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愷接到命令，毫無遲疑！

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對手下騎士大喝：“弟兄們！扔掉累贅！弓！箭囊！水袋！除了木槊，全扔了！輕裝！全速！”

“嘩啦啦——”一時間，演武場上雜物墜地之聲不絕。

弓被拋開，沉重箭囊被解下，多余披掛亦被利索丟棄。

他們只留手中木槊和基本護甲。

卸下負重的戰馬如感主人決心，四蹄翻飛，速度被催至極限！

五十騎如一道灰黑閃電，貼地掠過。

他們無視側前方結陣喘息、眼神驚愕的懷朔步卒主力，如狂風般從其側翼呼嘯而過，卷起漫天塵土，只數次呼吸間，便跨越數百步，朝遠方獨孤義那五十重騎猛撲過去！

“嘶——！”高臺上，真正久經沙場、深諳兵法的文武官員，不少人倒吸涼氣。

“集中優勢兵力，側翼迂回，直指后軍！”

“好快的決斷！好狠的打法！”

“一百騎兵，半數重騎，沖一百五十守糧步卒……元澤后軍危矣！”

“這是要一錘定音！”

低沉議論在懂行者間響起。

大部分懷朔將領臉上已無輕松，愁容滿面。

在這緊繃氛圍中，性如烈火的竇泰再次彈起，臉紅脖子粗，直沖遠處元澤方向咆哮：

“不好??！元澤！！武川雜碎要合兵攻你后軍！快！快讓前軍撤回！回防?。?！”

然而，就在竇泰跳腳叫罵之時，另一側，賀拔勝，亦霍然起身！

這是他今日首次如此激動！

雙拳緊握，眼中精光四射，嘴唇微顫，幾乎要放聲大笑！

“贏了！贏定了！”

他心中狂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興奮。

那道猙獰刀疤因面部肌肉牽動而扭曲上揚，無聲獰笑，充滿了嗜血快意！

御座之上，元修表情依舊平靜無波，內心，卻已掀起狂喜巨浪！

“賽點！來了！”他心中吶喊，“獨孤信，果然沒讓我失望！現在，就看元澤如何抉擇了！”

他大腦飛速運轉，如頂尖棋手推演：

“上策：元澤即刻令后軍放棄糧草，撤往邊緣地形優勢線。雖認輸此合，但兵力幾無損耗。此為明智?！?

“中策：令后軍死守。但一百騎兵已經合兵一處，其中五十為重騎，沖擊一百五十步卒臨時陣地，幾乎是砍瓜切菜，懷朔后軍必被沖垮?！?

“下策：也是最可能——元澤驚慌下，令前方疲憊主力回援！但如此一來，三百五十人掉頭奔跑，賀拔威定會趁機從后追襲射殺，懷朔前軍陣型必亂！屆時，獨孤信選擇就多了！”

“可令獨孤義、楊愷趁前軍回援不及，速破后軍，拿下此合?！?

“若獨孤信更狠，見前軍回援途中徹底崩潰，甚至可令獨孤義、楊愷合兵掉頭，與賀拔威前后夾擊，將懷朔這三百五十主力步卒徹底打殘！無論如何，懷朔必敗，區別只在慘烈程度！”

身旁不遠處的高歡，幾乎在楊愷帶隊沖出的瞬間，已將這一切看得通透！

他原本一直穩如磐石的身軀幾不可察地微動，似欲起身，終又強行按捺。

臉色異常凝重，眼神深邃，死死盯住懷朔指揮部方向。

“元澤……”他心中默念，“冷靜些，直接認輸吧！此番，權當教訓！”

另一側，桀驁的高敖曹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起身，目光銳利投向那道飛速移動的騎兵洪流。

親眼看到騎士棄負重、如鬼魅般掠過側翼、直撲獨孤義方向合兵。

片刻，他緩緩坐下，身體微傾，對身旁依舊平靜的高乾低語：“兄長，勝負已分。這獨孤信……是個人物！武川有能將?！?

