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川山。

此山遠看無甚出奇，不過是這邊地群山里普通的一座，但靠近了才能看見，它毫無生機，迥異于尋常。

油然透出陰森，寂靜無有活蹤！

陳素此刻就矗立在山前幾百丈開外，運起法訣命力，加強目視遠遠觀望。

畢竟此事變得有些詭譎莫測，他可不想隨便就把自己搭進去。

“有些奇怪，這種鳥獸絕跡，植果不生的荒山，按理來說在正常一般不會有人靠近，可郡民鄉民卻總有經過此處……”

陳素翻出自己布兜里面的紙，上面已寫滿著受訪者們的言辭，還有得自郡府那邊的問詢筆錄。

可以看出，那些一開始失蹤的郡民，其實都曾經路過止川山。

之所以這山在此前不顯山不露水，是因為他們失蹤時并不在這邊，重新出現的地方也如此，以及失蹤者失蹤前的行跡還挺多，路過止川山這事情，還得陳素眼下根據種種情況來論斷得出。

他繼續衡量著，表情漸漸凝重。

因為事態有明顯的擴張態勢。

一開始失蹤者，不過三五日便會重新出現，且都需要經過止川山這個步驟。

而現在，已經是失蹤后一連十數日都不再出現，且，根據差役的調查確證，新失蹤者里有人并沒有經過荒山野嶺，是完全住在城里的郡民。

“這有點不太妙的樣子？但感覺也沒有太過危險？”

重新回看自己探訪得來的筆錄，掠過那種種不靠譜的個人臆想或聯想，可以將關鍵詞鎖定在“猴子猴怪”這樣的大類上。

山魈水猴妖怪……

“有點寬泛啊，這樣可不好交差。”

陳素有些嘆息，收起種種，警惕萬分，倒退遠離。

他還要再做一些探尋，得知一些新的內情。

于是，在山路上拐了個彎。

能看到這邊進山口處的路邊，有個堂皇坐落的小神龕，里面供奉著一塊山石刻碑，篆寫著“泰岳鎮石，止川山王”的名號。

這是個山神廟，雖然形制很小，但是五臟俱全，而且香火挺多，此刻還有煙氣裊裊。

這應該是郡民鄉民會路過止川山這邊的緣故。

至于現在，陳素打算故技重施，把此地山神喚出來問問。

問完他就跑！

這樣包妥的！

于是引氣成法，捻訣施喚。

“止川山王，轄制一方，受民祭穰，還望接見，還望接見……”

嗤～

但見那本來還有一大截的奉香，當即極速燒盡，散發出騰騰煙霧，從中冒出一位身高九尺，赤絡光頂的大漢，正是那止川山神。

他定眼一看呼喚自己之輩。

“嗯？”

“人呢？”

赫然，眼前空無一人，山神莫名其妙，抓撓著光頭，四處看看，依舊沒有看到人影。

旋即，他想到什么，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轄制的那座山。

“壞了，不會是被那幽龍洞給攝去了吧？”

非是如此，那正兒八經求見之人，難不成會是在戲耍自己？

他沒有這么想。

畢竟最近山里的確是時有異狀生發，牽連到近處的新得郡社，自己與那郡土地都頭疼無措得很。

山神沒有遲疑，履職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陳素摸到一個硬物，其冰冰涼涼，忽然下陷，讓他心頭一驚，人猛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處于一處陌生的坳頂塌坑，不禁頭皮發麻，沒想到自己還是著了道。

“這止川山幽龍洞到底是什么情況？山神跟其是一體干系的？師父又在這事情里扮演什么角色？所有的一切不會全是演著來騙我的？”

一時心思紛亂。

養命呼吸險岔。

還好及時回神。

重新調伏慌性。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經陷進來，也不能再有什么劃水敷衍之想，只能全心全意全力以赴地設法突圍或者解決事態！”

陳素抬手握了握，有點緊張，繼而輕輕拍地，身形飄飄，從坳凹里來到邊緣，縱觀四野，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在山外面看與在山里面看，程度根本截然不同，此刻出現在他眼中的，是水流不出，風吹不進，盤繞山形脊全斬，尚有釘鑿壓其頭，如此一種山川風水死局！

“光武帝派來鎮壓王莽滋孽的人，還真是個本領不俗之輩，改山斷水，斬脊鑿頭，按理來說是應該能夠鎮死僭龍殘怨，讓其永世不得超脫，也難怪轄制此地的山神不在山中供奉，而是在那山前把守，可結果……”

陳素定睛再看，憑借自己學自己所學到的風水堪輿旁門之術，看到這座本應該被鎮死的山，此刻竟已經出現一些變化拱動，是斷脊重黏，抬進來了流風，開始帶活整體。

再觀天望向，對比方位，他很快得出一個結論。

正因為死局重活，風水再流，所以才有特定方向上面，路過此山，有了牽連的生民被掠來吞入的事情。

之所以在前面還能再被吐出去，可能是因為那股活風在當時還沒有吹到最中心，那幽龍洞所在的位置。

換言之，現在已經吹到了……

“現在失蹤的，兇多吉少嗎？”

“我估計也是因此失陷進來，但由于有著道行，相比更沉，才只被攝到這半段中途，嗯，這么看來，山神或許不是什么沆瀣一氣或者外在假傀的情況，而是現在供山拜山之舉，與這正在重活的山牽涉最深！”

這么來看，純屬倒霉。

陳素也不免有些無奈，想感慨一句時也命也之類的話。

咦？

突然，風水的流向似隱隱有所變化。

陳素拋去雜擾，運轉法訣，引氣灌目，進一步開出法眼，看得更加清楚。

只看見有一道騰騰神氣正在靠近那風吹入流處，讓他的神色微變，略有遲疑斟酌，還是趕緊大跨步靠過去。

“山王止步，山王止步……”

嗯？

正要入山撈人的山神隱隱約約，好像聽到這樣的聲音，驚疑不定地停下步伐，左顧右盼，仔細凝聽。

四野悄悄，錯覺？

“不是錯聽！”

陳素的聲音極速靠近，有些氣喘吁吁，更加清晰地流入他的耳中，或者說，響在他的心中。

心有靈犀一點通！

靈犀法的一種妙用！

“剛剛是你這有道之人在山前喚我？”

山神有些如臨大敵，畢竟若是那人被幽龍洞攝去，現在怎能再現于此，給自己傳聲道密。

里面有詐啊！

“正是貧道……”

“我該如何分辨是非？”

“呃……”

被搶白的陳素停在山路斷處，跟那山神明明只在咫尺，但彼此都看不到對方，此刻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成了那個值得懷疑的。

我都還沒懷疑你呢！

“貧道銜心，初來乍到，倒是無法教山王分辨是非。”

不想浪費時間，也不敢耽擱絲毫，以免害己害人，他連珠串地開口：“眼下死山重活，不過風與水動，還差足夠的人氣神氣等活性相助，山王千萬不要踏入，甚至就連祭所神龕都要設法遠遷！”

“竟是如此？！”

山神一驚，下意識退步幾丈，驚畏地看著面前之山。

因為這要是真的，那自己這一進去，豈不是……

“糟糕，此前我也有入山救人，這要是真，可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