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田最后那句充滿血腥殺氣的“死”字還在谷底回蕩。

幸存的人已被他的命令激發(fā)出最后的瘋狂。

“能動彈的都過來！”

劉宇軒銅鉦高舉，聲音嘶啞卻穿透力十足。

“能騎馬者優(yōu)先！劉老板，煩勞你立刻挑選腳力最健的繳獲戰(zhàn)馬！”

“放心！”

劉凱此刻也褪去了商賈的圓滑，眼中只有焦灼，“駱駝留下，所有馬匹，不管良駑，全拉過來！阿木圖！別管那些玉石了！快把我們從龜茲帶回的‘追風草’藥膏都找出來！給還能撐住的兄弟抹上，吊住精神！”

他一邊吼著，一邊已沖進被砸散的輜重車堆里，雙手扒拉著，解開捆綁戰(zhàn)馬的繩索。

張猛拄著刀，看到一名腿傷頗重的年輕士兵掙扎著想站起，卻被劇痛擊倒，憤怒地一拳砸在石頭上：“他娘的！老子……”

“猛子！守住谷口！”

周田聲音如鐵，人已翻身躍上一匹剛從廢墟中拽出的、口鼻帶血的黑馬。

“看好王文釗和呼倫！等我回來！就是死，也得給我挺著！”

他瞥了一眼張猛那血肉模糊、幾乎可見白骨的小腿，牙關緊咬，從懷里摸出半塊硬餅塞進身邊一個臉色慘白但還算健全的士兵手里。

“嚼碎了喂給他！你們留下的人，看管俘虜，收集輜重，救治傷員！一根箭都不能漏掉！等我消息！”

“堡主放心！”

被囑托的士兵狠狠點頭，立刻掰開硬餅。

張猛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狠狠點頭，將沉重的陌刀重重砸在身前，刀尖插進地面三寸深，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嗡鳴。

“追風草來了！”

阿木圖拿著幾個黑乎乎的陶罐沖過來。

劉凱動作飛快，挑出幾匹狀態(tài)尚可的戰(zhàn)馬，順手抓過一罐藥膏，自己先在掌心抹了一大坨——那藥膏帶著濃烈刺鼻的草木辛辣氣味——然后不由分說，挨個抹在準備上馬士兵的太陽穴和人中穴上：“都抹上！提神的！路上扛不住就用舌頭舔舔！別睡過去！”

周田身后，短短片刻，已集結(jié)了不足百人的隊伍。

他們多是還能彎腰的傷兵，臉上、胳膊上、腿上都纏著帶血的繃帶，眼神卻像被點燃的炭，熾熱而決絕。

每個人都盡可能在襤褸的軍服或繳獲的皮甲外多塞了幾支箭矢或一柄短刀。

“上馬！”

周田一聲低喝，韁繩猛地一抖！黑馬吃痛，四蹄騰空躍起，嘶鳴著沖出混亂的谷口！

身后，近九十騎緊跟而上。

馬蹄叩擊戈壁的聲音由雜亂瞬間匯聚成一片沉悶而急促的滾雷，卷起漫天沙塵，向著北方的鷹嘴澗方向狂飆！

月光吝嗇，只吝嗇地在鷹嘴澗兩側(cè)如獠牙般聳立的峭壁頂端勾勒出一道慘白的邊線。

峽谷深處仿佛巨獸的咽喉，漆黑一片。

黑水河在這里被逼入僅數(shù)丈寬的狹窄水道，水流不再是平緩流淌，而是在嶙峋的暗礁間瘋狂沖撞、回旋、咆哮！

巨大的水聲是這片黑暗里唯一的主宰，掩蓋了一切細微動靜。

岸邊一處被茂密荊棘和天然巖洞遮蔽的狹小區(qū)域，微弱的油燈光芒如鬼火般搖曳。

五個黑衣人影擠在一起，他們身披暗色油布斗篷，動作間悄然無聲，如同幽魂。

其中一人手里緊攥著一張同樣描繪著峽谷細節(jié)的小型地圖，正是王文釗的心腹死士頭目杜奎。

“杜頭兒，上游放下去的石粉囊已經(jīng)到位了。”一個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水聲吞沒。

杜奎點點頭，鷹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掃視著下游湍急的河道。

他手里把玩著幾個特制的、用堅韌魚皮和水牛皮混縫的袋子，里面裝滿了碾磨得極其細膩的石脂粉，油燈微弱的光芒下，能看見袋子頂端預留出的細線。

“風向怎么樣？”

“澗口狹長，現(xiàn)在刮的是西北風，正好順著峽谷往蘇家騎兵可能來的方向吹。”另一個黑影答，手里小心地捧著一個粗糙的皮囊，里面是磨成粉的石脂，散發(fā)出刺鼻的油腥味。

“好。”杜奎嘴角勾起一絲冰冷殘忍的笑意，“等蘇家騎兵進入下游開闊水道，只要他們的火光一動，上游的囊袋一破，再加上這風…”他掂量著手中的粉末，“夠這些蘇家的金枝玉葉喝一壺了。

可惜不能親眼看到她們燒起來的模樣。”

“杜頭，河道下游有動靜了！有火光！”

一個守在洞口的黑影猛地縮回頭，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的顫抖。

杜奎眼神一凝，迅速將手中的石粉囊塞進懷里：“熄燈！各就各位！等我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