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不太確定自己的觀察是否正確，打算找其他的目標繼續訓練。

夏艾爾看出少女想要換個觀察對象，他將奧黛麗送回原處，然后在少女禮貌的感謝之后，反手向少女的母親發出邀請：

“美麗的夫人，我能夠邀請您跳一支舞嗎？”

“當然可以，梅納德先生。”

凱瑟琳夫人顯然早已見慣了各種場面，她向著身旁的女兒點點頭，將手搭在了夏艾爾的手掌上，任由他牽著自己走向舞池。

奧黛麗小姐沒有多想，她移開視線，從侍者的手中接過一杯葡萄酒，委婉地拒絕了一位想要邀請她跳舞的男性。

夏艾爾的大哥看到奧黛麗臉上‘一閃而逝’的疲憊，他很紳士地表示理解，還主動站在少女身旁，幫忙勸退了其他想要上前的先生。

舞池中，夏艾爾想著休閑的時候也不應該忘記努力上進，他悠然地跟著音樂的旋律輕聲哼唱起來，沒有具體的歌詞，沒有深切的情感，曲調上卻仿佛是在贊美太陽。

他的聲音很輕，被掩蓋在音樂的旋律之中，只有距離最近的凱瑟琳夫人聆聽到了歌頌者的歌唱，還得到了一些正面的增益效果，舞步也更加靈活。

“您的歌聲很好聽，梅納德先生。”

凱瑟琳夫人在夏艾爾停下旋律之后熱情地贊美道。

太陽的歌聲總是會讓聽到的人變得開朗，心情也變得明亮。

“我想它和您耀眼的金發很搭配，都是能夠讓人感到心情愉悅的事物。”

夏艾爾也沒有謙虛什么，只是唱完之后，總感覺有些輕微的不舒服。

喉嚨隱隱傳來的灼燒感與心底滋生的陰暗欲望交織，讓他突然想撕破這場虛偽的舞會禮儀，海王對于一方海域的掌握和現實在這里拙劣的扮演游戲，讓他極力遏制著點點瘋狂的思緒。

他有一種暴躁但不暴躁的復雜感覺。

“這也是讓我驕傲的地方。”

凱瑟琳夫人對于自己的頭發是相當看重的。

只是當她交換舞步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掃過自己女兒，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黯然。

“只不過，我現在最驕傲的，已經變成了我的珍寶。”

歌頌者的光輝仍在，凱瑟琳對于年齡的隱憂很快被對于女兒的愛給掩蓋。

“那的確是一顆寶石，但我們都知道，寶石的價值并不完全取決于寶石的品質，還在于它所承載的情感與記憶。”

“您比她更有魅力，這是您的經歷和修養賦予您的氣質。”

“如果不是礙于禮節，我的開場舞其實更想邀請的舞伴是您。”

夏艾爾保持著呼吸的節奏，話語里帶著一些真誠。

正義小姐的眼睛純凈的像是鏡子，讓他不太想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位凱瑟琳夫人的眼睛雖然也很漂亮，但因為歲月的渲染，染上一些顏色，讓他能夠避免看到現在的自己。

他開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去想著，假如向永恒烈陽祈禱，那到底算是合格的歌頌者，還是合格的秘祈人？

“您真是一位體貼的紳士。”

誠然，面對夏艾爾有些直白的話語，這位夫人倒是顯得比較受用。

“那是因為我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邀請您跳舞，自然要照顧您的情緒，而非讓您感到不適。不然，我為什么不直接拿起餐盤，用桌上的食物來取悅我的胃？”

夏艾爾的語氣變得浮夸起來，提醒著自己，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在這種心智更成熟的貴族夫人面前，他有些懶得維持社交圈子的對話禮儀。

他的自我定位開始出現一定的扭曲。

兩種低序列非凡特性的沖突，加劇了時空錯位的割裂感。

“嗯？”

凱瑟琳夫人嗯了一聲，意識到夏艾爾還有后話沒有說完。

“我想要詢問一下，您是否聽說過，黎明雄雞？”

