,如敘事和暴力敘事等。

(一)敘事

敘事,作為最基本的文學創作表現手段,具有悠久的歷史,但將其作為一門學科進行研究,時間并不長,也就半個世紀左右,學者們對“敘事”這一概念及其內涵的界定也不盡相同。在此,本書有必要對“敘事”概念及其內涵作一簡要梳理。

敘事學的研究首先主要在西方展開,相關研究取得的成就也主要在西方。因此,此處敘事概念的梳理也以西方的概念梳理為主。何為敘事?有的敘事學家把“敘事”界定為至少敘述兩件真實或虛構的事件,其中一件與另一件并不存在必然聯系或曰存在預設關系,如,英國學者羅吉·福勒認為,敘事“指詳細敘述一系列事實或事件并確定和安排它們之間的關系”[8];另有一些敘事學家則把“敘事”界定為敘述具有因果關系的一系列事件,如,美國敘事學家杰拉德·普蘭斯就認為,敘事一般指在一個時間序列中至少有兩個真實或虛構的事件或情境的呈現。法國結構主義敘事學家克勞德·布雷蒙從三個方面對敘事做了限定:“任何敘事作品相等于一段包含著具有人類趣味又有情節統一性的事件序列的話語。沒有序列,就沒有敘事;比如只有描寫、演繹、抒情等。沒有具有整體統一性的情節,也沒有敘事,而只有時間順序,只有毫無條理的事件序列的羅列。最后,沒有人類趣味(所敘事件既不由人形施動者所觸發,又不由人形受動者所經受),也沒有敘事;只有相對人類計劃而言,事件才具有意義,才組織成有結構的時間序列?!?span id="vn1snue" class="super" id="ref10">[9]杰拉德和克勞德等主要從統一性和序列性等角度框定“敘事”的概念或內涵。另一位美國學者J.希利斯·米勒對敘事這一概念的認識稍有不同,他認為,“敘事”“這一概念暗含判斷、闡釋復雜的時間性和重復等因素”。敘事之所以具有這種功能,是因為“敘述也是診斷,即通過對符號的識別性解讀來進行鑒別和闡釋。敘述者是明白之人,但卻往往說出或者寫出謎一般的話或者隱喻。盡管從表面上看,這些話十分清晰明白地表達了其所指,但讀者卻不得不設法解開其中的謎”[10]。

在敘事學界,法國結構主義敘事學家熱拉爾·熱奈特無法忽視。他認為,所謂敘事,是指“用語言,尤其是書面語言表現一件或一系列真實或虛構的事件”[11]。在《敘事話語》中,他進一步區分出這一術語的三個不同含義:一、指“承擔敘述一個或一系列事件的陳述,口頭的或書面的話語”。二、“指構成這段話語主題的一連串真實的或虛構的事件,以及它們之間的各種關系,如銜接、對比、重復等等”。三、“指的仍是一個事件,但不是被人們講述的事件,而是指某人講述某事這個事件,即敘述行為本身”。熱奈特分別用 recit(敘事)、histoire(故事)、narration (敘述)這三個詞來表示其不同含義。[12]熱奈特區分出的這三個不同含義有時又被指稱為“敘述話語”、“敘述內容”和“敘述行為”三個層面。

中國雖然具有歷史悠久的敘事傳統,也存在自己的敘事理論,但比較零散。作為一門比較獨立的學科,敘事學首先產生于西方。中國當代敘事學主要是在西方敘事學的影響下發展起來的。目前,國內從事純敘事理論研究的并不多,本土化的敘事研究倒有了些不錯的成果,具有代表性的有陳平原的《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徐岱的《小說敘事學》、羅鋼的《敘事學導論》、楊義的《中國敘事學》等。北京大學的申丹等學者對西方敘事學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她這么定義敘事,“顧名思義,就是敘述事情(敘+事),即通過語言或其他媒介來再現發生在特定時間和空間里的事件”[13]。通俗點說,即:故事+敘述。申丹對“敘事”的界定并未強調事件的多寡與事件之間的關系,其重點是事件與對事件的敘述,即作品內容與作品敘述。

