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寒脈，穿云而過，湛湛清波，映日輝紅，幽谷眩霞如虹，浪飛濺玉吼風。

當真是皎好風光，可惜已無人觀賞。

蛇盤山，鷹愁澗，現(xiàn)下空空蕩蕩，似亙古如此，從無人跡踏足。

陳素與護法神眾，本地三神逗留的痕跡，隨著歸流澗水，完全不存，不是當事者，無從知悉種種。

一朵祥云自南而來，悠悠掠過此處，見山清水秀，略有放慢。

“木叉，此是何處？”

“應是那蛇盤山鷹愁澗?！?

“前方不遠，可見瑞光，想來便是世尊鎮(zhèn)壓那潑猴的五行山，再沿尋此西去路而觀，未見神氣護法，怪事，按理而言，應當差不多到了此處。”

“或許是那銜心真人志篤匆行，已過此地，更往西去?！?

“有理，且向西再尋一尋。”

祥云飄掠向西。

不覺底下有異。

詭怪蟄伏藏澗。

千孔萬穴難見。

便是那孫猴子的火眼金睛，也看不盡其深邃暗流。

撲通！

落水的瞬間，陳素只覺千思萬愁都化作道道水流，流入那千孔萬穴，心放空意馬化龍，回到自己本該去處，迫不及待地消失而去。

關隘心火本來熊熊，此刻忽的全部熄滅。

消失了。

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嗎？

一盞九宮燈籠殷紅。

突然出現(xiàn)在水里，忽然出現(xiàn)在心頭。

“真人，真人……”

在燈光照耀之中，詭怪的呼喚響起。

尋聲而來欲奪聲，卻在此刻醒心魂。

陳素被喚著，猛地醒過來。

環(huán)顧四周，心關寂靜。

抬頭見得燈籠，里面藏著一個什么，此刻陰祟地看著他，呼喚著他，只笑起來：“真人，您總算見到我了。”

話落，九宮燈籠消失不見。

莫名有種恐慌，下意識抬手去攝。

抓空了攝不到，它到底是離開了。

“呵，貧道總覺，這是最大的錯舉?！?

陳素苦笑一聲，卻也無奈得很。

他意識到詭怪存在企圖，試著分析，得出諸如鷹愁澗與漆淹林、燈籠宅莊等詭怪事象，是本性驅(qū)動的浸染淹沒，故而想著利用陰魂不散的九宮燈籠，來正面沖擊鷹愁澗，從而使自己尋隙而入，尋到關鍵之處，見得詭怪真形。

結(jié)果不曾想，那尋聲詭怪竟然是九宮燈籠，對方的企圖也不是奪聲為人，而僅僅是想讓自己去應去見，之前種種，都是出于這般緣由。

詭怪得逞。

“還好，我也算得逞?！?

而且附帶意外之喜。

陳素迅速接受現(xiàn)實。

盤坐在無火心關中。

看似因外力方熄滅。

然此刻心歸意復明，卻依舊無火重燃。

是修持到位了，是理解透徹了。

心關不過伊始，行路尚且艱難。

他很輕易便體會明了，心之氣開始練出，注入命氣之中，是一氣朝元之始。

現(xiàn)下詭事要緊，達成這一關鍵，陳素便脫離修持。

意馬躍澗，心出體殼。

在水中，猶如化作一條真龍，忽的進一步鉆進鷹愁澗之底。

途中見到鵑雀的尸體沉浮。

是多年來那飛澗落水群鳥。

它們忽然睜開眼睛，齊齊挪視，看著水底游龍，仿佛看到害自己如此的罪魁禍首，于是一擁而上。

“哼！鵑雀生靈纏怨？還是滋生倀祟？”

不管如何，既然詭怪做出異動，便只證明他行動正確，已然深入關鍵邊界，此刻渾身一震，心意化龍忽地變小，幾不可見。

龍者，能大能小。

恰如心意，起時似凌駕九天之廣，抑時仿若身處芥子。

鵑雀沉尸一下失去目標，陳素趁機游龍再深。

撲通！

出得水面，又像落入深水。

顛倒的鏡像，褐天與碧陸。

一條悠悠長河在那褐天上流淌，因為古怪重力，垂落千萬道水流，落在碧藍的陸地上。

陳素凝視著，立時看到那離自身最近數(shù)十水流中，正有一個個神仙，像是被釣上的魚兒，閉著眼睛，滿臉痛苦，徒勞掙扎，不可控地順流而上。

天垂水，水順回。

矛盾顛倒，錯逆重重。

他再仔細凝視，往那怪怪褐天看去，明明高遠，卻近在眼前。

“嗚嗚嗚！”

“咕嚕嚕！”

土地在掙扎，水神被淹溺。

這二神，水神離得更近，幾乎觸及褐天。

土地還好一些，只在大半段。

再落視，看到倒霉甲子神，他在那中間。

都還來得及。

除了，山神！

正想著，山神出現(xiàn)在眼中。

他走在褐天岸邊，他現(xiàn)于碧土水澗。

他，遠在天邊，也，近在眼前。

陳素猛地向后移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恢復本形。

山神抬起頭來，千孔萬穴，水流涌動，無數(shù)鵑雀沉尸從中挪動死目，再度看到目標，紛紛擠出沖來。

下意識要動，本能間反應。

凡心在驚慌，道心懸空照。

陳素沒有做出絲毫動作，無數(shù)鵑雀沉尸沖過自己，如舊事重演，是鏡花水月。

“原來如此，貧道懂了，這里，是‘顛倒’的地方，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才是詭怪？”

“算了，現(xiàn)在深究無益，總之，該回去了諸位?！?

麈拂出現(xiàn)在手里，向上一揮，塵絲無限伸長。

……

“真人救我啊！”

甲子神急呼不止，根本沒有端著神仙的架子。

笑話，當年下凡降妖，被那齊天大圣打得屁滾尿流，不一樣狼狽逃竄，驚呼大叫？

所以說，關鍵時刻，該逃竄就逃竄，該求救就求救！

甲子神對此深以為然。

“咳！”

突然有一聲輕咳。

他渾身當即僵住。

他快速睜開眼睛，他快速閉上眼睛。

一瞬之間，竟然情愿繼續(xù)淪陷詭手。

顯而易見的，他失陷太久，回醒最晚，剛剛脫口而出，為身邊各路護法神所聽所見。

夭壽哦！

甲子神靈光一閃，急忙閉上眼睛，倒頭昏厥落地。

剩余丁甲神眾，見狀紛紛不忍直視。

其他護法神眾，一時紛紛忍俊不禁。

氣氛一下變得輕快起來。

剛從噩夢驚醒的水土二神不明所以。

陳素跟著輕笑一下，回眼看向鷹愁澗。

此刻眼有法變，隱隱看到一恐怖臉孔。

千孔萬穴，流水滴答。

深深對望，忽而消失。

“看來此事還沒完啊，嘖，不會西行路上，那一條條河川，一口口泉井，都聯(lián)通那里吧，那褐天碧陸，倒詭逆正……”

陳素頓時倍感壓力。

再一打眼護法神眾。

嗯，還是搖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