“如果您有黎明雄雞的紅冠或者血液的線索，那么我會努力多說一些好話的。”

夏艾爾索性將話題扯到超凡世界上，不想再聊什么贊美容貌和品質的話題。

這是太陽途徑序列7需要的非凡材料。

霍爾家族有鬼鯊的血，霍爾伯爵是因蒂斯蘇希特銀行第三大股東，那么很可能也有這種材料。

無論有沒有，凱瑟琳夫人都應該或多或少聽說過，也能直接把話聊死。

“這就是你邀請我跳舞的目的？”

聽到夏艾爾詢問超凡材料，凱瑟琳夫人柔和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不是。”

夏艾爾搖搖頭，雖然預料到了，但這眼神還是讓人不爽，霍爾家族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凱瑟琳夫人沒有說話，但是眼中滿是不信任和警惕，夏艾爾的問題，在委婉的魯恩有些冒昧，他們的關系還沒到直接詢問的地步，缺少必要的鋪墊。

“好吧，這只是為了迷惑您，其實我想要的更加純粹。”

夏艾爾忽然笑了笑，就當他圖謀不軌吧，他在她的掌心內側輕劃了兩下。

手心傳來異樣。

凱瑟琳夫人眼中的審視一滯，佩戴戒指的食指微微蜷起。

“夫人，你覺得呢？”

夏艾爾惡趣味地靠近一些，靠著身高優勢營造出一種距離逼近的心理錯覺。

“不...”

凱瑟琳望著那帶有威懾性的眼神，她莫名地就有些退縮，腳步也微微后撤，夏艾爾依然如同共舞一樣，抓著她的手，跟著旋律，沒有讓她能夠如愿拉開距離。

“我只是想要打聽一下。”

“如果夫人有線索的話，價格可以商量。”

“如果夫人想要出售的話，我會很歡迎，懷著期待的心情。”

夏艾爾沒有繼續，而是隨著旋律，停下腳步。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需要我將你送回原處嗎？”

他退后半步，禮貌地詢問道。

“嗯。”

凱瑟琳夫人輕輕頷首，她這個時候也已經冷靜下來，眼神復雜地望著這位有些奇怪的年輕先生，有些欲言而止。

“那就走吧。”

“你不用誤會...”

夏艾爾牽著凱瑟琳夫人往回走，經過破窗效應，凱瑟琳倒也對夏艾爾放下一些不必要的警惕，如今聽到夏艾爾的話，也是覺得，或許對方就是單純的想要黎明雄...

“我就是在調戲你。”

“反正你是一位成熟的女士，哪怕驚訝也不會失態，更不會給你帶來什么心理陰影，你見到過的男性太多，這點小場面也不會放在心上，甚至不會跟我這個能做你兒子的小子一般見識。”

“所以，我就在調戲你，正大光明的，不顧你意愿的...”

夏艾爾輕聲說出一些沒有禮貌的話語。

他其實可以否認，或者解釋，反正他剛才并沒有做什么具體的事情。

但他忽然不想否認，不屑撒謊，這有什么不敢承認的。

他就是調戲了，廢物才不敢承認。

咚！咚！咚！

夏艾爾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這是有病嗎？別莫名其妙的給我驕傲啊！

這是對是錯，難道不是很明顯嗎？

“看來我不該唱歌。”

夏艾爾找到了一點原因，感覺有歌頌者和秘祈人在打架，不小心給了他一腳，給了凱瑟琳夫人一拳。

他快速思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明天去貝克蘭德的孤兒院走一趟？

看看孤兒們天真的善和天真的惡？

通過這些“鏡子”來照照自己？

短短的時間，夏艾爾已經有了一套心理治療的方案。

凱瑟琳夫人看著夏艾爾之后有些莫名的動作和話語，她一時間沒有敢輕舉妄動，怕刺激到對方，她不怕對方懷有惡意，但如果對方精神有問題，那才是真正可怕的。

“抱歉，最后的話帶著些個人情緒，與您無關。”

