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身邊一具樣式特別的銅弩，弩身上連接著一根引線。

油燈瞬間熄滅，五個黑影如同墨汁滴入水中，完全融入了黑暗和巖石的陰影里。

只有下方黑水河依舊狂野地奔騰。

“列隊！緩速前行！火把舉低些！小心水下暗礁！”

蘇瑤清冽的聲音在黑水河的咆哮中顯得有些飄忽。

她騎著通體雪白、名為“玉影”的名駒，銀甲在稀疏的月光和火把光芒下流轉著冰冷的光澤。

她身后的蘇家騎兵隊列相對整齊，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和警惕。

峽谷地形逼仄，水聲震耳欲聾，加上兩側高聳如壁、仿佛隨時會傾倒下來的山崖，讓久經戰陣的老兵也感到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小姐，這鬼地方太窄了！”

一名親衛隊長策馬靠近，緊盯著前方如怪獸巨口般的黑暗，“水流又急又亂，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走。

王文釗真的會走這條路？我們不如退出去，到大路上去堵截更穩妥！”

蘇瑤緊握韁繩，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黑沉沉的河道和上方刀削般的崖壁：“地圖標記此路最近，王文釗急于押呼倫回京表功，很可能會鋌而走險。

他一定想避開我們主力的視野。

探馬回報前方百米水道稍寬，但暗礁密布。

傳令，過窄道時，讓戰馬小心，人盡量靠內側，用長兵器試探水下深淺！”

她必須冒險搶在王文釗之前抵達鬼哭谷附近的關鍵岔口。

隊伍小心翼翼地前行，在河灘和嶙峋的巖石間尋找著落腳點。

馬匹不安地打著響鼻，馬蹄踏著光滑濕漉的卵石，發出不穩的“咔噠”聲。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和落水聲！

“不好！四號馬失蹄了！下面有滑坑！”

前方立刻一陣騷動，火把晃動，人聲和水聲混雜在一起。

“穩住！救人！別慌！”

蘇瑤厲聲下令，自己也忍不住策馬上前查看。

就在她和她身后護衛的注意力被前方落水點吸引的瞬間——

就在岸上杜奎他們潛伏的巖石上方幾米處，一塊臉盆大小的風化石，被一個不留神后退的蘇家騎兵的馬鐙狠狠蹭了一下！石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猛地松脫，翻滾著、帶著一串碎石和塵土，轟隆作響地砸向下面的巖石陰影區，目標正下方就是縮在那里的杜奎手下！

“小心！”

黑暗中的低吼！

“石頭！”

杜奎眼疾手快，猛地向旁邊翻滾，險險避開。

但他身邊的一個手下就沒那么幸運，石頭邊緣重重砸在他的小腿上，伴隨著清晰的骨頭碎裂聲！劇痛讓他發出無法抑制的慘叫：“啊——！”

凄厲的慘叫聲在封閉的峽谷、在震天的水聲中，顯得異常突兀和清晰！

“敵襲？！上面有人！”

河灘上蘇家騎兵瞬間反應過來，火把齊刷刷地指向慘叫聲傳來的上方崖壁！

“該死！暴露了！”

杜奎暗罵一聲，眼神瞬間變得極度兇狠，“點火！射引信！”

他知道計劃已破產一部分，但更大的火攻必須立刻發動！他手中的銅弩猛地抬起，對準了下方河道中央一個隨著水流劇烈晃動的巨大黑影——那是一個早已用巨木和藤網固定在水中的特制浮排，上面堆滿了浸過油脂的枯枝敗葉！弩上連著的引信嗤的一聲被點燃了火花！

幾乎在弩箭破空射向河中浮排的同時，杜奎對著身后另外兩個沒受傷的手下咆哮：“散粉！往蘇家騎兵頭上揚！”

三個幸存的死士同時掏出裝滿石脂粉的皮袋，用盡力氣向著下方河灘火光最密集處，猛地揮灑下去！細密的黑色粉末在狹窄的空間、在強勁的峽谷穿堂風中，如同致命的黑色蝗蟲群，鋪天蓋地籠罩向反應稍遲的蘇家騎兵！

“駕！快！再快！”

周田伏在黑馬背上，勁風刮面如刀，腰間的傷口在劇烈的顛簸中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反復捅刺。

身后的馬蹄聲緊跟不舍，但比聲音更清晰的，是身邊騎士們粗重如同破風箱的喘息。

那些涂抹在太陽穴的“追風草”藥膏如同炙烤著肌膚，強行提神，卻燒不干耗盡的氣力和不斷加劇的傷痛。

“堡主！看那邊山谷！”

身旁的劉宇軒突然指向西側一個更低矮、更靠近黑水河主流的山坳輪廓。

那里似乎有一條更為直接的獸道，隱約可見獸徑入口。

劉凱策馬緊跟在側，借著稀薄的星光和月光辨認地形圖，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