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胡睿歸鄉,巧遇紅玉
書名: 游俠朱順作者名: 作者朱元生本章字數: 2659字更新時間: 2025-04-06 14:14:15
晨曦刺破云幔時,京城已蒸騰起煙火氣。當鋪旗幡與貨郎擔子擠滿街沿,潑喇喇蕩開胭脂香、油餅焦、墨錠腥的濁浪。九衢十二巷車馬轔轔,轎杠壓著青石板咯吱作響,眾生如螻蟻奔波,各自扛著生計重擔。
人潮忽而裂開道細縫。紅袍青年修長身形裁開晨霧,青銅面具覆面——只露出鼻峰唇線,半張臉青白似凍玉。腰間朱紅香囊隨步輕晃,金線繡的鳳凰振翅欲飛,桂子暗香滲過蜀錦,在身后拖出蜿蜒的甜痕。
“紅大俠早!“
沿街聲浪次第伏低,販夫走卒并著朱紫官袍皆垂手頷首。他廣袖輕揚,將問候盡數斂入掌心,指節分明如寒鐵鑄就。這雙握過刑部懸案卷宗、斬過塞外匪寇首級的手,此刻正撫過稚童遞來的糖畫。
西市酒旗忽地一顫。三縷異香混進桂香——沉水香裹著西域乳香,底下還壓著絲鐵銹腥氣。面具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繃緊,轉身時袍角旋出半朵血蓮。
晨霧未散,蒸籠白霧裊裊。紅袍青年往早點攤一坐,青石板凳上濺起幾滴露水。
“客官頭客添福氣!”攤主掀開籠屜,熱氣撲上他油亮的圓臉,“三鮮豬肉包配小米粥,再饒您個喜頭!”
“勞您駕。”紅玉摘下面具抿了口粥,腰間香囊晃動著檀香。
攤主銅勺當啷掉進鍋里:“哎呦!紅大俠!您這面具...”油亮的臉笑成十八褶包子,“早說是您,該把整條胡同的包子都蒸上!”
“可別,”紅玉筷子尖戳破包子薄皮,“湯水濺了您的彌勒臉,回頭嫂子該找我算賬。”
兩人笑聲驚飛檐角麻雀,晨光正巧漫過紅玉的袍角,在青石板上淌成一道朱砂。
片刻間,包子攤前已擠滿客人。眾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只為近睹紅玉大俠風采。攤主胖彌勒的蒸籠眨眼見底,平日三時辰的貨如今撐不過半時辰。
一豐腴婦人扭身甩出錢袋:“胖彌勒,這籠我包了!”
“孫娘子,只剩六個了!”胖彌勒擦著汗,“平日賣三時辰的貨,今兒半個時辰就空了。”
婦人耳尖泛紅:“喲,都喚人家娘子了...話未說完,后排青年急嚷:“好歹留兩個!”
婦人瞪眼拍錢袋:“不服憋著!”青年脖子一縮,訕訕退去。
捧得包子,婦人蹭到紅玉案邊媚眼如絲:“紅公子若不夠,這些盡管拿去~”
“多謝,足矣。”紅玉淡然舉箸。
街邊其他女子或絞帕跺腳,或咬耳私語,秋波里摻了三分酸意。
“收攤咯!”胖彌勒敲著空蒸籠喊。隊尾青年跺腳:“白排半天隊!”
槐樹下三個食客正嚼舌根。八字胡盯著孫寡婦胸口咂嘴:“這身段...”話未說完被同伴拍頭:“口水擦擦!”另一人接口:“衣裳裹的還是太嚴實了。”
紅玉如坐針氈。婦人托腮湊近:“紅公子再來兩個?”竹箸“當啷”落在桌上,紅玉彈身而起。
紅玉抱拳道:“老板要多少銅錢啊,我先那賬付了。”
攤主笑嘻嘻忙擺手:“您來就是添福,不收錢!”
紅玉抱拳告辭。
劍穗掠過滿地碎陽,紅衣轉眼沒入人群。
胖彌勒掂著滿貫錢袋哼小曲,沒留意孫寡婦正揪著八字胡耳朵罵街。
京城鬧市,三個青年緩步而行。為首白衣公子宋云志手搖折扇,臉上雖貼著膏藥卻神態悠然。濃眉大眼的胡睿轉著竹笛打趣:“宋公子這般模樣,倒白費我們備的面具。”
“管旁人作甚,自己做自己,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折扇輕搖間,宋云志眼底映著街市燈火。
李雨澤握簫而立,墨色衣角隨風微動:“總會再見。”三人正說笑間,忽見紅袍面具客迎面而來。
宋云志率先抱拳:“穗山宋云志,見過紅大俠。”胡睿與李雨澤緊隨其后行禮,三人動作整齊如經年默契。
紅玉目光掃過他們腰懸的簫笛折扇:“陳弈超老爺子的七俠弟子?”
