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將此事稟告給冷安夢，冷安夢微微頷首，示意對方退下。她坐在窗邊，望著天邊的晚霞，心中忽然涌起一絲不安。弟弟這次回來，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

夜深時分，冷安夢正準備歇息，忽聽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她皺了皺眉，推門而出，卻見弟弟的房門虛掩著，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走近一看，只見冷辰堯獨自坐在桌前，手中握著一壺酒，已然喝得微醺。

“小六，小六你怎么喝這么多？”冷安夢快步上前，伸手搖了搖他。冷辰堯抬頭，醉眼朦朧地看著她，苦笑道：“二姐，我沒事，不用管我。”冷安夢皺眉：“看你的樣子，可不像沒事。跟姐姐說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冷辰堯沉默良久，忽然低聲道：“二姐，你可還記得我母親的容貌？”冷安夢一怔：“這……雖然過去許久，但隱約還有些印象。”

冷辰堯自嘲地笑了笑：“二姐既然還記得，可我作為母親的兒子，卻已經記不得她的樣子了。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冷安夢心中一酸，輕聲道：“當初你母親離開時你還小，過去這么多年了，有些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冷辰堯紅著眼眶，聲音低啞：“二姐，你知道嗎？不久前我夢到母親了，可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她的臉。我想伸手去抱她，可……”

冷安夢終于明白弟弟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她靠近他，柔聲道：“小六啊，姐姐知道你心里難受，想哭就哭出來，有姐姐在這里陪著你。”冷辰堯再也忍不住，將頭靠在姐姐肩上，眼淚無聲滑落。

冷安夢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其實你母親還有家人。你的母親是西門家族的嫡女，而西門家族是火云城的貴族，火云城城主就姓西門，也是你的外祖父。”冷辰堯怔住：“自從母親離開后，我從未見過西門家的人。或許在他們眼中，早已沒有我這個人了吧。”

冷安夢搖頭：“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們。生在王室，從來都是身不由己。西門家是一城之主，若與你太親近，難免會被猜忌。再加上那時你還小，他們也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不過現在你已經長大了，若是想見他們，完全是可以的。”

冷辰堯苦笑：“見到了又能如何？我與他們也并沒有什么感情可言。”冷安夢嘆了口氣：“他們并不是不想來看你，只是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我記得你母親有個妹妹，容貌與你母親有幾分相似。”

冷辰堯抬眸：“二姐……有見過她？”冷安夢點頭：“那時你還未出生，我有幸見過一面。聽聞她資質過人，自小品學兼優，后來常外出游學，再未來過都城。”冷辰堯沉默片刻，低聲道：“是嗎？”

冷安夢輕聲道：“因為你的出生，有些東西是無法選擇的。”夜風拂過窗欞，帶來一絲涼意。冷辰堯靠在姐姐肩上，心中百感交集。或許，有些事，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午時已過，日光灼灼。冷辰堯斜倚在廊下，手中酒壺微傾，琥珀色的酒液映著天光，晃得人眼花。他忽然低笑一聲，那笑聲輕得幾乎被風吹散，卻透著說不出的涼薄。“既然自我記事起就沒見過他們，又何必再相見呢？而且我已經習慣了。”

話音未落，冷安夢便從回廊另一端走來，手中捧著一盞新沏的茶，見他這副模樣，眉頭微蹙。“小六啊，我想他們其實也是很想見你的，只是身不由己罷了，希望你不要責怪他們。”冷辰堯垂眸，酒壺在指間轉了一圈，最終還是放下了。“責怪談不上，我只是……”

“只是心里難受罷了。”冷安夢接過他的話，語氣柔和，“如今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也該懂了。畢竟他們也是你的親人，聽姐姐的話，你的外祖父祖母也上了年紀，有空還是去看看他們，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就當是為了你的母親。”

她說著，徑直走到他面前，將他手中的酒壺拿了過來。“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不早了，早些休息。”冷辰堯望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冷安夢轉身離開，裙裾輕拂過石階，仿佛一片落葉飄遠。

次日一早，冷昱便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自己的王叔玩。冷安夢站在廊下，看著他歡快的背影，微微搖頭。“昱兒，你王叔還未起來，不如讓朗兒表哥先帶你出去玩可好？”

“好！”冷昱脆生生地應下，眼睛亮晶晶的。冷安夢喚來兒子，讓他帶著侄兒去玩。待他們走遠，她才轉身走向弟弟的房門，抬手輕叩。“小六，起來了嗎？我叫人熬了參湯，一會兒叫人給你送來。”

不多時，門開了。冷辰堯站在門內，臉色有些蒼白。冷安夢一眼便瞧了出來，眉頭頓時擰緊。“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叫人去請大夫。”

“沒事，二姐。”他聲音低低的。冷安夢嘆了口氣，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領。“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要好好珍惜眼下跟以后的日子。你身邊還有需要關心你在乎你的人，不要辜負了他們。”冷辰堯點了點頭，忽然開口：“二姐，能否幫我一個忙？”

“你說，只要姐姐能做到的。”

“可否根據你記憶中的樣子，幫我畫一副我母親的畫像？”冷安夢微微一怔，隨即點頭。“我先派人去找畫師過來，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畢竟十多年過去了，有些可能我也記不得太清了。”

兩個時辰后，畫師來了。冷安夢根據記憶，細細描繪。畫成之后，她將畫像遞給弟弟。“我也只能想起你母親大概的模樣，神情與神韻可能與你母親本人多少還差點。”

冷辰堯接過畫像，端詳許久。畫像中的女子眉目溫婉，眼神卻似曾相識。他伸手撫過畫中人的臉龐，不經意間將手擋住了面目，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

冷辰堯盯著看了許久，忽然淡淡一笑。“原來如此。”冷安夢疑惑：“小六，你這是怎么了？”

“難怪二姐會說我母親有一個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妹妹。”他低聲道，“確實，她的眼神與母親是有幾分相似。也難怪我與她相識沒見過幾次，她卻對我那么好，還說我像她認識的一個人。”冷安夢松了口氣，正想說什么，冷辰堯卻道：“二姐，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