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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總序

武新軍

任何種類的歷史研究,都離不開史料的積累,編訂各類“年譜”則是積累史料的好方法。唯其如此,許多著名的學者才會把“年譜”視為史學研究的重要基礎。梁啟超曾把年譜視為“國史取材之資”;王瑤先生在新時期之初,也曾提出“由年譜入手,鉤稽資料,詳加考核,為科學研究提供必要的條件”的設想與規劃。

在中國當代文學研究領域,史料建設和作家年譜編撰工作的整體滯后,嚴重影響著文學史研究整體水平的提高。幾年前,我在《關于中國當代重要作家年譜的編制的幾點想法》一文中曾指出:充分借鑒古代、現代作家年譜編撰的經驗,有計劃地推進當代重要作家年譜的編制工作,編撰出版一批高質量的作家年譜,可以突破制約當代文學史料建設的“瓶頸”,使其進入良性發展的軌道,可以為中國當代文學史研究的進一步深化奠定堅實的史料基礎,并深入論證了系統地編撰作家年譜對于中國當代文學學科發展的意義。

近幾年來,也有一些學者開始意識到編撰當代作家年譜的重要性,林建法先生在《東吳學術》雜志持續不斷地推出當代作家、批評家年譜,并與復旦大學出版社合作,先后出版了蘇童、余華、閻連科、范小青、阿來等當代作家的文學年譜。盡管這些已出版的年譜還存在不少問題,但無疑是中國當代文學史料建設工作的一個突出的亮點。

我們是在2011年開始著手“中國當代重要作家年譜叢書”的編撰工作的。在課題組反復溝通的過程中,我們逐漸達成了一些基本的共識:作家年譜應該是高水平的研究論著,是在長期梳理、消化史料的基礎上濃縮的精華。作家年譜首先應該是對作家本人的研究成果,要通過對史料的精心編排,較為完整地復原作家的生平與創作經歷,清晰地呈現出作家思想、文學觀念發展轉變的軌跡,準確地把握不同時段作家的生活方式、精神狀態與寫作方式,從而推進和深化對于作家作品的理解。同時,年譜又不僅是對譜主本人的研究,好的作家年譜應該是了解一個時代文學整體風貌的窗口,應該能夠通過一個作家的成長環境與成長經歷、社會活動和文學活動,整理出盡可能多的文學史發展演變的信息,復原當時文壇復雜的網絡結構。只有如此,才能確保本叢書的學術質量和文獻參考價值。

圍繞上述目標,課題組經過幾年的努力,多次聚集開封,召開年譜改稿會,終于完成“中國當代重要作家年譜叢書”(第一輯)的編撰工作。由于研究者學術個性、興趣的差異,幾本年譜在個性和風格上雖略有不同,但在研究內容、方法和整體目標上,卻有著以下幾個共同的基本特征:

(1)盡可能地拓展了年譜史料采集的來源。章學誠曾說:年譜是“有補于知人論世之學,不僅區區考一人文集已也”,征引史料的范圍狹小,容易導致年譜的內容貧乏。在編制年譜時,我們除了遍尋作家本人的著述外,還廣泛查閱與其關系密切的人物(家人、親友、同事、編輯、研究者)的論著和回憶文章。條件許可的,還圍繞相關問題對知情者進行采訪,把書面與口述材料結合起來。同時把作家生活、工作所在地的地方史志、文學年鑒、地方文學發展文獻、地方文學研究成果等,也納入了史料采集的范圍。面對龐大而散亂的著述,我們也有所側重:重視作家自述與訪談、書信、日記,這里面有著更多的有價值的歷史細節和閃光的碎片;更為重視文章發表的原始刊物和初版本,而不是簡單地抄錄選集、文集、回憶錄、研究論著等。一方面,可以避免以訛傳訛,最大限度地減少史料的錯誤;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能有新的發現,發表在刊物上的作品和初版本,帶有更多的原初形態,它們是與誕生時的復雜的社會語境聯系在一起的,在刊發作品時往往會附有編者按、作家創作談、批評家與讀者評價等,從中更容易發掘出有價值的文學史的信息。

我們也看重各類電子文本,充分利用“中國知網”“維普”“報刊目錄索引”“超星發現系統”“讀秀學術搜索”“全國報刊索引數據庫”等現代電子檢索工具,可以使史料的檢索工作事半功倍。但也不能過分依賴電子檢索,因為20世紀90年代之前的大量圖書文獻、許多地方文學報刊,甚至某些名刊大刊,尚未錄入上述檢索系統。有些“作家傳略”“作品目錄”“作品系年”包括部分已經出版的當代作家年譜,更多依賴上述電子檢索系統,收入檢索系統的篇目,大多被收目,而未錄入檢索系統的,則只能付之闕如。許多年譜或“準年譜”,20世紀90年代之后的材料較為充分,而此前的材料較為薄弱。因此,在編撰當代作家年譜時,要處理好翻閱原始報刊與借用電子檢索的關系,使其相互補充,相互資益。