通過對上述關于“敘事”概念的梳理,我們可以離析出關于“敘事”的這么幾個核心內容:1.包含至少兩個或兩個以上真實或者虛構的事件且事件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2.事件之間具有統一性和序列性;3.事件或者故事是由敘述者敘述出來的,因此存在剪裁、布局等方法與技巧的運用。

(二)暴力敘事

什么又是暴力敘事呢?對其定義之前,先要簡單了解一下什么是暴力。關于暴力的定義,中外種類繁多,有的將其解釋為使人肉體或思想上受到限制,馬克思將其解釋為人與物的關系。暴力的分類也極為多樣,可以劃分為肉體暴力與精神暴力,也可以劃分為語言暴力與行為暴力,還有學者將它劃分為直接暴力、文化暴力和結構性暴力。為了便于研究,本書采用世界衛生組織關于暴力的定義,主要指使用武力對他人、自己或團體造成身體或精神傷害的行為。根據關于暴力與敘事的相關定義,筆者認為,它主要指文學創作中推崇使用語言“暴力手段”的文學創作傾向,或者以暴力事件為敘述核心的文學創作現象。鑒于暴力敘事概念的紛雜,內涵的復雜性以及理解的多樣性等特征,如閻連科小說《堅硬如水》,里面選用了大量“文化大革命”語匯,這些語匯在公開場合具有強烈的暴力意味,但是當高愛軍和夏紅梅兩人在地道中用來作為做愛的助推劑時,筆者認為就另當別論了,它不僅不是一種暴力語言,而且在高、夏兩人的眼里是世界上最富詩意的語言,優美而多情,灼痛又暢快。此處如果硬性運用語言暴力概念來分析解讀這一最精彩的段落,難免不妥,而且極有可能偏離了作者的本意。因此,為了便于敘述,本書這里主要采用后者,即以暴力事件為敘述核心的文學創作現象作為本文甄別作品、分析作品的一個基本指針。而對于頗富爭議的其他相關概念如戰爭暴力、語言暴力、精神暴力等采取簡略方法,不是本書分析作品的主要依據對象。再則,它們只是暴力這個總體概念下的一個子概念而已,如果籠而統之,兼收并蓄,不僅工程浩大,而且甄別困難,極有可能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反而成為本書的掣肘。

據此,本書對中國新時期以來小說暴力敘事研究擬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第一個方面,主要是對小說創作中大量關于“暴力”敘事的文學創作現象進行研究,比如兇殺、自殘等以武力或身體傷害為主的暴力書寫;第二方面,主要是暴力敘事的意義指向及其主題研究;第三個方面則主要是對暴力敘事的基本模式進行研究,探索它們是如何進行暴力敘事,及其敘述方法與技巧。


[1]申丹、王麗亞:《西方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4頁。

[2]趙憲章:《2005—2006年中國文學研究熱點和發展趨勢——基于CSSCI中國文學研究關鍵詞的分析》,《河北學刊》2008年第4期。

[3]洪治綱編:《余華研究資料》,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8頁。

[4]趙毅衡:《禮教下延之后:中國文化批判諸問題》,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第209頁。

[5]許子東:《敘述文革》,《讀書》1999年第9期。

[6]許子東:《為了忘卻的集體記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0年版,第5頁。

[7]王德領:《混血的生長:二十世紀八十年代(1976—1985)對西方現代派文學的接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63頁。

[8]王先霈、王又平主編:《文學理論批評術語匯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720頁。

[9]王先霈、王又平主編:《文學理論批評術語匯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46頁。

[10]王先霈、王又平主編:《文學理論批評術語匯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47頁。

[11]王先霈、王又平主編:《文學理論批評術語匯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45頁。

[12]王先霈、王又平主編:《文學理論批評術語匯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46頁。

[13]申丹、王麗亞:《西方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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