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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今晚喝茶了嗎

2014.04.14

1985年1月,法國文學研究專家郭宏安在巴黎拜訪了75歲的法國作家于連·格拉克,格拉克對他說的一句話一直讓他記憶猶新:“當今的法國作家見面不再談作品了,而是問‘昨晚的電視看了嗎?’”不談作品,那談什么呢?這對于我們,似乎也是個問題。昨晚正一邊泡茶一邊想著,一朋友電話來了:“今晚喝茶了嗎?”于是就恍然大悟起來:原來這就是當下我們要談論的話題。說實在的,如今有關喝茶的話題的確有很多了,但我更關注的是與喝茶的無關的任何宏大的敘事。

我曾經看到一位兒科大夫在微信里描述品茶的細節,忍不住要援引幾句:“一泡高火水仙,火氣鎖喉,三兩水作罷。”“再一泡足火水仙,樅味鮮滋,頓覺清明而振振,只是味蕾的澀覺卻也無法盡除。”“茶活起來,葉底略略回青,一息清甜在,一絲焦火之氣亦在;饒是有歲月的茶卻也化不開舌上的粗糙,終歸是外山茶,除卻清甜可取,別無茶韻可究?”說的是巖茶,字里行間無不繚繞著深有意味的巖韻。我一直覺得,時人喝茶,倘不是牛飲,便多多少少會在“品”中泛出一絲絲“活”起來的感覺。無論是“火氣鎖喉”,還是“頓覺清明而振振”,都是一種躍動的語言能量,它們和茶一起釋放,尤其在某個深沉的暗夜,語言的狂歡一下子就能讓思想的時空顯得敞亮。每每在夜晚品茶,我都會覺得茶色與夜色的相間,無疑是在推開一扇自我的精神暗夜之門。

這種感覺讓我想起了閻連科的作品。他的語言習慣不是懸壺高沖,一注長泄,而是大量運用短句,限制修辭的濫用,如同“茶活起來”,但不隨意飄浮,不讓紙面堆滿閑語。他的小說《四書》迎面就是這樣一句:“大地和腳,回來了。”精練得令人無法撕裂。接下來寫道:“秋天之后,曠得很,地野鋪平,混蕩著,人在地上渺小。”作家的語言掙扎讓我感到了一種無詞的言語,恍若巖茶的茶湯,有徹骨的巖韻在其間掙扎的濃濃痕跡,而且不停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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