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順聽完宋云志的講述,顯得十分意外。
宋云志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真有緣分啊。”
“確實啊。”朱順也笑了。
宋云志忽然想起什么,問道:“聊了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朱順,諸順的順。”朱順答道。
“朱順,諸順……諸事順遂,好名字!”宋云志贊道,接著又問,“楊前輩,近來可好?”
朱順搖搖頭:“好些年前就沒見過了,聽說去了海關剿寇鬼了。”
宋云志拿出一個破舊的錢袋,正是十年前楊云峰借給他們的那個。“不知有無機會再見楊前輩,本想托你捎給他……”他頓了頓,無奈道,“可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宋大哥,給我就是,我幫你送。”朱順主動請纓。
“那就麻煩兄弟了。”宋云志將錢袋遞給朱順,又感嘆道,“這些年,寇鬼是越來越猖獗了。”
“確實,越來越多了。”朱順應和著,轉而問道,“對了宋大哥,瑯琊郡城怎么走?我得先把這姑娘送回去。”
“往西,出了這片竹林,再走約莫十里就到了。”宋云志指路道。
朱順起身抱拳:“多謝宋大哥。”
宋云志也站起來:“我幫你們領領路吧。”
“有勞了。”
在宋云志引領下,三人走出竹林。朱順再次抱拳致謝。
宋云志笑道:“我先走了,你們小兩口路上小心點。”
張悅臉蛋瞬間通紅,朱順也紅著臉與她飛快對視一眼,連忙解釋:“宋大哥,不是這樣的……”
“不是也差不多!”宋云志笑著扭頭步入竹林,擺手道,“有緣再見!”朱順目送他離去。
兩人行走在山間小路上。張悅停下腳步,望向朱順:“謝謝,朱大哥。”
朱順也停下,兩人目光相對。他看著張悅清秀的臉龐,一時有些出神。
張悅被他看得臉頰更紅,輕聲問:“怎么了,朱大哥?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朱順回過神,臉一熱,慌忙轉過頭:“沒事,咱們快走吧。”
山路上,兩人默默前行。忽然,他們同時開口:
“我……”
朱順趕緊打住:“你先說。”
張悅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吶:“……沒什么。”
之后一路無話。遠處,瑯琊郡城的輪廓漸漸清晰。剛走到城門口,一頭毛驢猛地朝朱順撲來,瞬間將他撲倒,熱情地舔著他的臉。
“好了好了,我來了,別舔了,哈哈哈,讓人看笑話呢!”朱順笑著推它。
毛驢似懂人言,果然停下。張悅在一旁看得捂嘴直笑。
“朱大哥,它叫什么呀?真可愛。”張悅笑著問。
“還沒起名呢,要不你幫它起一個?”朱順提議。
張悅思索片刻:“叫‘紅豆’,好不好?”
毛驢像是聽懂了,歡快地跑到張悅身前,舔著她的手。
朱順笑道:“看來它很喜歡這名字。”
兩人牽著紅豆走進瑯琊郡城。夕陽西下,城門口一家酒肆旁,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街邊喝悶酒,已是醉眼朦朧,卻還紅著眼一杯接一杯。
張悅一見那男人,眼眶瞬間紅了,激動地跑過去,大聲喊道:“父親!”
男人聞聲猛地抬頭,踉蹌站起。張悅已撲進他懷里,父女倆頓時泣不成聲。
一旁看著的朱順,也不禁濕了眼眶,默默擦去淚水,靜靜感受這重逢的喜悅。
男人哽咽著:“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你娘擔心得天天哭,你兩個哥哥也到處找你……”
張悅嗚咽道:“我……我遇到壞人了,是這位大俠救了我,后來我們迷路了……”
男人擦了把淚,急切問道:“那位恩人呢?我得好好謝他!”
“他來了。”張悅指向朱順,“就是這位朱大哥救了我,一路照顧我。”
男人連忙放開女兒,沖到朱順面前就要下跪,被朱順一把扶住:“使不得!舉手之勞而已。”
男人緊緊抓住朱順的手臂:“恩人!來我家!一定要好好謝你!”
朱順牽著紅豆,點頭道:“好。”
男人激動地拉著朱順朝家走去,遠遠就喊:“夫人!悅兒回來了!是這位小兄弟送回來的!快備酒菜!”
