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跟我說沒有吧？

止川山口處，陳素走著路，笑臉吟吟看著身旁開始滿頭大汗的山神，明明看著沒有什么尖銳惡意，卻讓這正神忍不住心虛面僵。

“道長，這……”

“莫要套近乎，貧道可不是干白工的，何況此間之事惡化至此，還有山王的不是，若不是山王此前大意輕慢，進進出出，激流活氣，又被作釣餌放外，貧道怎會稀里糊涂失陷其中！”

“呃，這，確實，是我大意，害得道長遇險，也是托了道長洪福顯威，這才有事態的平抑安息……”

陪走著的止川山神苦笑連連，到底還是說不出什么卻拒的話，因為這次確實是需要感謝陳素。

于是，在走回到那山口路邊小廟后，他咬了咬牙，從自己的供奉神體，那塊泰岳山石上掰下來一塊。

掐著法訣一指，化作一方小印。

“我野山荒神，也無有身家他物能表謝心，唯有刻出這一方印章為禮。”

陳素接過一看，其四四方方，無甚出奇，刻有四個神文，喚作“岳山相喚”。

“它沒甚出奇，只帶有一絲魁岳神意，可喚現各方山神岳靈。”

止川山神有些緊張，不知道這樣能否讓陳素滿意。

本來倒也不至于如此戰戰兢兢，可剛剛不久前，這年輕道人的陰沉表情著實是嚇到了他，所以才會如此。

陳素其實沒有想過什么緊逼索要，不過是含帶稍微打趣，想舒緩一下氣氛，沒想到還真整來了謝禮。

自然是不會裝腔作勢地客氣什么，重新取出拂塵來裝模作樣。

“善！此物對我有著大用，多謝山王厚賜！”

“不敢不敢，還得仰仗道長往后多在此事上心！”

敬畏是一點緣故，期盼又是另一緣故。

止川山神還想著陳素能在以后過來幫忙除詭呢！

“山王寬心，那新莽孽龍經由此事，也與我有了大因果，正可謂它不死我不安，現在我倆可是一體干休，同舟共濟的關系！”

“正是正是！小神只能困身于此，履行本職，無有其他作為，還得仰仗道長您行走四方，謀取釋法！”

一人一神恢復輕快，這么說著。

一陣子后，他倆告別分開。

止川山神后續將會更上心地看守本山，且打算設法轉移祭所神龕，免得重蹈覆轍。

陳素卻是步履匆匆，直直沖向那新得郡的祭社之處。

山神的進山救人，說起來只不過是好心辦壞事，可這土地就顯然不能這么說，所以，他對于這邊，自然是有著真正的壞態度。

“土地老兒！”

“道，道長，何故如此啊？”

吏民此刻早已散去，只有郡土地還在等候消息，此刻眼見陳素來勢洶洶，言辭不善，不由大吃一驚，趕緊躬身相問。

“我問你，在你的庇護之下，為何還有那么多生民失陷止川山！你要知曉，你差點害死我了！那新莽滋孽食人留渣，作成詭異倀祟，密密麻麻，不下千數，其中單單光是一個，就讓我與山王狼狽不堪！”

聽到這般話語，土地大驚失色。

“小老兒不知啊！”

“你不知道？！”

“真不知！真不知！或許是對側漢土之外，經常有人偷偷入境進山，又或許是曾有行商路過誤入其中，這些皆不在小老兒的看護之下，實是不知，非是陷害啊！”

“貧道不管，此事錯在你身！”

郡土地只有苦笑連連，再瞅見陳素佩掛在腰間的那枚印章，頓時心領神會，抬起龍頭拐，往地面上敲了敲，繼而手中忽地出現一物。

“此番卻是害得道長受苦，小老兒過意不去，唯有以那社民祭奉累積千百年的五谷，制成這五谷豐綬，足以令未得長生者飽氣愈力，作為聊表歉意！”

陳素看著那明黃綬帶，不由眼前一亮。

果然還得是土地社神啊，跟那荒野山王相比起來，身家更富更足！

他將之接過佩掛，頓覺身體通暢，因失去降神力而變得懨懨飄搖的命氣，當即重穩煥新，迅速恢復過來。

“哈哈，多謝福德正神相授寶物！”

“哪里哪里，不知道長此行，可有得一個結論？”

“嗯，新莽滋孽詭異，差點令那死山重活，貧道與山王勠力同心，借用光武前人手段，倒是暫且將之鎮壓，估摸著百幾十年不會生害，但更后面的，便需要重新謀法了。”

陳素說起這事，心中頗有壓力。

土地也是憂心忡忡，不過也有寬松，畢竟聽面前道人剛剛口風，顯然是打算繼續管理此事。

那真是再好不過！

忽的心頭一動，土地問道：“可否請尊師出山，再仔細探個究竟？”

“回山之后，自會稟報。”

陳素目光一閃，含糊回答這個。

土地沒有多想，只有眉開眼笑。

兩邊沒有多說什么，客套幾句，很快各自道別告辭。

土地安心回歸神所，這倒是不需多說。

而陳素這邊，他沒有往東回山，而是遙望西北方位，糾結遲疑再三，到底還是決定咬牙前行。

去五行山，見孫悟空！

做了任務，得到獎勵！

因為止川山之行，讓他現在難以安心回山，再見那居心叵測的師父！

步履匆匆，翻山越嶺。

一陣子后，五指山形遙遙在望，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

“兀那道人！止步！止步！”

平地一聲厲喝，四下不見人形。

是那看守押監五行山的天神，瞧見這是個有些法力的凡道，未免滋生萬一，放出那鬧天宮的猴子，自然要予以喝止。

陳素對此并不意外。

凡人難以跨越崇山峻嶺，規避途中虎豹狼蟲，順利抵達這座山峰，而有法的道人又會引起押守神仙的關注戒備，真的是一種兩難情形，但他此番也是有備而來。

“見過諸位正神！”

“貧道銜心，于神主山纖微洞修道問法，適下出山向西，剛平止川山詭，心緒難安，扭頭西看，發現這五行五指山峰，正是當年道心生萌之始，故而過來探訪，還望諸位給個方便，令我心境得到圓滿！”

聽聞這話，值曹的神仙們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觀這小道所言，不似作假？”

“其命息方定，有五谷授綬，兼山氣縈繞，且隱隱帶著一絲古怪，或許真是從那止川山過來。”

“漢家重豎，新莽逆覆，止川躍幽，滋生禍詭，這等干系可真不算小啊……”

“既然我等無法判定，何不稟報上天，交由大天尊決斷？”

“善！”

“有理！”

“你去吧！”

“……”

開口者有些沉默，但到底只搖頭嘆息，選擇傳聲向下。

“道人，你且在此耐心等候，待我歸天稟明此事！”

“合該如此！”

陳素松一口氣，駐足凝視遠山，默默等候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