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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儒家經典的結集歷程

一 “經典”釋義

《爾雅·釋言》有云:“典,經也。”可見,“經”“典”二字可以互文見義。《說文》又云:“典,五帝之書也……莊都說,典,大冊也。”這應該是“經”“典”二字互文的基礎指意,即指重要的文獻、典籍。不過追溯起來,“經”字原有絲織之名。其作為書名,最早見于《國語·吳語》的“挾經秉桴”。《墨子》則有〈經〉上、下篇,〈經說〉上、下篇。《莊子·天下》里面還曾提到“墨經”。《荀子·解蔽篇》引有“道經”,但不知道它是何時的產物。《韓非子》的《內儲說》上、下和《外儲說》左上、左下、右上、右下也有“經”和“說”,與《墨經》相類。但以上提到的“經”只是一種文字簡單的提綱,而“說”則是對“經”作解釋或用故事來作證和說明。這樣看來,“經”之初起原不在儒家,也不像后來經學家以為的全是孔子所著,更不具有后來所謂永遠不變的真理之意,而僅是上古時期眾多典籍的一種通稱。[1]古文“典”字從竹,其作為書名,乃可見于《易傳·系辭下》:“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左傳·昭公十二年》載有:“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此外《后漢書·張衡列傳》有云:“驗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

至于“經”“典”,尤其是“經”,由上古時代典籍的通稱一變而為具有特殊地位的部分典籍的專稱,則需關注以下兩個因素的影響:

首先,在歷史演化中,部分典籍在思想教化上發揮了重要作用。歷史上,統治者曾以《詩》《書》《禮》《樂》四種典籍來培養貴族子弟,這四種典籍的地位也隨之提高,并受到特殊尊崇。戰國時期又把《周易》和《春秋》納入,總稱“六經”。如《莊子·天運》有云:“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六經”之名見于古代典籍者,以此最先。郭店竹簡《六德》亦有“觀諸《詩》《書》,則亦在矣;觀諸《禮》《樂》,則亦在矣;觀諸《易》《春秋》,則亦在矣”。與《莊子》說同,可互證。這樣一來,起碼可以說在戰國時,已有明確的“六經”之說。那么當時的古人何以要在眾多的典籍中確立“六經”的獨特地位呢?對此《莊子·天下》有簡要表述:“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史記·太史公自序》則云:“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于變;禮經紀人倫,故長于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牝牡雌雄,故長于風;樂樂所以立,故長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長于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義,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與此相類的說法還見于《禮記·經解》《史記·滑稽列傳》。《漢書·藝文志》又把“六經”與“五常”合一,將六經與社會倫理相比附,其言曰:“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體,明者著見,故無訓也;書以廣聽,知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蓋五常之道,而易為之原。”正因為這六種典籍有如此特殊的重要作用,故被尊為“六經”,以示與普通典籍之分別。由此開始,“經”也逐漸由一般典籍之通稱演變為部分地位高貴、最具權威性典籍的特稱。起先只是儒家的幾部經典稱“經”,后來道、佛的重要典籍也稱“經”,如凡佛所說就叫作“佛經”,道教則稱《老子》為《道德經》,《莊子》為《南華真經》,《列子》為《沖虛至德真經》,繼而逐漸在中國古代典籍中發展出一整套經部體系。在此基礎上,“經”自然也就成為中國古代典籍的核心所在。

其次,“經”承載著中國古代思想中的核心理念“圣人觀”,由此稱“經”而與一般典籍相區別,此亦是“經”為中國古代典籍核心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果認真體察一下中國古代典籍,我們可以發現其中內含著兩個突出的理念,即“圣”與“王”。在古人眼里,“圣”與“王”都具有至上意義。不過它們之間既區別又聯系:就區別言,“圣”的含義在于:“聰明睿智,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禮記·中庸》)概括起來,說明“圣”須具有才具與德行兩方面要求,是這兩方面“出乎其類,拔乎其萃”者,用《孟子》的話說,就是“規矩,方圓之至也;圣人,人倫之至也”(《孟子·離婁上》)。比較而言,“王”的含義則是明確落實于它的現實事功地位,這是二者間的直接區別。至于二者間的聯系,古人以為“大德必得其位”(《禮記·中庸》),也就是說由圣而自然為王。對于這一點,《孟子》講得尤其明白。《孟子》有“王霸之辯”,它指出“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孟子·公孫丑上》)、“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從而明確提出了由圣而王、賤霸尚王的思想。我們由此可以看出,古人是極為看重“圣”與“王”的,以二者為人生內外的理想標的,并以“圣”為“王”的基礎。不過由于“王”需要落實于現實的事功之位,故除了圣的基礎,還須關照一些外在時勢條件。因此比較而言,圣比王更具普適性,因而也就成為中國古代思想中人們共同的生命理想標的。所以《尚書·胤征》云:“圣有謨訓,明徵定保。”孔子也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論語·季氏第十六》)《孟子·盡心下》更是明確指出:“圣人,百世之師也。”即便是倡導自然無為的老莊,也擁有他們的圣人理想,如《老子》第二章講:“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第二十二章云:“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莊子·逍遙游》則云:“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此一認識后歷漢宋而不易,如漢代揚雄曾言道:“赫赫乎日之光,群目之用也;渾渾乎圣人之道,群心之用也。”(《法言·五百》)其用意在于指出廣大疏通的圣人之道是人們心靈能有所知的依據。宋代張載則講:“為天地立志,為生民立道,為去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子語錄中》)而小程子在其《顏子所好何學論》中更是明確做出了“學以致圣人之道也”的答復。由此我們基本可以看出中國古代思想中那一脈相傳的圣人理想。那么如何認識、把執這一“圣人理想”呢?這就需要認真體察圣人之視聽言動,并以此為依皈。于是那些傳載圣人視聽言動、集中體現圣人思想的典籍便擁有了超越于其他典籍的特殊地位,并獨立而稱“經”。這亦促使“經”成為中國古代文化典籍的核心。

綜上所述,我們對于“經典”之本義及其后來成為中國文化典籍之核心或可有一粗略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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