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病
- 從仙朝小吏肝成香火神明
- 迦南之神
- 3545字
- 2025-04-19 08:00:00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縱是踏入仙途的修士,在修為尚淺之時,亦難完全脫離凡俗病痛的侵擾。
連日來,陸沉心神激蕩,先是農學交流會眼界大開,后又耗盡家財購得《靈植入門詳解》,繼而全身心投入到土法改良藥田的實踐與對內息精微操控的苦修之中。
白日里田間揮汗如雨,夜晚燈下苦讀鉆研,還要兼顧《聚元功》的日常運轉,心力、體力乃至元氣的消耗,皆是巨大。
加之初春時節,乍暖還寒,一日傍晚,自藥田歸來,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倒春寒冷風吹透了衣衫,他當時并未在意,只覺些許寒意,運轉內息一周便驅散了。
然而,修士之軀,亦非鐵打。過度的疲勞,心神的損耗,終究是埋下了隱患。
是夜,陸沉便覺頭重腳輕,渾身發冷,繼而體溫驟升,竟是染上了風寒。
起初,他還想憑借修士的體魄和微薄的內息強行壓制,但那病邪來勢洶洶,加之他連日虧空,內息運轉晦澀,竟是難以抵擋。
不過半夜,他便已燒得面色通紅,額頭滾燙,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口中胡亂囈語,時而眉頭緊鎖,似在夢中亦與那貧瘠土地較勁。
這一下,可急壞了身旁的紫燕。
她本就睡得淺,時刻留意著陸沉的動靜。
察覺到丈夫呼吸急促、體溫異常,她立刻驚醒,伸手一探陸沉的額頭,那驚人的熱度燙得她指尖一縮,心中頓時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慌亂與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她急切地呼喚著,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然而,陸沉只是迷迷糊糊地哼唧兩聲,雙眼緊閉,毫無清醒的跡象。
紫燕畢竟曾在陸家大宅伺候過,雖不懂修行,卻也見識過尋常的風寒急癥。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立刻行動起來。
她先是找出家中僅有的幾塊干凈舊布,浸了冷冽的井水,一遍遍地敷在陸沉滾燙的額頭上,試圖為他降下些許體溫。
隨后,她點亮油燈,借著微弱的光芒,翻箱倒柜,尋出前些時日她從田間采集、炮制好備用的一些具有清熱解表功效的尋常草藥,如金銀花、薄荷、荊芥之類——這些都是《藥草圖鑒》上記載,她早已熟記于心的。
她不懂復雜的藥理配伍,只能依據最基本的藥性,揀選了幾味尚算對癥的,快步走到屋后那簡陋的土灶旁。生火,添柴,將陶罐架上,小心翼翼地將草藥放入罐中,加入清水,開始熬煮。
火光跳躍,映照著她焦急而蒼白的面龐。
夜風吹過,帶來陣陣寒意,她卻只穿著單薄的中衣,渾然不覺。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夫君和灶上那鍋寄托著希望的湯藥之上。
湯藥在陶罐中咕嘟作響,散發出苦澀的草藥氣息。
紫燕守在灶旁,不時用木勺攪動,唯恐火候不當,誤了藥性。
她不懂修士生病與凡人有何不同,她只知道,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為丈夫做的事情。
她心中充滿了惶恐與無助。
她知道陸沉是修士,本以為他身體強健,百病不侵,卻未曾想他也會如凡人一般病倒,而且病得如此之重。
她不懂那些玄之又玄的內息、元氣,更不知該如何從修行層面去幫助他。
她所能做的,只有這些最笨拙、最原始,卻也最真切的凡人照料之法。
“老天爺保佑,各路神仙保佑……”
她望著跳動的火苗,雙手合十,在心中一遍遍地低聲祈禱,“求求你們,一定要讓夫君好起來……他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他還要修行,還要光耀門楣……求求你們……”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便紅了,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無聲地滑落,滴落在灶臺的塵土之中,瞬間便被吸收,不見蹤影。
她連忙用衣袖胡亂擦去,生怕自己的軟弱被病中的夫君察覺。
湯藥終于熬好。
紫燕小心翼翼地將滾燙的藥汁濾出,倒入粗瓷碗中,吹了又吹,試了又試,待溫度適口,才端著碗,腳步匆匆地回到床邊。
陸沉依舊昏睡著,嘴唇干裂,眉頭緊鎖。
紫燕跪坐在床沿,柔聲呼喚:“夫君,醒醒,喝藥了……”
她一手輕輕托起陸沉的后頸,一手端著藥碗,嘗試著將那苦澀的湯藥一點點喂入他口中。
藥汁極苦,昏迷中的陸沉本能地抗拒著,藥汁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不少,浸濕了枕巾。
紫燕并不氣餒,只是更加耐心地,一勺一勺,極其緩慢地喂著。
她用布巾溫柔地擦去他嘴角的藥漬,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他。
一碗湯藥,喂了小半個時辰才勉強下去大半。
喂完藥,紫燕又端來溫水,用干凈的布巾蘸濕,仔仔細細地為陸沉擦拭著臉頰、脖頸和手心,試圖帶走一些燥熱。
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眼神中充滿了憐惜與擔憂。
做完這一切,她并未離開,只是搬了個小矮凳,守在床邊,片刻不離。
她時而伸手探探陸沉的額溫,時而為他掖好被角,時而用濕布巾潤濕他干裂的嘴唇。
夜,是如此的漫長。
油燈的燈芯燃燒殆盡,又被她重新續上。
窗外,從寂靜無聲,到隱約傳來雞鳴,再到天色微明。
紫燕幾乎一夜未曾合眼,困意如同潮水般襲來,眼皮重若千斤,但她強撐著,不敢睡去,生怕自己一閉眼,夫君便會出什么意外。
終于,在黎明時分,許是湯藥起了些作用,又或許是陸沉修士的底子終究不同凡響,他的體溫似乎開始緩緩下降,呼吸也變得平穩了許多。
紫燕探了探他的額頭,那滾燙的熱度已然褪去了不少,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這才略微放下。
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席卷了她,她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便趴在床沿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