“我可能是想要...算了，您就當我在調戲您吧。“

夏艾爾想了一下，懶得解釋，直接認了。

他不知道克萊恩是怎么三年內成神還能保持初心的。

他感覺自己才序列9就有點要壞掉了。

思維倒是清醒，就是有些找不準自己的定位。

“沒關系，實際上，你在我見過的其他不禮貌的先生里，已經稱得上禮貌了。”

凱瑟琳虛握著夏艾爾的指尖用力掐了一下，想要看看夏艾爾是否會變得暴躁，或者出現什么明顯的異樣。

夏艾爾只是對她歉意地笑了一下，他冰湖色眼眸閃耀著金色的光輝，仿佛太陽照耀在上面，給看到的人帶來勇氣和力量。

凱瑟琳忽然就感覺沒那么緊張了，內心也逐漸平靜下來，思維變得活躍，也不太樂意往黑暗面想。

她回憶了一下，雖然夏艾爾的話語非常過分，但他的語氣太過平淡，聲音太輕，搭配上那張年輕的臉，反而沒有什么殺傷力。

仔細想想，這里是公開場合，對方的母親和家人都在，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她已經不年輕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種意思。

這肯定是一個善意的玩笑，對方看出了她在憂心年齡，在安慰她的情緒。

“呵呵，你說的沒錯，我的年紀都能當你的母親了，我的確不應該與你一般見識。”

凱瑟琳夫人雖然是試探性地詢問，但指尖還是不自覺更加用力，顯然是不太愿意主動提及年齡的問題，這是她的痛點。

“難道我非要直白地說，我想要邀請你出軌，你才會相信自己沒聽錯嗎？”

“自信點，你內心的光彩始終沒有褪色，我一直覺得，人老的太快，心還年輕著，身體就跟迫不及待要要下班一樣，我可以選擇性忽視你眼角的皺紋，去發掘你其他美麗的地方。”

夏艾爾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仿佛垂落的陰影，他真的思考起，要不要與凱瑟琳夫人談一段精神上的戀情，這種瞞著正義小姐，與他的母親交往的感覺，有些墮落，讓人想要嘗試一下。

凱瑟琳夫人的呼吸稍微變快了一點，對方態度上的轉變有些突兀，但卻好像有著一種魔性般的吸引力，她帶著戒指的手指不覺得舒展，有些緊張地看向夏艾爾的反應。

“不用緊張，就當是正常的閑聊吧，你們在私下里聊得應該更狂野吧。”

夏艾爾不知凱瑟琳緊張什么，他們的聲音隱藏在樂曲聲中，又不會被聽到。

凱瑟琳被噎了一下，她不再緊張，心情徹底放松下來。

“你有時間可以多了解一下因蒂斯的貴族圈子，還有，不要再提年齡，否則，你會真的惹火我的，梅納德先生。”

凱瑟琳白了夏艾爾一眼，她剛開始還以為什么，一時沖動后，還有些后悔，原來這是個不懂‘默契’的新手，害她白擔心。

“因蒂斯的圈子？”

“那有什么用，如果是直接的話，這樣夠直接吧。”

夏艾爾看到凱瑟琳的反應，他有些恍然地看了一眼那只戴著戒指的手指，但也不覺得遺憾，在兩人走到舞會邊緣的時候，在無人注意的瞬間，他攬住對方的腰肢問道。

“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可笑嗎？”

“如果你想要擁抱的話，我可以滿足你的愿望。”

凱瑟琳有些無語地看著夏艾爾。

“一點惡趣味吧。”

夏艾爾帶著點惡意地說道，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只正注視著這里的金毛大狗，他沖著蘇茜微笑了一下。

“你這是想要給誰看？”

凱瑟琳夫人原本以為夏艾爾想要自作聰明給他自己制造點麻煩呢，結果就看到了自家女兒養的寵物狗正看著這里，她眼神有些微妙地看向夏艾爾。

“你家的狗，讓它充當一下今晚的觀眾吧。”

“它沒上來咬我，挺好的。”

