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紫氣熹微。

昏暗尚存的室內，陳素從床上睜開眼睛。

一抹法光熠熠劃過，是那法眼新造締結。

內感自身，命氣落基，懸系法源，已生生不息！

他起身，背脊重挺。

他落地，英茂復華。

正是個清袍高英凈塵士，端是個瓊瓊偉正好男子，右邊配著一印章，喚與山岳印，左邊懸有一綬帶，五谷有豐登，唯一差了點的，是手中無他物，顯不出有道妙真真。

油然而笑，不懼艱辛。

門自開來，詭怪聞訊。

“你這凡才！”

面對熟悉的開場白，讓陳素抓起床頭拂塵，裝模作樣一揮動，作一個道稽，含笑應道：“貧道出家入山，得授法名，這位莫名其妙，請記住我以前的話，叫我銜心，謝謝。”

那莫測道人見狀聞聲不由一滯，本以為還要進行一通明目張膽之恐嚇試探，不曾想陳素竟如此直白直接。

“汝真有趣！你真可笑！爾裝模作樣，莫不是以為如此便能逃過一劫！”

“自然不會！”

說著，陳素猛然一動，閃現破窗，速度驚人，端是一個果斷靈機，但詭怪們早就環伺等候，在東方升起之慘白日光里，將人團團圍住。

那五人再度出列，抵至他的眼前。

背后墻壁如無物，蔑者從容邁出。

陳素環顧左右前后，率先著搶白。

“你等六人，我實認得你們！”

“哦？銜心師弟真有那明目？”

寬仁錯亂師兄詢問。

其時而仁時而怨，時而還有真偏見，仁不假怨是真，偏見也是長心根，當初最先聞法名，而后闖院滾成葫蘆形，又是沉迷性魂于道經，只嘆素子看不清看不明，肉眼凡心障其靈！

銜心道人輕輕笑，拂塵揮舞靈犀叫。

指著那一二三四五六個，緩緩道出現所見：“你等一個喚做眼看喜，一個喚做耳聽怒，一個喚做鼻嗅愛，一個喚作舌嘗思，一個喚作意見欲，一個喚作身本憂，眼耳鼻舌意，束于人身中，釋說為六根，是我之不凈！”

“哈哈哈哈哈哈！”

聞聽此言，六人齊笑，聲聲重疊。

“我道是何種法眼，竟不過佛言舊論，也不過道真正論，可笑可笑！”

話聲譏諷里面，六人合匯歸一，群道再融至一。

山幽幽日不明。

水深深底不見。

忽有寂夜追來。

時間再度回面。

既然是只見六賊，那么便予六識錯逆。

當是時，陳素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合為身本憂，所見所聞所感所思皆錯逆，種種所見如漩渦像倒輪，真是個乾坤顛倒，是非錯亂，只一下便要回歸種種開始，教他個努力成空！

“呔！”

陳素大喝一聲。

五谷豐綬助力。

山岳相喚聯系。

此前他閉關筑基，自不可能無有安排，曾以印見山王，請其照看一二，防止那狼蟲虎豹，盜匪山賊的騷擾阻撓。

本來只是小事，那山王滿口應下，可惜人算難全，神主山自己跑過來帶走離山不歸的，讓那山神根本干瞪眼。

時間流轉，數十日過，憂得那神著急心焦，此刻忽然有所感應，急忙露面現身，然后便看到山重著山，日疊著夜，夜在包覆種種，詭異難測難揣摩，根本無有逃生門。

苦也！

我不過荒山野王，哪里遇到過這種場面！

銜心道長，您這是從哪招來的怪詭魔頭！

山神叫苦不迭，可此前應過人，彼此存在牽連，此刻便是那線絡的另一頭，遂看到詭異濃郁莫測，無可名狀，正在籠罩向年輕道人，繼而還要攀附吞食自己。

“哞！”

忽有牛鳴，是靈犀法現，山神正覺死路一條，黯淡無光，便看到飄搖道人身后沖出一頭晶瑩大犀牛，撞著他推著他便往這通絡的另一頭而來，真真是力道足，仿佛能破泡碎夢，歸復正常種種。

“可笑！可笑！”

怪笑桀桀，暗有孽孽。

“靈犀法門可破局，到底源自纖微愚，身處神山心自傲，竟也敢想其有妙？”

重重合合，怪怪聲聲。

讓陳素的法門失效，讓他徹底歸于漆黑不明的夜里，同時還要順絡連著山神一口吞。

山王更加大驚失色。

道人卻只回頭一望。

“師父？”

就在剛剛，似有囑吩？

不敢逗留，不敢耽擱。

靈犀法妙裝門面，神通至大真有玄。

眼下此刻，時候已到！

人，消失不見。

山，丟失其心。

重疊如做泡影。

咀嚼咬在空處。

恐怖駭然的山神手腳抬起，閉上眼睛，滿臉痛色……咦？不痛？

他小心翼翼睜開眼睛。

夜盡天明，山只是山。

得，得救了？

還是說，我出了幻覺？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山神心里只有茫然蒙圈，下意識環顧著四周。

然后看到憑空化生墜地的道人。

天人化生，脫塵離垢。

猶如再生，不復舊夢。

“銜心道長？”

山神小心看過來，見到陳素恍恍惚惚，面色陰晴不定。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是以。

“銜心，你還記得那日我的講道嗎？”

“眾心安定，且聽我講：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游釋厄傳！

……”

一瞬間，陳素猛地瞪大眼睛，是如夢初醒，扭頭看向空空舍去之處。

“師父，你到底意欲何為！”

“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游釋厄傳！”

“是傳也是傳，西游可釋厄，你是要我去西天取經嗎？回答我！不要當謎語人！”

道人面露猙獰，咆哮如雷，驚得山王戰戰兢兢，差點給嚇回自己的神宅山府，同時又忍不住心生好奇。

似剛剛那等詭異事象，或許真要佛祖真經方能釋厄解惑？

正想著，得不到回應的道人像心有所感，猛地扭頭看來。

“不敢多想！不敢多想！恕罪！恕罪！”

“……山王，這次卻是貧道有錯在先，沒想到會牽累到你，在此先道個不是，還望你能夠原諒。”

“不用不用，我輩正神，秉公執義，理所應當啊！”

“那我下次還來？”

“不不不，您高抬貴手，您請高抬貴手！”

山神心慌意亂，因此略放種種。

陳素也像正常，可眼眸含暗思。

西游，取經……或許，真要提前五百年去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