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薔薇大公，卡雷爾·艾蘭多爾。他已過中年，卻保養得宜，身姿挺拔如松，臉部輪廓棱角分明，眉宇寬闊，眼神沉靜如湖。

頭發已染出幾縷銀絲，卻并不顯老，反而更添一種睿智、從容的貴族氣質。

他并不佩劍，腰間只佩著一枚刻著家族紋章的白銀令章。

此刻，他靜靜地站在窗前，背對著書桌。

身后，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低頭半跪，聲音暗啞：

“刺殺失敗。目標失蹤了。”

大公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問道：“失蹤？”

“是。我們的人盯到她隨紫羅蘭商隊離開了鹽灣，但中途，人不見了。”

“沒有尸體，也沒有目擊。”

卡雷爾·艾蘭多爾終于轉過身來，緩緩走向書桌。

沉默片刻，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轉為淡然：

“罷了。”

“只是個沒有明顯傷害能力的女巫。”

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既然她消失了，就隨她去吧。不過是陰溝里的老鼠。”

“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黑衣人聞言，立刻屏息凝神，等待吩咐。

“去北境軍事重鎮——寒鐵堡。”

“陛下收到密報，說寒鐵堡駐軍的統領，赫里斯·沃爾特將軍的下屬中，有人在私下倒賣軍火。”

“而這些軍火，乃是嚴格控制的，竟然流入了市場。”

“這是大事，必須查。”

他轉身望向黑衣人，眼神鋒利如鷹：

“組織人手，我要你親自帶隊，三日內啟程。”

“必要時，查閱駐軍賬冊、盤點倉庫、暗訪市集，動用你的手段，都可以。”

“我只要結果。”

黑衣人立即躬身：“遵命，大公。”

卡雷爾重新落座，端起一杯微溫的茶水，眼神靜靜沉入杯中。

“比起女巫.那些賣軍火的軍人，才是真正危險的火種。沃爾特將軍，你究竟想做什么？”

身為大公，卡雷爾最關注的，自然是整個王國的局勢，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

“男爵大人，有一事，我要向你稟明。”

維拉在晚餐后跟隨羅彥走入書房，等門輕輕合上，夜色已完全沉落。

羅彥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何事？”

“是《水岸的阿蕾西亞》，上次在城堡見到的那副畫。”

羅彥狐疑：“畫有問題？”

“那副畫的創作者乃是卡德·維朗，伊薩里昂學派后期的代表人物，其作品對于后世的影響不小。但鮮少有人知的是，他的一位好友，并未記入史冊的一位女子，其實是一位女巫。”

“哦，居然牽扯到了女巫？”羅彥饒有興趣地看著維拉。

“男爵大人，請隨我來。”

羅彥好奇之下，跟著維拉一路來到了掛著《水岸的阿蕾西亞》的地方。

這里，還是前些日子，維拉第一次來到城堡時，曾短暫停留過的長廊盡頭。

那幅《水岸的阿蕾西亞》靜靜懸掛在燭火之間。

難不成那時候，維拉就已經發現了此畫的異常之處。

“卡德·維朗的朋友，是一位隱居的女巫，名叫艾蕾莎·溫嵐。”

“據說她的家族溫嵐家族一直便是伊薩里昂畫派的資助人之一，艾蕾莎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能力‘象憶封藏’。”

“象憶封藏？”羅彥有些疑惑。

“是的。這是一種并不直觀的能力。”維拉輕聲說道。

“簡單來說，艾蕾莎以自身的感知為媒介，能夠讀取特定時空中流動的‘感性印象’與‘精神殘響’，并將它們封印在某種媒介之中，比如——畫作。”

她略微停頓，目光落在那幅《水岸的阿蕾西亞》上。

“換句話說，她能將記憶、情感，甚至某些知識，以一種超越語言與符號的方式，‘刻印’進物體之中，令后來者通過凝視、感應，獲得一種近乎沉浸式的體驗。”

羅彥稍微想了一下，就懂了。

沉浸式電影！

羅彥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維拉有些驚訝于羅彥的接受如此之快，她繼續往下說：

“她與卡德私交甚篤，兩人常在港邊小鎮共同作畫、冥思。卡德的有些畫作中，艾蕾莎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封存了一些東西。”

“這副畫便是？”

“不錯。我第一次看到《水岸的阿蕾西亞》時，就確認了。這幅畫，便是那批特殊的畫之一。”

羅彥眨了眨眼：“所以，這畫里封存著什么？”

“不知道。讓我為大人打開看看。”

維拉抬起手，纖細的指尖輕輕按在了畫框的一角，然后順著畫面一路摩挲。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緩慢克制，似乎在感知某種微不可察的脈絡。

她的目光緊緊凝視著畫面，指尖移動到了港口的一段石板路，然后順著石板路一點一點地向下游移。

片刻后，維拉的指尖停在了畫中一塊不起眼的地磚上。

“找到了。”她低聲道。

羅彥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只是一塊普通的地磚，甚至還有幾道歲月磨損或畫筆刻畫的裂痕，看上去毫無特別。

可維拉卻盯著那些裂痕，眼神越發專注。

“這不是自然的裂痕。”她低聲解釋，“這是術式的一部分，刻意偽裝成了畫作的老化痕跡。”

“它看上去很隱蔽，但并不復雜。”

她閉上眼，體內魔力悄然流動，發絲微微拂動，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氣息觸動。

空氣似乎在這一瞬安靜下來。

維拉低聲開口：“男爵大人，請您，凝視畫作。”

“用您的心，去看。”

羅彥微微一怔，但很快沉下心神，抬頭望向《水岸的阿蕾西亞》。

然后，他察覺到了異樣。

畫作原本沉靜的筆觸，在悄悄流動。

那平靜如鏡的海面，竟在不知不覺間泛起了微妙的漣漪，像是畫里的潮水被某種東西激活，緩緩起伏。

風，似乎從畫中吹來。

那港口盡頭，遠望孤帆的女子，她的長袍、發絲，竟然也在風中微微搖動。

就像……畫，活了過來。

“怎么回事？”

羅彥感覺自己的全身微微僵直，像是身體還停留在現實，但意識卻被什么東西緩緩牽引，拖拽著，往另一個方向沉入。

那種感覺說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只是整個人仿佛被包裹進了某個無聲黑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