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渾身一顫，手中陶碗 “當啷”

落地，碎瓷片濺起褐色糖漿。

張猛見狀往前半步，卻見周田抬手示意無妨，自己則用木勺撥弄著地上的碎片：“這是制糖用的‘漏管’，糖漿需通過細管注入模具。

趙大人若不信，大可問問這些匠人。”

眾工匠紛紛低頭稱是，有人抬手擦汗，露出腕間新烙的火漆印 ...... 那是脫離奴籍的標記。

趙律的目光在那些印記上停留片刻，忽然冷笑：“周堡主果然好手段，脫了奴籍的匠人，便能隨心所欲私鑄兵器了？”

周田將木勺重重擱在鐵鍋邊緣，濺起幾點熱漿：“趙大人屢次提及‘私鑄’，可曾見過劉某的兵器？不妨隨劉某去兵器庫瞧瞧。”

兵器庫設在山腹內，潮濕的石壁上每隔五步嵌著牛油燈。

張猛推開沉重的鐵門，鐵銹味混著機油味撲面而來。

墻根整齊碼放著陌刀、弓箭，架上掛著幾副皮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趙律踢了踢腳邊的箭筒：“聽說堡中藏著震天雷、神火飛鴉，本官倒想見識見識。”

周田走到架前，取下一副皮甲：“北疆天冷，皮甲需用羊油反復浸泡。

至于震天雷……”

他指了指墻角的陶罐，“不過是裝腌菜的壇子，趙大人若喜歡，劉某可送幾壇去府上。”

趙律忽然伸手按住周田肩膀，將他抵在石壁上，另一只手扯開他的衣領 ...... 鎖骨下方，一道暗紅色的灼傷疤痕蜿蜒至心口，正是火器灼傷的痕跡。

“周堡主這傷……”

趙律指尖劃過疤痕，“怕是不止腌菜壇子這么簡單吧？”

張猛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周田卻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目光直視趙律：“三年前北蠻夜襲，劉某被流矢所傷。

若大人覺得這疤痕可疑，大可剖開劉某胸膛看看，是否藏著什么‘違禁之物’。”

趙律松開手，撣了撣衣袖：“本官自然信得過周堡主。”

他轉身走向門口，靴底碾過一枚生銹的鐵釘，“不過這工坊里的‘胡麻糖’、‘漏管’，本官倒是要帶幾個匠人回去‘細細盤問’。”

周田看著趙律指尖摩挲著腰間獬豸玉佩的動作，忽然輕笑出聲，伸手從兵器架上取下一張改良版神臂弓。

弓弦嗡鳴間，他將弓身轉向趙律，青銅雕花的弩臂上，狼頭吞口紋路里隱約嵌著細小的硫磺結晶。

“趙大人既然對兵器感興趣，劉某倒想請教 ......”

周田指尖敲了敲弩臂上的刻度線，“可曾見過能射三百步的神臂弓？”

趙律挑眉：“神機營的神臂弓射程二百八十步，已是當世極限。

周堡主這牛皮吹得倒大。”

“哦？”

周田示意張猛取來弩箭，箭桿尾部纏著浸過桐油的麻布，“劉某這弓用的是混合牛筋弦，弩臂加了赤焰鐵礦的精鐵條。”

他忽然抬手，弩箭破空而出，“噗”

地釘入三十步外的木樁，箭桿尾部的麻布瞬間騰起火苗。

趙律瞳孔微縮，卻仍冷笑道：“不過是帶火的箭矢，何足為奇？”

“奇的在后面。”

周田打了個響指，張猛扛著個青銅匣子走來，匣蓋上刻著猙獰的狼首紋。

打開匣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拳頭大的鐵球，每個鐵球上都纏著三指寬的浸油麻繩。

“這是……”

趙律皺眉。

“‘狼牙火球’。”

周田拿起一枚鐵球，麻繩縫隙間露出暗紅粉末，“將這玩意兒綁在弩箭上射出去，落地即燃，能燒穿兩寸厚的木板。”

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昨夜劉某用這東西燒了北蠻探馬的糧草，您猜怎么著？那些蠻子以為是天上的神火。”

趙律后退半步，袖中手指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火折。

周田將鐵球拋回匣中，麻繩摩擦發出沙沙響，像極了毒蛇吐信的聲音。

“周堡主這是在威脅本官？”

趙律冷笑，“別忘了，你私煉火油、改良兵器，條條都是死罪。”

“威脅？”

周田忽然大笑，震得兵器庫頂部的蛛網輕顫，“劉某不過是個邊陲堡主，哪懂什么威脅？只是想讓大人明白 ......”

他指了指墻上的皮甲，“北疆不是京都，這里的每一塊磚、每一支箭，都是用來換命的。”

趙律的目光落在那些皮甲上，忽然發現每副甲胄的肩甲處都有個細小的凹陷 ...... 那是為了嵌入震天雷引信特意留的卡槽。

他心中一驚，面上卻仍不動聲色：“本官瞧著，你這兵器庫倒像個雜貨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里塞。”

“亂七八糟？”

周田挑眉，示意張猛搬來個木箱，里面堆滿了形狀各異的箭矢，“這是‘透甲錐’，箭頭淬了狼毒；這是‘倒刺箭’，射中目標能扯碎肌肉；還有這 ......”

他舉起一支尾部中空的箭矢，“‘響鈴箭’，射出時會發出尖嘯，用來傳遞信號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