當陸沉再次恢復意識時,已是日上三竿。
陽光透過窗欞,暖洋洋地灑在身上。
他感覺身體依舊有些虛弱,頭腦也有些昏沉,但那股焚身蝕骨般的燥熱與寒冷交織的痛苦感覺,卻已然消失。
他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趴在床邊,睡得正沉的紫燕。
她身上還穿著昨夜那件單薄的中衣,頭發略顯凌亂,幾縷青絲散落在憔悴的臉頰旁。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顯然是未眠的結果。
她的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蹙著,似乎帶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一只手,還緊緊地握著一塊早已干透的濕布巾。
床頭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空了的藥碗,碗底殘留著深褐色的藥渣,散發著淡淡的苦澀氣息。
陸沉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溫柔地觸動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緩緩淌過四肢百骸。
他無需多問,便能想象出,昨夜自己病重之時,這個女子是如何衣不解帶,徹夜不眠地悉心照料著自己。
她不懂修行,不懂元氣,只能用最樸實、最笨拙的方式,傾盡全力地守護著他。
這份真切的關懷,這份毫無保留的付出,遠比任何靈丹妙藥更能溫暖人心。
他輕輕地動了動手指,想要為她拉過一旁的薄被蓋上,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手臂。
紫燕瞬間驚醒,猛地抬起頭,眼中還帶著一絲睡意朦朧,但當看清陸沉已經睜開眼睛,目光清明地看著她時,那絲朦朧瞬間被巨大的驚喜與關切所取代!
“夫君!你醒了?!”
她驚喜地叫道,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你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她一邊說著,一邊連忙起身,伸手去探陸沉的額頭。
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微涼與關切,陸沉心中那份暖意更甚。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探過來的手腕。
紫燕的手微微一僵,臉上瞬間飛起兩抹紅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沒事了。”
陸沉的聲音因病后初愈而略顯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溫和,“燒已經退了。辛苦你了,娘子。”
這聲“娘子”,喚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自然,都要真切。
紫燕聽到他親口說沒事,又感受到他語氣中的溫和,一直緊繃的心弦終于徹底松弛下來,眼眶一熱,險些又要掉下淚來。
她連忙低下頭,強忍著淚意,搖了搖頭:“夫君說的哪里話,照顧夫君,本就是妾身分內之事。夫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陸沉看著她低垂的眼瞼和微微顫抖的肩膀,心中充滿了歉疚與憐惜。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第一次主動地,用一種帶著關懷的語氣問道:“看你臉色不好,昨夜定是徹夜未眠吧?快去歇息一會兒,我這里已無大礙。”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紫燕微微一怔,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陸沉。
她從未聽過丈夫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
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絲不同尋常的、略顯尷尬卻又異常溫馨的氣氛。
紫燕的臉頰更紅了,如同染上了最嬌艷的胭脂。她吶吶道:“妾身……妾身不累。夫君剛醒,還是妾身在這里照看著放心些。”
陸沉看著她羞赧卻又堅定的模樣,心中微嘆,也不再堅持。
他知道,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一旦認定了什么,便會無比執著。
他松開她的手,柔聲道:“那你也坐下歇歇,莫要累壞了身子。有什么事,喚我便是。”
“嗯。”
紫燕輕輕應了一聲,臉上的紅暈卻久久未曾褪去。
她重新在床邊坐下,只是這一次,她的坐姿不再像之前那般僅僅是出于責任的守護,而是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靠近與安心。
陸沉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躺著,感受著病愈后的輕松,也感受著身邊這份無聲的陪伴。
窗外的陽光正好,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依偎在一起。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一次笨拙卻真摯的照料,如同催化劑一般,悄然拉近了這對名義夫妻之間的距離。
那份始于責任、基于合作的關系,在患難與共的經歷中,悄然滋長出更為深厚、更為真切的情誼。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夫妻之誼”吧。
不一定需要轟轟烈烈的海誓山盟,有時,僅僅是病榻前的一碗湯藥,守候中的一個眼神,便足以在彼此心中,刻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陸沉閉上眼,心中暗暗發誓,定要盡快強大起來,不僅是為了自己的道途,更是為了守護好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情,為了讓這個愿意與他同甘共苦的女子,不再擔驚受怕,能夠真正地安穩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