(2)在描述作家的個人行跡和著述時,力求做到“詳盡細致”“選精擇粹”。所謂“詳盡細致”,就是在“考訂事跡之詳”“排定年月之細”上見功力。特別是對于作家重要的成長經歷,對于作家思想和文學觀念的重大轉換的過程,要想盡一切辦法,逐年逐月乃至逐日進行排查,盡量使其完整,不留空白。作家早年的經歷,一般材料比較少,可以簡要交代人文、地理、語言環境對作家的影響。對于作家的重要經歷,也有窮盡了一切辦法,還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情況,這就需要按照統一的規范“存疑”:具體日期考訂不清者,則列于該月之末;具體月份不詳者,則列于季節之末;季節考訂不清者,則列于該年之末。細致地排定年月日,是為了有利于后繼者的拾遺補闕。

“詳盡細致”并非“巨細靡遺”,有些不成功的年譜,過分羅列生活起居等瑣碎的事實,反而淹沒了作家思想、文學觀念變遷的次序。為了避免這一缺陷,我們突出強調對史料要“選精擇粹”:不能反映作家成長經歷的材料,要盡量舍棄;在輯錄作家、評論者的著作時,除非具有珍貴的史料價值,一般不做大段的引述;對能夠反映出作者思想、文學觀念變革的重要文章,則堅持“擇要摘錄,分年編入”的原則。在摘錄時,或僅摘取其一兩段,或只摘錄幾個精彩的句子,旨在深化對作家的理解,并保證年譜不失鉤玄提要的功效。

(3)高度重視作家與同時代的作家、批評家的關系。考究師友淵源、生徒授受,是傳統年譜編撰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們對此也有所借鑒。在錄用同時代作家、批評家的材料時,盡可能簡短精練,力避“喧賓奪主”。凡有所征引,必須有助于理解譜主本人成長的環境、社會風氣和文學風尚,或者能展示作家、批評家與譜主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的關系。為更清晰地呈現譜主思想、文學觀念演進的軌跡,當年刊發的重要研究論著,以存目的方式列于該年之末,并遴選最具褒貶之意的觀點,摘要錄于該年年譜之中。

(4)高度重視重大政治、歷史、文化事件,尤其是文學事件對作家的影響。“文變染乎世情”,在作家的生存方式、精神狀態、文學觀念與時代潮流之間,存在著相互影響、相互制約與相互促進的復雜的糾纏關系,要想理清作家思想和文學觀念演變的軌跡及其原因,必須對“時事”與“作家”關系進行全方位的深度挖掘。中國古代和現代作家年譜,凡具有較高史料價值與文獻價值的,往往都能夠把政治史、文化史與文學的整體風貌勾連起來,使其他研究領域的學者,也能從作家年譜中受益。

(5)高度重視作家與各類文學傳媒的關系。如今有過30年以上創作經歷的作家,在創作起步、發展乃至成名之后,都對文學出版和文學報刊這類傳統媒體有著強烈的依賴關系,出版社和文學報刊的約稿、改稿、刊稿行為,以及他們所召開的筆會、改稿會、研討會、座談會、評獎等文學活動,都會對作家的文學觀念、寫作方式、文學文體、表達方式等產生極其深刻的影響,對此我們予以高度關注,期盼能從這個角度打撈出更多的有意義的歷史碎片,為研究者重建文學史的整體性提供重要的材料。當然,我們也沒有忽視新興媒體對作家的影響: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廣播電臺是一種強勢媒體,許多作家是通過廣播而揚名立萬的,許多作品是通過空中電波而被廣泛認可的。90年代以后,網絡影視的迅猛發展,深刻地改變了作家的生存方式與寫作方式。在年譜叢書的編撰中,我們對各類傳媒與作家的關系進行了深入的發掘,期望能夠積少成多,在廣泛搜求這類史料的基礎上,揭示出文學傳媒結構的變革與文學歷史發展之間的內在關聯。

在整理當代重要作家年譜時,我們都會遭遇一個難題:在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媒體批評崛起之后,作家們頻繁地對各類媒體發言,往往會“新見”與“舊識”雜陳,而各類媒體對作家的“訪談”,不顧“創新”而相互“套用”幾成普遍現象。對此我們既不能回避,也不能簡單地套用,我們更需要在泥沙俱下的媒體批評中“披沙揀金”,尋找作家思想、文學觀念發展演變的軌跡。媒體批評的泛濫給史料整理工作所帶來的挑戰,我們必須認真地面對。

作家年譜的編撰是件非常艱苦的工作,要想一下子做到翔實完整、無所錯訛,是非常困難的。許多成功的年譜,都是在反復補充和修訂中完成的。唯其如此,中國古代和現代的年譜編撰,才會不斷地出現“年譜補編”“年譜新編”“年譜改編”之類的著作。因此,呈現在大家面前的這套年譜叢書,都可以說是年譜“初稿”或“初編”,遺漏或者失誤之處在所難免,我們誠摯地歡迎學界同人批評指正,歡迎在此基礎上鉤沉補遺,考訂錯訛,增益完善。就中國當代文學學科而言,作家年譜編撰是一項最基礎的工作,只有具有一定的規模,才能夠產生良好的效益,我們也期待能夠有更多的朋友加入到這項工作中來。

2016年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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