“正是家師。”胡睿竹笛在指間轉出半輪明月,“老爺子若知紅大俠記得穗山七俠,怕是要連夜譜新曲了。”
說那陳奕超,穗山巔云海翻涌處,青衫老者執黑子輕叩棋盤,聲若龍吟。陳弈超三十年前以半子定乾坤,御殿前執掌欽天監,卻在鼎盛時掛印而去,唯留一局“山河劫”讓滿朝文武參悟至今。
那年春深,弱冠少年單騎叩山門。張天元背負竹簍行囊,發梢還沾著巴蜀夜雨,卻在青石枰前連破弈圣九道珍瓏。穗山七十二峰松濤作證,三晝夜星月同輝,終在第一百四十四手,陳弈超望著棋盤上錯落銀輝,忽的撫掌而笑:“好個月涌大江!”
殘局拓本流落江湖時,世人只見黑白間驚濤拍岸。卻不知弈圣收棋時曾嘆:“此子胸中自有天地經緯,棋盤若再闊三分,陳某怕是接不住這手摘星局。”自此穗山多了一卷《明月譜》,少了個執白子的老叟——陳弈超封枰改撫七弦,只收七位親傳弟子,江湖人稱穗山七俠。
胡睿拽住紅玉手腕笑道:“既遇紅大俠真容,不醉不歸!”紅玉頷首稱善。
酒肆里人聲鼎沸,銅錢叮當滾落柜臺。小二甩著汗巾迎上來,胡睿甩出碎銀:“只管端來好酒好肉!”
酒壇開封時泥星四濺,紅玉舉盞道謝。胡睿仰脖痛飲:“好酒!真能澆盡胸中塊壘!“紅玉轉著酒盞問起三人來意。
“正要赴五年一度的京城會武。”胡睿抹去酒漬。紅玉眼波微動:“倒巧,我也要去觀戰。”
宋云志驚得碰翻竹箸:“紅大俠要下場?”紅玉擺手:“不過湊個熱鬧。“忽地蹙眉指向少年淤青:“這傷?”
李雨澤噗嗤笑出聲:“他自己討打。”見紅玉挑眉,胡睿拍案:“他作死,被一個大俠揍的。”
紅玉指尖敲著酒壇輕笑:“沒被剜眼已是萬幸。”宋云志耳尖通紅:“江湖險惡......”話未說完又被胡睿灌了滿杯。
四只酒盞碰出清響,從晨光熹微到星河漫天,新朋竟似舊時知交。
夜風沉醉,長街燈影搖曳,橋頭佛寺外舟楫如織。紅玉抱拳:“叨擾諸位。”胡睿等人齊齊回禮,目送她青衫沒入市井煙火。
“今夜何處落腳?”宋云志話音未落,胡睿已展顏:“寒舍尚能容膝。”三人踏著青磚往城西去,燈籠在石板上拖出細長光影。
月過柳梢時,胡家木門前銅環輕叩。垂髫少女推門怔住,忽綻笑靨脆聲喚娘。鬢角染霜的婦人踉蹌奔來,指節還沾著繡繃絲線,淚光中映出兒子風塵仆仆的臉。
“娘,兒歸矣。”胡睿喉頭微哽。李、宋二人忙作揖,婦人拭淚笑道:“快進屋歇腳。”小女兒已抱著陶壺穿梭堂前,夜風裹著炊煙漫過暗紅門楣。
斑駁的墻皮下,青石板引向荒草叢生的院落。婦人搓著圍裙笑道:“西廂房倒還寬敞,三個后生擠擠可使得?”李雨澤說道:“練功時同衾而臥也是常事。”
竹帚掃過窗欞時,李雨澤按住婦人手腕:“伯母且看我們手段。”三個青年手腳麻利地拾掇著,驚起梁間棲燕。老母親轉身端來滿盤時令鮮果,針線筐里半件未成的春衫還別著銀針。
胡懿捧著陶碗搖搖晃晃跨過門檻,茶水在碗沿蕩出細小漣漪。“給哥哥們潤喉。”小姑娘踮腳擱穩茶盞,雙丫髻晃動著消失在月門后。宋云志望著晃動的珠簾輕笑:“令妹倒像檐下筑巢的燕兒。”
當更鼓穿透紙窗,三具年輕軀體在春夜溫度里自然貼合。胡睿望著承塵上晃動的樹影,聽身側漸起的鼾聲與遠處織機聲漸漸合拍。
想家的時候,家很美很溫暖,在家的回憶都是美好,哪怕是被責罵,也是甜甜的。當有一天你無家可想了,內心的寒冷和悲涼無言可表達。
有家的朋友好好珍惜,常回家看看,你還幸運的擁有一份牽掛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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