夏艾爾說著松開手，蘇茜那平靜的表情，讓他感覺少了點什么。

這在狗看來很正常嗎？

凱瑟琳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夏艾爾的眼神更加憐憫，她斟酌著用詞說道：

“我聽說，非凡者可能會出現一些心理上的問題，你可以去找教會的主教尋求幫助。”

“我會的。”

“這的確需要一些可靠的前輩，給予一些正確的指引。”

夏艾爾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高希納姆那種，他想要什么，她就慣著什么，讓他什么都體驗一下，他就什么就都懂了的指導方式，對于現在的夏艾爾來說，就是一顆毒藥。

那確實有效，什么都見識過，自然會保持一顆平常心，但短時間，肯定達不到那種效果。

他需要先制定一套準則，一套適用于各種環境，無論強大弱小，無論身在何處，一樣適用的人生準則。

“你能聽的進去就好。”

凱瑟琳夫人招手喚來使者，從使者捧著托盤上的接過一杯香檳，杯子反光映出她眼角的皺紋，她微微愣神，將手中的香檳遞給夏艾爾，自己又重新要了一杯。

“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主教先生或許會給我一些幫助。”

“而且我主動去找主教先生，你就會幫我保密，我們誰也不會難堪。”

夏艾爾喝了一口香檳，他覺得自己只是缺少一個錨點。

我們都是守護者，也是一群時刻面對著瘋狂的可憐蟲？

這句話不行，這是克萊恩的錨點。

他也不是守護者，他是穿越者。

凱瑟琳有些意外，不是意外這句羅塞爾大帝的名言。

而是，她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真的打算向教會的主教坦白。

“親愛的，神學院的環境，讓你對于社交圈子的某些規則有些陌生，但你對于女神的這份信仰，卻是更難能可貴的東西。”

“你主動向主教先生尋求幫助，那么我也會忘記今天的事情。”

凱瑟琳夫人也沒有糾纏，她也是體面人，甚至主動換上了親近的稱呼。

她當然會忘記之前的事情，但她居然被全程牽著鼻子走，怎么可能就輕易放過這個小子！

“還有，你有一點是錯誤的。”

夏艾爾聞言，望向這位大號的正義小姐，她唇角忽然漾起一絲與奧黛麗如出一轍的純凈笑意。

她笑什么？

夏艾爾眉頭微皺，沒等他理解其中的含義，凱瑟琳夫人已將他按進懷里，鳶尾香水的尾調裹挾著歲月沉淀的體溫撲面而來。

這一次，沒有秘祈人依靠靈感挑選的絕佳時機，宴會當中的很多客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這是歲月賦予女人的特權。”

凱瑟琳夫人指尖若有似無劃過他的后頸，語氣中滿是扳回一局的得意，“你應該對長輩表示尊敬。”

夏艾爾一時間有些難以理解，這是一個常年混跡在各種社交中的中年女性會做出的事情？

宴會廳的管弦樂恰在此刻轉入抒情慢板，凱瑟琳夫輕拍夏艾爾的后背旋即分開，帶著如同長輩祝福晚輩的溫和笑容。

賓客們先是疑惑，再看到凱瑟琳夫人畫出一個緋紅之月后，這才恍然。

梅納德夫人和身邊的女性對視一眼——在魯恩傳統中，這代表著，以女神的名義，給予晚輩的祝福。

如今正是黨派更替的時間，新黨內部自然統一過意見，要與保守黨爭奪更多的議員席位。

這次梅納德夫人特意舉辦宴會，也有為身在廷根的丈夫爭取更多支持的想法，霍爾夫人愿意帶著女兒來參加宴會，本身就能夠代表霍爾家族的某些態度，如今只是更加魯恩式地表達了支持。

夏艾爾看著自己沒換的神職人員長袍，只能跟著畫出一個緋紅之月，露出一個‘敗給你了’的眼神，向著面前的女人，行了一個標準禮。

這下子對方是把差點掉地上的體面給撿起來了。

另一邊，奧黛麗看著蘇茜眼神詢問，發生了什么？

蘇茜搖搖頭，表示沒看懂，她只是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