內室中,一位哭紅了眼的中年婦人聞聲急忙擦淚,快步迎到堂前。一見張悅,便緊緊抱住,眼淚又落下來:“我的閨女啊!你跑哪去了?”
男人趕緊解釋。婦人擦干淚,感激地對朱順說:“多謝恩人大俠!”
男人笑著擺擺手:“女兒平安回來,還有貴客臨門,快,好酒好菜招呼著!”
婦人臉上愁云盡散,連聲應道:“這就去!你快去找那兩個小子回來!”
不多時,桌上擺滿菜肴和兩壺酒。朱順與張悅相對而坐,左手邊是她的大哥張勇,約莫三十歲;右手邊是她父親;張悅左右則是母親和二哥張杰。
張父問道:“小伙子是哪里人?”
“家在武河對岸,咱們是同鄉。”朱順答著,夾了一筷子雞肉,“阿姨手藝真好,這雞做得真香!”
婦人聽得眉開眼笑:“喜歡就多吃點!”
張勇看著朱順,頗有好感:“老弟,能喝點不?”
“酒量還行,大哥,要不咱倆比比?”朱順爽快應戰。
張勇興致更高了:“比比就比比!”
張父也湊熱鬧:“加我一個!”
婦人悄悄擰了下丈夫的大腿,嗔怪道:“一把年紀了,少喝點!”
男人反駁:“今兒高興!我就要跟小伙子拼一拼!”
婦人無奈,轉而對朱順笑道:“小伙子,別管他,你盡管喝!醉了就在這兒住下。”
朱順回道:“實在有事得趕路,不然真想多吃幾頓阿姨做的飯。”
婦人樂得合不攏嘴,越看朱順越喜歡。她瞪了一眼只顧埋頭扒飯的女兒:“就知道吃!也不說句話,以后嫁不出去可別怨我。”張悅臉更紅了,頭埋得更低。
朱順端起一碗酒,問張杰:“哥們兒,不來點?”
張杰擺擺手:“謝了兄弟,我滴酒不沾。”
張父又和朱順碰了碰碗:“小伙子,你叫什么來著?”
“朱順,諸順的順。”朱順答。
張父一口干了碗中酒,臉漲得通紅:“好名字!諸事順遂啊!”
“都說好,我也覺得不賴。”朱順笑道,“叔,您還行嗎?”
張父已趴在桌上,含糊道:“小伙子……喝不動了……”
婦人見狀,又氣又心疼:“讓你逞能!”忙將他扶進臥室。男人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飯后,朱順幫著收拾了碗筷,抱拳道:“多謝阿姨款待,我得告辭了。”
婦人挽留:“天都黑了,就在這兒住一晚吧。”
朱順望望窗外,夜色如墨,一彎皎月懸在天際:“謝謝阿姨,路還得趕。”說完,牽起紅豆走向街市。
瑯琊夜市,燈火通明,人聲喧鬧。朱順牽著毛驢,即將走出城門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朱大哥,路上慢點。”
朱順回頭,看見城門口的張悅:“好,會的。”
張悅佇立在城門下,目送著他。朱順的身影漸漸遠去,卻終究忍不住再次回頭。暮色中,那個短馬尾姑娘的輪廓依稀可見。他心頭一澀,低聲自語:
“出了城,就不該回頭了……可哪里忍得住?這一回頭才明白,有些東西已悄然種下。往后歲月,若在茫茫人海里瞥見相似的背影,這顆心怕是再難平靜了……”
城門口,張悅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眼中水光瀲滟:
“你像一陣風,不經意拂過我心湖,留下漣漪,又悄然離去……讓我嘗到了愛與被愛的滋味,教我如何能忘?”
月色朦朧,樹影婆娑。她久久凝望著他遠去的方向,仿佛要將那身影刻入心底:
“此去山高水長,愿君珍重……只盼天上明月,代我照亮你前行的路。”
朱順牽著紅豆,緩步走在瑯琊郡城外的官道上。他一步三回頭,望向城門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徹底融入夜色,才終于轉身,繼續前行。
道一聲珍重,作別深厚的情誼;斟一杯水酒,難舍淚眼已迷離;送一程山水,寄予他日重逢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