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市白天鵝廠。

自從《新華日報》刊出之后，張鹽基本上就不能正常上班了。

原因很簡單，他現(xiàn)在熱度太高。

白天鵝廠的工人群體基本上都識字常讀報，張鹽又是從本廠走出去的“大人物”，所以當張鹽巡廠的時候，總是有人把他圍住，問這問那......

廠子為此還專門下發(fā)了條規(guī)定，不準隨意干涉保衛(wèi)科工作——畢竟直接寫不得騷擾張鹽不好聽。

但還是沒用，因為巡廠時，即便這些工人不去找張鹽，也會看他，討論他，從而影響工作，這幾天白天鵝廠的次品率比往常高了不少。

天大地大生產最大，所以，科長劉愛軍在得到廠長賀強的指示之后，就讓張鹽這幾天在辦公室辦公，也就是整理整理材料文件啥的，十分清閑。

賀強這幾天是喜上加喜，本來能上《金市日報》已經夠讓他高興的了，沒想到竟然還能上《新華日報》。

雖然都是以張鹽的采訪為主，但不管怎么說，張鹽是白天鵝廠的工人不是，而且報紙上鉛字寫的明明白白，金市白天鵝廠工人......這廣告......是叫廣告吧，賀強從書上才學的一個詞，他覺得很不錯，這種上報紙的機會能上，一定要多上！

這幾天，他出去應酬也好，談工作也罷，都格外的順暢，都不用他說，人家就先開口：是出了張鹽的那個白天鵝廠吧，你們了不起啊......一來二去，工作不就談成了嗎。

更別提昨天，二輕局的孫局長在會上專門表揚他了，這可是真金白銀的都買不來的......

賀強看著桌子上的報紙，是越看越順眼，他特意把“金市白天鵝廠”幾個字用紅筆圈了出來。

至于張鹽的那些采訪的內容，在賀強看來，純粹是吃飽了撐的，什么人生，什么認真......有生產重要嗎？有工人的生活能實打實改善重要嗎？

只不過還有個幸福的煩惱，分管生產的科長向他匯報這幾天良品率低，經過調查，發(fā)現(xiàn)竟然和張鹽巡廠有關系......

賀強憧憬著白天鵝廠能越來越好，就聽到了外面?zhèn)鱽硪魂嚽瞄T聲。

“進！”

推門而入的是張鹽。

他來找廠長是談關于調入到文化館的事情的。

本來那天邊笑在他家談完之后，按照邊笑的意思，越快調走越好，手續(xù)他們來走，關系他們來協(xié)調，張鹽明天不去白天鵝廠都行，最好明天就能去文化館上班。

但是這個提議被謝蘭、張慈瑞和張鹽一同給拒絕了。

理由很簡單，這樣太不地道了，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哪有一發(fā)達了就立刻轉頭他處的——好吧確實有很多......

在張鹽看來，白天鵝廠保衛(wèi)科的人對他都挺不錯的，工作、生活上事事都照顧著他。

但白天鵝廠的保衛(wèi)科工作多少有些枯燥了，張鹽的志趣從來不是當衛(wèi)士抓壞人，他沒這個天賦。

相比之下，文化館確實能給他更多的時間寫作以及摸魚，也更自由。

但就像邊笑說的那樣，一聲不吭冷不丁地就走了，確實也說不過去，1980年還有兩個多月就結束，張鹽打算在白天鵝廠最后待完這兩個月再去文化館，算是收個尾，開個新頭。

他打算自己和廠子里說這件事情，畢竟，由文化館提是上位通知，沒有人情味和轉圈的余地。

而自己提，更像是孩子有了好的發(fā)展空間要離開這里，兩邊面子上都好看。

他先是和科長劉愛軍說了此事，劉愛軍表示很支持，年輕人有更好的前途是要大力鼓勵的，而且文化館也更適合張鹽，但他做不了這個主，他建議張鹽直接去找廠長。

劉愛軍拍著張鹽的肩膀說：“......小張，你這些日子做出來的這些事情實打實的為我們廠，為我們保衛(wèi)科掙得了榮譽，現(xiàn)在出去一提，都知道我們白天鵝廠保衛(wèi)科，我們廟小，你待著是有些委屈了，但是你記住，保衛(wèi)科永遠給你留個位置。等過完年你出去了，有時間常回來看看就行。”

說著，劉愛軍將一支大前門輕輕放進張鹽嘴里，又給張鹽點上火：“你放心，廠長是個明白人，他不會扣著你不放的......”

“科長給我們也來一根唄，大前門呢！”趙健康在一邊起哄。

“......滾一邊去，你要是也上個新華日報，我給你抽中華！”劉愛軍話雖然是這樣說，但還是將手里的半包大前門全散了出去。

在張鹽離開保衛(wèi)科之前，趙健康湊過來，笑嘻嘻地說：“等著，等哥們的小說寫完，很快和你相會！文化館里漂亮潘西應該很多，而且肯定很有文化......”

聽完張鹽的來意之后，賀強很是爽朗地笑了，自從《金市日報》來采訪完，他就預料到張鹽在白天鵝廠待不了多久。

賀強不是那種看不得下屬好的領導，有人從白天鵝廠騰飛，讓他更高興。

他招呼著張鹽坐下，給張鹽倒了杯茶。

“嘗嘗，上好的明前龍井......小張啊，你能來我很高興，你這幾天，可是為我們廠子做了巨大的貢獻吶！調到《文化館》是好事啊，我肯定要大力支持的！”

“......難得的是，你還愿意在我們白天鵝廠堅持到年底，站好最后一班崗，你爸養(yǎng)了個好兒子啊！今年我們廠的評優(yōu)，一定有你一個！”

“......張鹽，白天鵝廠永遠是你的家，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要在外面待的不開心了，就回來，廠子里永遠給你留個位置......”

“另外，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我相信你的未來肯定了不得，如果在合適的時機，能提上我們白天鵝廠兩句，那我們全廠幾千名職工，都會很感激你的！”

“謝謝廠長，我永遠不會忘記白天鵝廠！”張鹽很是鄭重的點頭。

從賀強辦公室出來已經是下班時間。張鹽騎上自己的“大劍魚”，如同郵差般，馱著一口袋來自天南海北的信件往家中騎去。

這些信件，都是因為《新華日報》發(fā)行之后，各地群眾有感而發(fā)寄到白天鵝廠的。

張鹽很好奇，八十年代的信，會寫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