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苦耕不輟
- 從仙朝小吏肝成香火神明
- 迦南之神
- 3385字
- 2025-04-02 09:28:08
熱浪依舊翻滾,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
陸沉直起身,錘了錘酸痛欲裂的腰,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打了數個補丁的粗布短褂,緊緊貼在皮膚上,說不出的難受。
他抬手抹去額頭不斷滲出的汗珠,視線越過稻禾,看向同樣直起腰、大口喘息的傻春。
兩人從午后一直忙碌到此刻,幾乎沒有片刻停歇。
腰間的布袋已經裝滿了小半袋黑黢黢的甲蟲尸體,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然而,放眼望去,稻田里的黑色甲蟲似乎并未減少多少,依舊密密麻麻,啃噬著象征生機的禾苗。
烈日無情,早已將兩人裸露在外的皮膚曬得通紅,尤其是后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炭火燎過一般。
傻春咧著嘴,露出憨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也透著濃濃的疲憊:“陸沉哥,歇會兒吧?這蟲子……抓不完吶!”
陸沉默然。
傻春說的是實話。
這片稻田足有二十畝,靠他們兩個人用手抓,簡直是杯水車薪,好似愚公移山。
一下午的辛苦,成果寥寥。
照這個速度下去,別說保住收成,恐怕連他們自己都要先累垮在這田里。
這些莊稼,不僅僅是糧食,更是他繳納陸家主脈地租的唯一來源。
若是顆粒無收,地租交不上,按照陸家的規矩,田地必定會被收回。
到那時,他在這世上,便真的成了無根浮萍,連個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了。
餓死,絕非危言聳聽。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陸沉眼神一凝,心中迅速做出了決斷。
蠻干是行不通的,必須另尋他法。
唯一的辦法,似乎只有去求主脈那邊了。
陸家主脈家大業大,或許會有專門對付這種蟲災的藥物,哪怕是最低級的驅蟲藥粉,效果也定然比他們用手抓要強上百倍。
只是……求人辦事,哪有那么容易?
他一個旁支的孤兒,無權無勢,平日里在主脈那些管事、族人眼中,恐怕連個幾代家生子的老奴都比不上。
貿然上門求助,多半是自取其辱。
但眼下,除了這條路,似乎也別無選擇。
“傻春,”
陸沉沉聲道,聲音因長時間缺水而有些沙啞,“我想……明日去主脈那邊一趟,看看能不能求到一些除蟲的藥物。”
傻春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對!陸沉哥,你去找他們!主脈肯定有辦法!”
他黝黑的臉上露出幾分希冀,但很快又皺起了眉頭,撓了撓頭皮,有些遲疑地說道:“可是,陸沉哥……俺聽村里的老人說過,去求人辦事,不能空著手去……得,得送點禮?”
陸沉心中一動,旋即泛起一陣苦澀。
傻春說得沒錯。
求人辦事,尤其是在這種宗族等級森嚴的地方,禮數是少不了的。
哪怕只是求見一個管事,若是沒有一點“表示”,怕是連門都進不去。
可他現在身無長物,家中除了幾件破舊家具和一點僅夠糊口的口糧,哪里還有余錢去準備什么“禮物”?
正當陸沉為難之際,傻春卻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對著陸沉道:“陸沉哥,你等等俺!俺回家一趟,馬上就回來!”
說完,也不等陸沉反應,便邁開大步,朝著村子的方向跑去,那壯碩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顯得有些急切。
陸沉張了張嘴,想喊住他,卻終究沒有出聲。
他大概猜到了傻春想做什么,心中五味雜陳。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傻春便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他攤開粗糙的大手,手心里赫然放著一串用麻繩仔細穿好的銅錢,在夕陽的余暉下閃爍著暗淡的光澤。
“陸沉哥,給!”
傻春將那串銅錢塞到陸沉手里,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語氣卻異常認真,“俺……俺這里只有八百文錢了,是俺攢了小半年,準備冬天買棉衣的。你先拿去用!聽族里的長輩說,求人辦事,送禮不能少!這錢……你,你拿著去打點一下,說不定就能求到藥了!”
八百文!
陸沉握著那沉甸甸的銅錢,只覺得這比驕陽還要燙手。
在大乾仙朝,官府制定的兌換比例,大致是一千文銅錢兌換一兩官銀。
八百文錢,雖然不算巨款,但對于傻春這樣的短工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小的積蓄,是他一滴汗一滴汗攢下來的血汗錢。
“傻春,這怎么行!”
陸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發熱,連忙將錢往回推,“這是你的錢,我不能要!我自己再想辦法!”
“哎呀!陸沉哥,你就拿著吧!”
傻春卻執拗地將陸沉的手推開,不讓他把錢還回來,語氣帶著一股子蠻勁,“什么你的我的!你以前還給過俺吃的呢!要不俺早餓死了,這錢是俺借給你的!等你以后有錢了,再還給俺就是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似乎覺得自己這個說法很聰明:“對!就是借!等你發財了,成了仙師,再還俺!俺不急!”