高乾聞言，眼皮都未抬，端起酪漿輕吹浮沫，依然穩如老狗，一言不發。

場下驚心動魄，仿佛與他無干。

整個演武場，臺上臺下，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元澤身上，等待著他那決定命運的下一個命令！

當看到楊愷輕騎與獨孤義重騎即將合流，元澤只覺眼前一黑，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躥天靈蓋！

完了！

腦海里只剩這兩個字。

“將軍！將軍！如何是好？！”身旁傳令兵嗓音尖利變調，透著無法掩飾的恐懼。

汗水浸濕額發，緊貼皮膚。

元澤嘴唇翕動，幾乎脫口：“……撤！后軍撤回安全線，認輸……”

太窩囊了！

念頭剛起，便被他死死掐滅。

剛才被獨孤信遛狗已是奇恥大辱，此刻若再不戰而降，他元澤還有何面目立于朝堂？！

有何顏面面對懷朔將士？！

他想起高歡演武前那雙飽含期盼與野心的眼睛：

“元澤，此戰，不僅要勝，更要勝得漂亮！讓天下人見我懷朔雄風！”

又想起姐夫竇泰的囑托：“阿弟，給武川騎兵點顏色看看，揚我步卒軍威！”

一邊是必敗危局，一邊是重望與榮譽……

元澤的心臟如被無形巨手撕扯，劇痛難當，冷汗瞬間濕透脊背。

可戰場瞬息萬變，不容猶豫！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飛速掃過戰場。

楊愷、獨孤義已合兵一處，一百騎兵，矛頭直指后軍百五十步卒。

那黑沉鐵甲在烈日下泛著冰冷死光，威懾十足。

自家后軍雖已列陣，戈矛林立，但在重騎沖擊下，恐怕瞬間便會如朽木般崩塌。

唯一的希望，只剩乞伏渾那三百五十主力！

元澤目光投向他們，心中稍定。

乞伏渾不愧悍將，雖遇劇變，軍陣尚整，士兵雖緊張，卻未慌亂，矛林盾墻依舊，靜待將令。

“乞伏渾……只能靠你了……”

元澤心中默念，眼中閃過決絕，“只要你能速回，與后軍合兵，依托陣型，尚有一線生機！”

電光火石間，元澤下定決心，對傳令兵厲喝：“傳我軍令！命乞伏渾，即刻率前軍回援后軍！注意保持陣型，速度不必過快，嚴防散亂！”

“諾！”傳令兵領命，揮旗。

高臺上，賀拔勝見乞伏渾步陣果然開始后隊變前隊移動，激動得再次站起，也顧不得儀態，急道：“信之！快讓義之帶著楊愷沖后軍啊！別等他回援！拿下糧草就贏了！”

演武場另一側，獨孤信見元澤果然如元修所料，選擇回援，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一切盡在掌握！

他幾乎未停頓，冷靜地對傳令兵連下數令：

“傳令賀拔威，率輕騎，即刻從后追擊懷朔步卒！保持距離，弓箭襲擾殺傷，迫其加速，亂其陣腳！若敵轉身反擊，立撤，不得纏斗！”

“傳令獨孤義重騎，原地待命！”

命令飛傳。

獨孤信的戰術意圖清晰無比，如一張精心編織的大網，緩緩收緊：

用賀拔威一百輕騎從后追射回援主力，制造混亂傷亡，逼其疲于奔命，陣型散亂。

而五十重騎，由他親掌，是最后的殺招！

待懷朔主力被騷擾得軍心動搖、陣型松散那一刻，再給予雷霆一擊！

又對著傳令兵下了一令：

“傳令楊愷，牽制懷朔后軍！若敢前出接應，立沖糧草點！”

他對人性的拿捏已近乎妖！

見元澤既已讓前軍回援，就算準他必不甘認輸，既然他不認輸，那他后軍因守護糧草必不敢動。

楊愷五十輕騎就足矣看住。

乞伏渾接到回援令，不敢怠慢，立刻指揮：“后隊變前隊！目標后軍，穩步回撤！保持隊列！”

三百五十懷朔步卒訓練有素，迅速轉向，開始朝百余步外的后軍陣地移動。

然而，剛邁步，身后便傳來急促馬蹄與破空銳響！

“嗖！嗖！嗖！”

演武箭矢，如冰雹般從后方襲來！

賀拔威率百名輕騎已追上，保持合適距離，控馬張弓，輕松瞄準移動中的背影。

演武箭雖無鋒，射中后頸后背，依舊悶痛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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