說完,不等陸沉再次拒絕,他咧嘴一笑,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揮手:“陸沉哥,俺先回去了!明天俺再來幫你!”
眨眼間,傻春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田埂的盡頭,只留下陸沉一個人站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串承載著沉甸甸情誼的銅錢。
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驅散了陸沉心中因前途未卜而產生的些許寒意。
他低頭看著那串磨得有些發亮的銅錢,沉默良久,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將錢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里,緊貼著胸口。
這份情,他記下了。
他日若有能力,必百倍償還。
陸沉最后看了一眼稻田,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
他的家,不在桃花鄉村內,而在距離此地十余里外的惠康縣城。
準確的說,是在縣城里一條名為“伏牛街”的街道上。
伏牛街,在惠康縣也算小有名氣,并非因為它有多繁華,而是因為陸家的主脈府邸,便坐落在這條街最顯赫的位置。
那是一座占地廣闊、青磚黛瓦、朱漆大門的巍峨府邸,與周圍低矮的民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氏主脈的族人,以及那些世代侍奉陸家的家生子,大多居住在那座氣派的府邸之中。
而伏牛街靠近陸府的兩側,則散落著一些相對簡陋的屋舍,住著陸家的一些下人、仆役,以及像陸沉這樣,血緣關系早已疏遠,僅僅掛著“陸氏”名頭的旁支族人。
陸沉的家,就在靠近街尾的一個不起眼角落。
那是一個極小的獨門獨院。
院子不過方寸之地,泥土地面坑坑洼洼,角落里孤零零地立著一口水井,旁邊搭著一個簡陋的木頭衣架,上面晾著兩件漿洗得發白的舊衣服。
院內只有三間低矮的土坯房,一間用作臥室,一間是充作正堂待客——雖然幾乎從未有過客人。
還有一間則是堆放雜物和做飯的廚房。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更是簡陋。
除了一張硬板床、一張缺了腿用石頭墊著的破舊木桌,以及幾條長凳,便再無他物。
墻壁是斑駁的泥土本色,屋頂甚至能看到幾處漏雨修補過的痕跡。
真正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
陸沉對此早已習慣。
他從水井里打上一桶清涼的井水,簡單地擦洗了一下身體,換下那身被汗水和泥土浸透的衣服。
又從廚房的瓦罐里摸出兩個冷硬的雜糧饃饃,就著井水,囫圇吞棗般咽了下去。
簡單的晚飯過后,倦意如同潮水般襲來。
忙碌了一整天,又擔驚受怕,他的身體早已疲憊到了極點。
但陸沉并沒有立刻倒頭就睡。
他走到窗邊,借著從窗欞透進來的皎潔月光,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本泛黃的《聚元功》。
白日里的挫敗感猶在,但此刻,握著這本功法,他的心中卻多了一份別樣的情緒。
正是因為今日在田壟間的無力與掙扎,才讓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凡俗力量的渺小,以及……超凡力量的可貴。
若是能夠修仙,哪怕只是最低級的聚元境,擁有微末法力,又何至于被區區蟲災逼到如此境地?
又何至于要去主脈看人臉色,低聲下氣地求取施舍?
變強!
必須變強!
這個念頭,在經歷了白天的苦楚和傍晚的感動后,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堅定。
他深吸一口氣,摒除雜念,借著明亮的月色,再次將心神沉浸到那晦澀難懂的文字之中。
“氣沉丹田……”
“意守玄關……玄關又在何處?”
“引天地元氣入體……這無處不在的空氣里便有元氣嗎?又該如何‘引’?”
一個個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
書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卻始終隔著一層難以捅破的窗戶紙。
他嘗試著按照書中所述,盤膝而坐,閉上雙眼,努力去感受所謂的“氣感”,去尋找那虛無縹緲的“丹田”和“玄關”。
然而,除了腹中因饑餓而傳來的咕咕聲,以及身體因疲憊而發出的抗議外,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時間在靜默中流淌。
月光透過窗欞,在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緩慢移動。
陸沉就這么枯坐著,一遍又一遍地嘗試,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精神高度集中和屢試無果帶來的焦躁。
修仙之路,絕非坦途。
對于陸沉這種沒有任何根基和指點的凡人而言,更是難如登天。
可《聚元功》是他唯一的希望。
是擺脫凡俗困苦,掌握自身命運的唯一途徑。
就這樣,陸沉借著清冷的月光,足足研究了兩個時辰。
直到夜深人靜,月上中天,身體和精神的疲憊終于達到了極限,眼皮重若千斤,再也支撐不住。
陸沉這才緩緩收功,將《聚元功》小心放回懷中,拖著沉重的身軀,倒在了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懷中那八百文銅錢的重量,和《聚元功》的粗糙紙頁觸感,異常清晰,伴隨著他,沉入夢鄉。
夢中,似乎沒有了惱人的蟲災,也沒有了主脈的森嚴府邸,只有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以及那遙不可及的仙道渺茫……